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豹尸为哪般？

艾弗尤

当世界顶级冰雪运动员大都聚集于北京，尤斯特·柯布士正孤身一人，在珠峰西坡探寻登顶之路。珠穆朗玛峰本是登山运动的终极挑战，但是，到上世纪末已经成了不少一般人的猎奇对象。业界通行的轻蔑之说是：只要花四五万美元，雇上登山向导，不需特殊训练，谁都可以登上珠峰。截至去年12月，已有6098人10656次登上珠峰。尽管每年仍有四五人葬身于攀爬途中，但是，珠峰早已不被真正的登山运动员视为值得一提的挑战了。

于是，就有了29岁的柯布士企图成為“独自一人、不带氧气、在气候恶劣的冬天、从人迹罕至的西坡登上珠峰”的第一人。

在2016年和2017年分别独自一人登上8091米的安纳普尔纳峰和当时尚无人登顶的7321米的囊派沟桑峰后，他就“在8000米级的山峰中寻找尚无人尝试的空间，作为能想象得到的最艰难、最巨大的挑战。而这，当然非珠峰西坡莫属”。

珠峰西坡满是陡峭的绝壁和滑溜的冰峰，迄今为止，只有6个登山队由此登顶，但是，他们都认为自己的成功主要是靠运气，而且，他们都是在夏季、都带着氧气、都是结伴攀登。冬天的珠峰，平均气温在零下36度，平均风速则高达每小时150公里。就连柯布士自己，也只把成功率推定在1%。

在2019—2020年冬季，柯布士做了第一次尝试，在攀登至7366米处后折回。如今，他希望最少能到达8000米，但是，从其即时更新的GPS定位跟踪看，他在1月6日到达6464米的高度后又折回到5600多米的基地营帐。到本文写作的2月22日时，定位已有5天没有更新。

或问：人啊，这是何苦来？难道不折腾就真的不行吗？

看我专栏的人或许记得，我小时候曾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宇宙问题折磨得寝食不安，而折磨我的还有一个未曾提及的现实问题：如果西方人已经过上好日子了，谁还愿意参军打仗呢？那时的我哪里知道：人，岂止是吃饱了、穿暖了就能满足得了的？

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海空陆三栖特种部队）总人数2450，每年招收450人替换被淘汰者。为录取这450人的魔鬼式“筛选”训练，要持续整整一年半。这些训练包括野蛮的跑步和负重、在刺骨的冰水中长期浸泡和进行水下爆破、在严重缺乏睡眠的情况下操作枪支和炸药等。成功完成训练的海豹队员的核心体温，在多年以后都会低于正常。

训练造成的肺炎和骨折等伤病司空见惯，而死亡也不罕见。本世纪以来，就有17人死于受训过程。就在柯布士已返回基地营帐后的2月4日，24岁的凯尔·马伦在完成“地狱一周”的训练后死亡，其战友入院。马伦曾是高中橄榄球队的队长，壮硕如牛。去年11月，还有2人在进行水下耐力比赛时溺亡。

虽然海军仍在对这些死亡进行调查，但是，却没有人谈到要改变训练要求。尽管如此，在每年4万海军新兵中，仍有一半申请加入海豹训练。

海明威在《乞力马扎罗的雪》题记中写道：“在接近西峰处，有一具风干冻僵了的豹尸。还没人解释清楚豹子跑到那种高度是在寻求什么。”

动物移动无外乎觅食求偶，抛尸高山之巅想必是迷路了。当然，寓意大师海明威不过是借（动）物喻人。人类有了温饱后，还要寻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