郭毅
2016年底,我离开值守31年的军营,自主择业,跟着爱人在川中小城资阳生活。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自觉或不自觉在凌晨三四点钟醒来。本来身体指标不正常的我坐在光还尚未化开的阳台上,望着毛茸茸的夜空,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异常强烈,甚至觉得这样生活着毫无意义。
特别是2018年春季的某天,我和妻女在街边闲逛,心脏突然难受了几秒。我知道人生暮色的脚步在提醒我:必须加倍小心。
爱人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不如什么也不想,把身体管理好,这样也算向社会和家庭有所回馈。
许是军旅多年的历练,培育了应对孤寂的韧劲,我学习在孤绝状态中独善其身。我开始学着那些早行者,只要醒来,肯定自己还活着,就跟着去爬东岳山锻炼。
望着小城资阳周边山水与市灯反射出黑白,在夜空显出的美,我觉得它们恰如迷失的幸福与欢乐抽魂剥魄。我视周边的东岳山、字库山、书台山……与东流的沱江、九曲河、花溪河和大小十八溪,与我生活形成的对抗,是一种难得的机会。
几年来,我像时代落伍者顺着季候变化,把自己放在时序与灵魂行进的步调里长时间急速奔走,直到汗珠淋漓,获得各项指标的均衡稳定,才返回家中坐在阳台那张破旧藤条椅上就着朝阳边品茗边翻阅诗书。这样的坚持,让我改变了许多,不仅让身体变得结实,而且对事物的反应比过去也灵敏了许多。我对事物的把控也变得更沉稳,更淡定。
我视世间万事万物为兵,领着它们在时代风尚里与灵魂对接。我将它们化身为血,领着它们在动脉中奔跑。它们也替我撑起生命的虬枝巨伞,护佑着我真诚的体察倾吐。
因此我的文字总是忠于我的体验,以自觉和担当再现它们的公开与神秘、真实与虚假、美丽与丑陋,深厚与浅薄……它们寄予在另一副躯体里,通过我的消化,变成一行行有趣的文字,成为我另一种代言。
我喜欢以散文诗的形式,以美术、舞蹈、歌唱……等特质,还原对生态、生命、生活、生存的探求。它们脱胎换骨,在别处新生,来表达我对它们的情感、认知、审视。我对它们像对孩子一样,既是纯真的、慈悲的、羞怯的、胆小的、易受伤害的,同時又是执拗的、暴躁的、严厉的、护佑的、一根筋的。
当然我也是肤浅的。我的所写不足它们的万分之一。但我无愧于它们。因为我当它们为己任,承担着它们的责任和义务,更遵从内心与灵魂、救赎与皈依。每个很好的早晨,它们与日出同体,相通于起伏和辽阔,在摇晃的钟摆上,扣紧粒粒血肉,还原着前世,普照着现世,缓缓滑向后世。这样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