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超
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过年,一进腊月,那种期盼就会更加强烈。春节是中国民间最隆重盛大的传统节日,各地民众都会围绕祭祝祈年展开一系列丰富多彩的贺岁活动。这些活动既有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又带有浓郁的地域特色。今天让我们跟随作者过一个不一样的新年吧。
1 冬至,天空飘起雪花。爷爷站在老屋的柿子树下发着愣,奶奶用爷爷在山林里捡拾的碎柴笼起火来。他们好像在等着谁,又好像谁都没有等,就这样孤独地相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2 我跟爷爷说上次拍他站在柿子树下的视频,有很多人看,爷爷问“看啥”,我说看他。爷爷望着院子边,颤颤巍巍地走到柿子树下,说:“既然有人喜欢,那就再拍一次,不然,过些天柿子就没了……”
3 腊月初二,这是我们镇街道进入腊月以来第一个赶集日。爷爷提着个袋袋高高兴兴地去赶集,走十几里山路,在路上碰到老熟人就一起结伴而行,还能聊聊天。这可能是他一年里最开心的几天。
4 爷爷翻着黄历,盘算着哪天蒸馍、哪天炸果子。奶奶不乐意了,跟我说爷爷又不帮忙揉面,就是烧个火,还经常找不到他人。看到他们一路磕磕绊绊从青年走到暮年,我有时替他们高兴,有时又替他们不甘。
5 回来的时候,看到爷爷在地里铲麦子准备磨过年吃的面粉。我顿时想起从前:那时候,父母亲和村里的乡亲父老都没有出去打工。秋收时节,左邻右舍都来帮忙,一起收割、晾晒、脱麦子,热火朝天忙碌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满满的烟火气,浓浓的人情味。
6 腊月十七,为了迎接这即将到来的新年,爷爷又在准备柴禾。我拿了些大一点儿的柴禾,边在老屋门前烧着,边跟爷爷聊天。爷爷也跟我说着大道理:在人之上要把别人当人,在人之下要把自己当人……我说我不管那些,我只希望您老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7 腊月二十,带爷爷去县医院做年前的最后一次复查。检查完,爷爷说想一个人转转。找了半天,发现他在广场看别的老人玩牌,看到我来了,还怯怯地问我:“他们都不用去地里干活吗?”我跟爷爷说:“他们是城里人,没有土地,城里人对于咱们农村人而言,都是‘生态难民。”
8 从县城回来,爷爷奶奶和邻家叔叔在用火盆烤着火,说着邻居们谁回来、谁不回来的事,说谁在城里过年,谁家孩子回村里过年。我说那我也接您和奶奶到城里过年,爷爷不同意,说在家多好,舒坦自在,去了城里都容易跑丢了。
9 腊月二十三,按我们这里的习俗,是杀年猪的好日子。我家没喂猪,爷爷就在别人家帮忙杀年猪,等杀完了就可以割上一块满意的肉回来。杀年猪这种事,也许是农村才有的回忆吧。
10 说出来你都不信,下周五就是除夕了,又下起了大雪。每次下雪我回家的时候,都发现路很干净,没有一点儿雪。后来才知道,爷爷和乡亲们怕我们回家路滑,都提前扫过了。
11 离除夕没几天了。后晌,骑三轮车到家门口卖年货的小贩的叫卖声响彻整个村庄。我陪爷爷在火炉边喝着自家种的金银花茶,聊着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爷爷递过来一支烟,我才意识到,这个家,以后真的要我来扛了。
12 爺爷说:“队上的博博在南方,好像是在广东的电子厂,今年能挣六万多;耀娃叔家的明明在西安开服装店,也还不错。而你,为啥守着家呢?”我沉默了一会儿也没有说话。我始终认为,故乡需要年轻人,乡山四野,皆为童叟,冬日严寒,草木凋零,年关将至,试问少年以何为梦?
13 年关将近,也是老庄稼人清闲的日子。爷爷也和他的老伙计们晒着太阳、聊着天儿,看上去他们鬓角都有了白发。小时候说故事的老人们也都不在了,早晨也没有端着碗饭到别人家门口聊天儿的人了。
14 腊月二十八,和爷爷去镇上赶了今年的最后一个集。此时,望着爷爷佝偻的背影和老屋年迈的柿子树,我不由感慨:岁岁年年柿柿红,不见当年嬉戏童。瓦屋柿树今犹在,孩童不知去何踪。满村不见行人影,只剩犬吠乌鸦声。46D734E4-D6BF-4888-982D-207DA535B7A7
15 大年三十,按习俗要祭祖。祖坟就在后山,从后屋上陡峭的山也艰难,爷爷身体不好就没让上山。父亲带着我,我带着孩子,我们穿山越岭去祭奠祖先。路上我跟孩子讲,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我们一辈辈传下来的习俗和传统。
16 正月,开始和亲戚相互拜年。而今的正月和往常一样平淡,为什么长大以后越来越没有年味了?以前过年是人情味、亲情味、爱情味。现在过年是什么味?
17 正月初五,上庙会是亘古不变的风俗活动,爷爷奶奶都起得很早,准备着香火纸扎,赶往庙上为家人祈福保平安。天公作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鼓乐喧天。
18 今天是元宵節,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奶奶和妈妈煮了汤圆,孩子们在玩耍着。晚上我们边看元宵节晚会,边聚在一起吃着汤圆。爷爷好像不太高兴,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过了今晚,年真正就过完了。而我们大家,也要相继离开,各忙各的去了。
19 正月十六,学校开学了。我送孩子去学校报名,好多乡亲父老也背起行囊外出打工。对于我们农村的孩子,出生时家是整天,上小学家是夜晚,到中学家是周末,读高中家是一天一夜。有本事的上了大学,家就是冬和夏。而今,家仅仅是一棵柿子树。
20 年过完了,也进入了二月。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春节前的模样。过年的剩饭剩菜还没有吃完,疫情也还没真正结束。家乡的这个二月,是略显残忍的。从新冠肺炎疫情的阴影里滋生的恐慌,混杂着村里人留守的慵懒和欲望,突如其来的这场大雪凝固着爷爷那迟滞的眼神,侵蚀着老树深埋在老屋周边的根,也淹没着乡愁记忆里漫无目的游荡的魂。46D734E4-D6BF-4888-982D-207DA535B7A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