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丽娟
崖丽娟,女,壮族,现任上海市文史研究馆编研室主任、《世纪》杂志副主编。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文艺报》《文学报》《解放日报》《百家评论》《作品》《上海文学》《南方文学》《滇池》《广西文学》《山东文学》《安徽文学》《文学港》等发表诗歌和诗歌评论。2019年、2020年连续出版诗集《未竟之旅》《无尽之河》,并有诗歌获奖。
《会思考的鱼》是作者创作的第三本诗集。书名“会思考的鱼”是从《忧伤渡不过彼岸》组诗中提炼而来的。在创作中,作者努力从日常经验或细节出发, 试图勾画出个人逼仄空间与广阔世界交织的人生图景:细究时序交替更迭背后世界的隐秘,叩问心灵深处幽微难表的情愫,谛听生命的清音,触探生活的本质,探寻人性的美好。
诗集《会思考的鱼》2021年11月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这是继《未竟之旅》(2019年)、《无尽之河》(2020年)之后我的第三本诗集,书名《会思考的鱼》从《忧伤渡不过彼岸》组诗中的一句诗提炼出来。
诗集《会思考的鱼》分为三辑:第一辑“标本”是触动生命之弦的轻拢慢捻,成长过程的酸甜苦辣;第二辑“对话”是人生岁月的记忆留痕,日常读诗写诗的情感共鸣;第三辑“时序”是对时光流逝的不舍感怀,季节轮转缘聚缘散赐予的欣慰忧伤。如果说,《未竟之旅》题材内容主要集中于抒写爱情,风花雪月,直抒胸臆,这些诗表达比较“纯”;《无尽之河》尝试拓宽到对大千世界自然万物的描摹,天南地北,春华秋实,面比较“广”;那么,《会思考的鱼》则更多在思想内涵的挖掘上进行多维度辐射,注重往“深”的方面做出努力。在创作中努力从日常经验或细节出发,试图勾画出个人逼仄空间与广阔世界交织的人生图景:细究时序交替更迭背后世界的隐秘,叩问心灵深处幽微难表的情愫,谛听生命的清音,触探生活的本质,探寻人性的美好。
这些年,我大量阅读、借鉴学习了古今中外各种优秀诗歌文本,前人的成果已经变成丰富的营养被我吸收到血液里了。所以,才有了三年连续出版三本诗集,的确,因为诗歌,我的人生有了很大不同。
我用文字静观、描绘生命中遇到的一切。看得见的人和事,以及看不见的悲欢离合都因为被写入诗中而呈现不同的样貌,因而具有不可言说的意义。诗歌给予我太多太多,给予最多的自然是内心的充实与满足、安宁与愉悦、超拔与洒脱。为此,我心怀感恩!感恩在诗歌创作路上遇到那些美好和温暖,是生活中真善美的东西触动了我。因为诗歌,我在喧嚣的尘世拥有了一片静谧的精神绿洲,我所要做的,只是通过诗歌这种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把生活中哪怕细小的欢乐和感动收集起来、记录下来,让我因此得以时时警醒自我。日复一日的生活,单调、枯燥、乏味,也许尽是庸常的“一地鸡毛”,因为诗歌,生活中就有了“远方”的召唤、有了“诗意”的存在,使我变得轻盈和明澈。不用过多茫然于诗歌的“无用”,也不用痛苦挣扎于写诗的“无助”。当我在诗歌中寄托和安顿了自己,获得心灵的宁静与救赎,我感到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并愿意为此耗尽自己平庸的才华。
连续3年出版3本诗集,或许仅仅只是创作生涯一个短暂的过程吧?从当初亢奋的自发写作转变为冷静的自觉写作应该是一个更为艰苦漫长的过程。说实话,每每在集中写作一段时间之后,也会出现“被掏空”的情况,有一种不知道写什么、如何写下去的恐惧,甚至怀疑自己彻底丧失写作能力。这恐怕与自己才情不足有关,也与自己的学识、阅历、感受力有关。好在通过大量的阅读和思考之后,新的灵感重新出现;更重要的是,我明白了持续写作光靠灵感和激情远远不够,更需要保持一颗平常心。或许,正是这样的平常心告诉我,应该好好沉淀自己了。基于这样的想法,情绪和心理便都拥有了卸掉包袱、放飞俗念、获得自由的轻松和快乐。
因为挚爱诗歌,或许这辈子注定把读诗与写诗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感谢诗!
□铁 舞
读诗有所得益才算读,一本几百页的诗集,我喜欢挑只有十三行的诗来读。我没做过大数据的分析,仅凭经验感觉到,诗写到十三行即止的不多。人们无意于写十三行,我则有意于十三行。其原因盖出于诗太多,工作太忙,而又想读一点,尤其是朋友的诗,不读,讲不过去,读了以后还要谈看法。不知什么时候,我发明了这个办法:“读诗只读十三行。”
这个办法还真有效——这不,前几日上海才女崖丽娟寄来了一本东方出版中心出版的诗集《会思考的鱼》,诗集装帧精致,二百多页,一手在握,不算厚,也不算薄。我先读《后记》,还有她的闺蜜王岚写的文章,又从头到尾把诗集快速浏览,为的是了解内容,再看了评论家杨斌华写的序。我一边浏览,一边数行数,哪一首是十三行。十三行是“不长不短”的,一本诗集整体质量不差,好好读一首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果然找到了一首—— 《听戏》。由于快速浏览过全书,知道这条会思考的“鱼”思考些什么,既然是思考,就有思考的纬度,有人生的,有社会的,有当下的,有历史的,有中国的,有世界的,又得知她刚在第六届上海国际诗歌节做了对清华大学教授、批评家、诗人西渡的访谈。不错,上海又出现了一个思考型的女诗人。这首《听戏》只有十三行:
一阙古音悠悠奏响/浓墨重彩/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长袖善舞/才子佳人款款同步/舞台上/历史脚步,轻跑圆场/朝代更替,一桌二椅/千古爱情成为绝唱/幕启/灯灭/数不清的风流/不过须臾
诗集涉及的题材很广泛,此诗看似貌不惊人,也许作者本人也并不在意。崖丽娟说:“《听戏》精彩是最后4句,定稿时调换了位置,原来顺序是这样的‘数不清的风流/不过须臾/幕启/灯灭。’”我说您改得好!如果我要说整本诗集“思”的内容基本点很多,要寻找出一个“中心”就很难了,往往会形成“多中心”,这也很正常,犹如我们的世界是“多边主义”一样,这同样可以引人自豪。但我读到的这一首“貌不惊人”的十三行小诗,对我这个读者来说却遭受了一次高纬度打击,它击中了社会、历史和一切个体的软肋。“幕启/灯灭/数不清的风流/不过须臾”。这是从立意角度说的,相比之下,其他所有的“思”就处于低纬度,它们现实,它们灵性,但不超拔。而《听戏》就显得不一般了。
《听戏》貌不惊人,文字节奏很普通,像“浓墨重彩”“千军万马”这类现成词语,得来不费心思,固然还有进一步艺术化的可能。但也有高度抽象的效果。题目《听戏》,除了第一行“一阙古音悠悠奏响”直写“听”之外,其余皆为大块的写意表述,但也没绝对离开听,您得打开五官去感受“千军万马奔腾而来”“才子佳人款款同步”“轻跑圆场”等等,这些都需要您静下心来去“听”的。这可能是这首诗的“不听而听”的表达方式。读者不这么去想,也就轻放过去了。崖丽娟之所以写出这样有生活质感的句子,与自身经历密切相关,原来她在上海越剧院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副院长。
另外,从诗的当行考虑,这首诗的节奏是短促的,不仅从分行的字数看,这首诗还是有韵律考虑。您是否注意到它的押韵特点,仔细体味是很有意味的,第一节第一行的“响”,在第二节里有了“上”“场”“唱”得到回应;第一节“彩”“来”转入“舞”“步”,表现“听”的变化;第三节的“启”“灭”“臾”是接着第三节第三行里的“替”“椅”韵来的。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些都是门道,崖丽娟是熟悉“戏”与“诗”的。看来,我们要有所得益,读诗也要张开耳朵去听的,没入韵律的门道,就是不会有“听”的耳朵,这样就会少了一份欣赏的乐趣。
闻一多曾经将西方的十四行诗和中国的七律相比,提出一个“不长不短”的说法。十三行相邻十四行,自然也算得上是“不长不短”了,我们在“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读一首“不长不短”的好诗,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