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我被调到宁波奉化区江口中心卫生院工作,当时爱人去了新疆支援,孤身一人的我常登塔山放松心情。第一次登塔山正值初秋,远见一位老人家衣着简朴、面色红润,独自在山顶打着太极拳。他全神贯注,动作轻灵,身法安舒,沉着稳重;起伏、进退,上下呼应,足随手运,构成了一道“天人合一”的美景,给宁静的山间带来了朝气生机。我每日驻足观赏,半月后的一天,待他收拳停留的间歇,忍不住上前询问:“老先生带不带徒弟?”他说:“只要你肯学,我在塔山上便可教你。”就这样,他很随和地收了我这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头一个月我情绪高涨,每天黎明就起床,甚至有一次半夜醒来一看手表4点钟,天还下着蒙蒙细雨,我就从卫生院出发,直奔山顶。路上只用8分钟,到达时我已浑身湿透。师父看我心诚,也很感动,帮我擦干了汗水、雨水,带我进入塔山内的一处自然溶洞练习。这洞比我家房子还大,师父在洞内简装了用于压腿的单杠,他教我练马步、仆步、弓步等基本功,一周后又练站桩功。接着,我学习了简化太极拳,一个月左右就基本掌握了。后来,师父开始教我88式杨氏传统太极拳,可入冬后草木凋零、万物萧瑟,我情绪低落,缺乏毅力,打起了退堂鼓。师父多次在清晨冒着严寒下山催我起床,可我最终还是半途而废,没有把88式杨式太极拳学成。
1980年,我爱人从新疆调回了奉化,我则被调到奉化防疫站工作,从此告别了师父。我常在奉化中山公园或凤山找一处安静、向阳的树林,连续打10遍24式,总算是把24式简化太极拳一直坚持下来了。后来我得知,师父叫胡善祥,在上海从事远洋航运工作,精通英语。1971年退休回故乡奉化以后,便隐居在江口塔山上。山上的旧寺“文革”时期被拆除,只剩两间破旧瓦房。师父一人独居,种菜、打拳、阅读古籍,这样在山上度过了20余载,1996年在上海女儿家寿终正寝,享年96岁。
2016年7月3日,宁波市传统武术大赛在奉化体育馆举行。我在70岁以上D组,荣幸地获得了24式太极拳金牌。当我手捧证书、颈挂金牌时,思潮起伏,想得最多的还是40年前的启蒙恩师情。太极拳伴随的日子里,我神清气爽、脚轻手健,极少感冒。60岁前,我登山如履平地,独登华山五峰一日不疲劳。可扪心自问,我从未给恩师送过一份礼、敬过一杯茶。如今师父不能亲眼见到徒弟这块奖牌,我更应尽心竭力传承太极拳,用行动来纪念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