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宏,张玉璘
(桂林理工大学 旅游与风景园林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0)
城市群是一个以中心城市为核心,向周围辐射所形成的城市集合.在特定区域范围内云集相当数量的不同性质、类型和等级规模的城市,反映了区域合作的主体多样性、目标一致性特点.我国城市群的发展起步于20世纪90年代,长三角城市群、珠三角城市群和京津冀城市群已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引擎.长江中游城市群作为2015年批复的国家级城市群,是长江经济带的重要支撑和全国经济新增长极之一.挖掘长江中游城市群的巨大内需潜力,可提高资源配置效率,实现从沿海地区向内陆地区转移的经济增长,形成上中下游优势互补的产业能动,从而缩小东中西之间的发展差距,促进区域经济协同发展.《十三五规划纲要》强调,要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战略定位.长江中游城市群作为跨区域生态保护与环境治理联动机制的重要区域,对促进长江上中下游的协同发展和东中西互动合作意义重大,具有生态文明建设的先行示范作用.
长江中游城市群重视区域融合发展,这是一个动态共生过程,其本质是谋求区域各主体的共生价值,打破行政区划界限,追求均衡发展的共生目标.共生(Symbiosis)一词来源于希腊语,是1879年由德国微生物学家德贝里提出的一个重要的生物学概念,意指“不同生物以某种联系密切地生活在一起”,现被广泛运用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20世纪90年代,学者袁纯清[1-2]最早在企业管理领域引入共生理论.钟俊[3]将共生理论作为一种发展新思路运用于旅游研究,以解释旅游共生的涵义和特质,以及共生形式和实现措施等.目前国内关于共生理论在旅游学方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区域旅游竞合、利益相关者关系协调、城乡旅游产业互补、文旅融合等方面.在区域旅游竞合方面,主要集中于经济圈、城市群、民族地区等旅游竞合模式的研究[4-6].在利益相关者关系协调方面,冯淑华[7]分析了古村落多元利益主体共生模式演化特征,唐仲霞[8]讨论了民族地区的旅游治理与各利益主体之间的相关关系.在城乡旅游产业互补方面,骆浩文等[9]构建了城乡旅游产业共生圈,黄细嘉等[10]提出了江西南昌地区互动合作共生模式的城乡红色旅游区.在文旅共融方面,谭晓静[11]解读了民族地区文化旅游发展的不同共生关系,熊海峰等[12]以共生理论为框架,研究了大运河文化带的建设现状.
综上可见,国内关于典型城市群旅游共生的相关研究还不够丰富,城市群旅游产业的协同水平和发展模式有待改善.本文从旅游产业的共生关系出发,以长江中游城市群为研究对象,从城市旅游能级、对外关联强度和外向功能强度三方面进行测度,划分和评定城市旅游产业的不同等级,分析影响区域旅游共生发展的主要因素.
长江中游城市群地跨鄂湘赣3省的31个城市,土地面积约32.61万平方公里,包括湖北省的武汉、黄石、鄂州、黄冈、孝感、咸宁、仙桃、潜江、天门、襄阳、宜昌、荆州、荆门,湖南省的长沙、株洲、湘潭、岳阳、益阳、常德、衡阳、娄底,江西省的南昌、九江、景德镇、鹰潭、新余、宜春、萍乡、上饶、抚州和吉安市的部分县或区,是一个以武汉为中心,以武汉城市圈、环长株潭城市群、环鄱阳湖城市群为主体形成的特大型国家级城市群.2015年,国家发改委印发的《长江中游城市群规划》将其定位为中国经济新增长极、中西部新型城镇化先行区、内陆开放合作示范区、“两型”社会建设引领区.
截至2018年末,该区域常住人口约1.3亿,全年GDP总值超8万亿元,其以经济增长为优势,以人力资源为表现,吸引着各方面的社会资源;全年旅游总收入超2万亿元,约占第三产业收入的50%,是城市群生产总值的重要组成部分,旅游产业发展态势良好,表现出巨大的发展前景.
本文的相关数据主要来源于《湖北省统计年鉴(2019)》《湖南省统计年鉴(2019)》《江西省统计年鉴(2019)》和各市级单位的2019统计年鉴与年度统计公报.为确保数据的可获得性,本研究将抚州市、吉安市纳入研究范围[13],部分缺失数据由临近年份指标值替换.
由于原始数据间量纲不同,因此数据间缺乏可比性.为消除量纲差别,本文采用极值标准化法对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如式(1)所示:
(1)
其中,xij为实际数据,x′ij为经标准化处理后的值,max{xj}、min{xj}分别为某项指标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旅游能级可反映一个旅游地对周边地区辐射影响的能量大小,能级大小与能量大小呈正相关关系[14].通过能级测度与分析,可以确定区域旅游中心城市[5].参照陆相林[5]、苏海洋[15]关于城市群能级测定的研究成果,本文根据指标构建的针对性和完备性原则,以及数据的可获取性因素,从城市旅游经济能级、城市旅游潜力能级、城市旅游支撑能级3方面选取相关的评价指标,最终形成长江中游城市群城市旅游能级评价指标体系.
本文采用较为科学和有效的熵值法对各评价指标进行赋权,如表1所示.
在以上的基础上,计算各城市的旅游能级Fi,并利用式(2)将其转化为百分制.
(2)
其中,Zi为百分转化后第i个城市的得分值,Fi为百分转化前第i个城市的得分值,Fmax和Fmin分别为Fi的最大值和最小值,i为城市序号(i=1,2,…,31).由此得到31个城市旅游能级各一级评价指标的评价结果和排名情况,见表2.
表1 城市旅游能级评价指标
表2 城市旅游能级评价结果
表2(续)
由表2可知,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能级指标可归为三类:第一类为城市旅游经济能级,权重为 0.423 2;第二类为城市旅游潜力能级,权重为0.080 7;第三类为城市旅游支撑能级,权重为0.496 1.
从单项能级看,在旅游经济能级方面,排名前三的分别为武汉、上饶和长沙.武汉以100.00分排名第一,其主要凭借较高的旅游产业地位、可观的旅游收入、平稳增长的游客接待情况成为一座旅游名城.上饶凭借丰富的旅游资源获得79.45分,其中南昌、九江、景德镇、萍乡和上饶位列前十,而江西旅游主要以这5个城市为代表,因此拥有巨大的发展前景.在旅游潜力能级方面,总体水平远高于其他两类一级指标,16个城市的得分均在60分以上,说明旅游企业发展迅速,市场增长潜力巨大,且以武汉、长沙、南昌3个城市最为突出,长沙排名第一,仙桃分值最低.在旅游支撑能级方面,武汉能级极高,可见该城市在经济环境和交通条件等方面对旅游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支撑作用.其余30个城市的得分均值为44.54分,与武汉差距极大.
从总能级看,武汉以100.00分的得分远超其他30个城市;排名第2的长沙与武汉差距较大,分值较低;其余29个城市的得分均低于60.00分,其均值为45.94分,其中鄂州市的分值最低,仅为40.00分.
如图1所示,该区域的旅游总能级呈单中心、双重点、散状分布的空间特征.①武汉市的城市旅游总能级分值最高,是该区域旅游产业发展的中心,其凭借新一线城市的经济地位和完善的基础设施占据中心旅游城市的地位,优势显著,主导着整个长江中游城市群的旅游发展;②该区域大部分地区的能级分值介于41.85~46.89分之间,为“较小”水平;③得分最低的地区位于城市群的中上部,主要分布于武汉市周边.
图1 城市旅游总能级空间分布图Fig.1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the total energy level of urban tourism
城市对外关联指数是测度城市间共生关系的重要手段[5].结合城市旅游能级进行关联性测度是判断旅游共生的重要方式,其对外联系强度表现出与经济质量成正比、与两地距离成反比的特性.本文基于引力模型原理,整理31个城市之间公路的最短路径行车时间,以时间距离代替空间距离,对长江中游城市群的旅游产业对外关联强度进行定量分析.
定义1对城市i,单项城市旅游对外关联度指数TCij为[5]:
(3)
式(3)中,Zi和Zj分别为城市i和城市j的旅游能级,Ki为城市旅游关联系数,Dij为城市i与城市j之间的时间距离.Ki的计算公式为:
(4)
Dij需要进行标准化处理.式(3)中,D′ij为关联城市i和j的时间距离,Dmin为所有Dij的最小值,Dmax为所有Dij的最大值(i=1,2,…,31).其公式为:
(5)
定义2对城市i,第i个城市的旅游对外关联度指数TCij为:
(6)
利用上述两定义的公式进行计算,得到长江中游城市群31个城市的平均旅游对外关联度测度,见表3.
表3 平均旅游对外关联度(TC)
由表3可知,武汉的平均旅游对外关联度明显高于其他城市,说明武汉作为区域旅游产业的中心城市,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其主导着整个城市群旅游产业的共生协调.其余30个城市的对外关联度偏低,均值为2.41,与武汉差距较大,由此说明,在城市群中大部分城市之间的对外联系和合作较少,且长沙、南昌作为各省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纽带作用不明显,其中襄阳最低,对外关联度仅为2.14.
如图2所示,长江中游城市群对外关联度的空间格局以“南北向条状分布”为主要特征.①“一极”武汉与“较大”水平的长沙皆为对外关联优势城市;②得分“很小”的城市数量较少,主要分布在城市群的边缘地带,与中心城市距离较远,与周边城市联系较弱;③该区域分布最广的城市对外关联度主要介于2.18~2.42和2.42~2.64之间,呈“南北条状走向,交错分布”的空间格局.
图2 平均旅游对外关联程度空间分布图Fig.2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average tourism external linkage degree
城市旅游功能代表城市作为旅游地在旅游活动中起到的作用和效能[14],其分为外向功能和内向功能,表现为通过集聚和辐射对城市内外区域旅游的影响.内向功能是城市旅游内部联系所产生的活动,也称为非基本功能;外向功能是在与城市之外区域联系中所产生的旅游活动,反映城市旅游对外辐射的能力,是城市旅游的基本功能[4],其体现了城市旅游对内向和外向旅游影响的强弱程度,是测度城市间共生关系的重要方法[16].本文运用城市旅游外向功能的观点,利用区位熵对其强度进行测度.其计算公式为:
(7)
式中,Gij为i城市旅游收入,Gi为i城市GDP,Gj为长江中游城市群总旅游收入,G为长江中游城市群总GDP.对i城市而言,若LQij>1,说明i城市具备旅游外向功能,即i城市在总体收入中,旅游部门所占比例大于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所占比例,即旅游部门在i城市中,相对整个长江中游城市群而言,是专门化部门,可以说明其向外界提供了服务,且LQij越大,其外向功能越强.若LQij=1,说明i城市旅游部门存在外向发展潜力,即i城市相对整个长江中游城市群而言,具备成为专门化部门的潜力.若LQij<1,说明i城市旅游部门不存在外向功能,即旅游部门在i城市中,相对整个区域而言,不是专门化部门,在城市旅游中主要为本城市内部提供服务[14].
利用区位熵测度公式得到各城市旅游外向功能强度,见表4.
表4 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外向功能强度(LQ)
由表4可知,共有12个城市的外向功能强度大于1,包括湖北省的武汉市和天门市、湖南省的长沙市和江西省的9个城市,说明这些城市具备外向型的城市旅游功能,对周边地区能形成较大的辐射作用.在城市群中,江西区域的9个城市的外向强度均大于1,由此反映出旅游业在江西省产业结构中的地位较高,外向功能水平远超其他两省,其中景德镇以2.35分位居城市群首位,外向功能明显.
由图3所示,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外向功能的分布存在显著的多中心性和集聚性,且整体趋势由东南向西北递减.①景德镇市、上饶市和吉安市为旅游外向功能优势城市,且主要分布在城市群的东部和东南部,而得分最低的城市主要位于西北方位,各城市的外向功能具有由沿海向内陆递减、由东南向西北递减的变化特征;②集聚效应显著,“较大”水平的城市主要位于东部片区,“一般”水平的城市大部分集中于西南方向,“较小”水平的城市大部分分布于中西部城市,“很小”水平的城市主要分布于城市群北部.
图3 旅游外向功能强度空间分布图Fig.3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tourism outward functional intensity
综合上述分析,本文对旅游产业共生等级进行界定[4].对城市旅游能级、对外联系强度、外向功能强度3个指标进行排名,并按以下标准赋分:排名第一得31分,排名最后得1分;设定ZRi为第i个城市的旅游能级排名得分,TCRi为第i个城市的对外关联度排名得分,LQRi为第i个城市的外向功能排名得分,TRi为第i个城市的旅游产业共生等级排名得分.其公式为:
(8)
根据以上方法,计算得到长江中游城市群城市旅游共生等级,见表5.
表5 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共生等级(TR)
由表5可知,各城市旅游共生等级得分差距较大,变化幅度超过80,均值为51.61分,中位数为54.84分;武汉以96.77分位列第一,远超其他城市,荆门得分最低,仅为11.83分;共生等级综合得分在60分以上的城市仅10个.可见,地区发展不平衡,旅游产业共生协作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
如图4所示,长江中游城市群的旅游共生等级呈现多中心、散状分布的无序特征.①武汉市、长沙市、南昌市、九江市为主导,成为旅游产业协作共生的带头城市;②省际整体共生水平以环鄱阳湖城市群最佳,环长株潭城市群次之,武汉城市群较弱,共生发展难度各异;③武汉城市群13个城市的旅游共生等级差距大,高低悬殊,格局突出,且内部共生形势严峻,协同发展难度大.
综上可见:①武汉市基本稳定在第一名,以其“一直独秀”的优势地位作为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产业的一级中心城市,对周边城市具有很强的带动作用,掌控着旅游产业共生发展的方向与整体水平;②长沙市、南昌市和九江市作为二级中心城市,再包括武汉市,分别主导着武汉城市群、环长株潭城市群和环鄱阳湖城市群,从而带动整个城市群旅游产业的区域共生发展;③共生等级为“较大”和“一般”水平的城市,其作为三级中心城市受高共生水平中心城市功能辐射的影响,发展潜力巨大,对拉动弱势城市、缩小地区发展差距、均衡区域发展状态具有重要意义;④其余城市等级偏低,呈现出低水平的共生状态,这类城市是提高长江中游城市群平均共生水平的关键.
图4 旅游共生等级空间分布图Fig.4 Spatial distribution map of tourism symbiosis levels
建立一种旅游产业协同发展的良性模式,对区域旅游共生具有重要意义.目前,长江中游城市群的旅游产业发展不平衡问题突出,其协同共生水平的提高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本文从3个维度评价一个城市旅游产业的影响力大小,运用熵值法对各级指标的影响程度进行识别.结果显示,“经济能级”和“支撑能级”的指标权重远大于“潜力能级”,说明前两者是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共生的主要影响因素.将“经济能级”和“支撑能级”的15个三级指标进行总结分类,发现高质量的经济发展水平和完善的交通基础设施对旅游产业共生协作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一个共生群体离不开地理邻近性的推动作用,地理邻近效应对区域经济协同发展能产生显著影响.因此,最终制约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产业共生发展的因素,主要集中在经济发展水平、交通基础设施、地理邻近距离三方面.
经济发展水平尤为重要,旅游产业与地区经济发展紧密相关.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产业由武汉、长沙、南昌三大经济优势城市主导,但其优势条件却无法惠及其他城市,从而形成了省内差距大、整体发展不平衡、两极分化严重的局面.
交通条件制约着旅游共生协同水平.交通条件的便利性意味着各城市、各区域之间人流、物流的通达性.由于城市群内各区域的政策支持力度和经济发展程度不同,使得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情况各异,导致不平衡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产生了水桶效应,从而减弱了对旅游产业发展的助推作用,制约了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协同共生的进一步发展.
地理邻近距离影响区域共生的空间分布.区域旅游协同发展需要各种旅游要素进行跨区域配合与协作,协同发展水平与区域空间距离呈负相关关系.从整体看,长江中游城市群跨湖北、湖南、江西三省,面积大、范围广,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旅游要素跨区域的流动效率.从局部看,根据城市旅游能级、对外联系强度和外向功能强度测度水平,31个城市受地理距离差异的影响,呈现“块状集群”分布的特点,因此所产生的实质性联系作用小,不利于提高城市群旅游产业的共生协作水平.
长江中游城市群连接南北,承东启西,处于重要的交通枢纽位置,对平衡长江经济带的发展具有深远的意义.区域经济合作是提高整体经济实力与竞争力的重要方式,区域旅游共生是助推旅游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本文基于共生理论,在借鉴既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城市旅游能级、对外联系度、外向功能强度三个方面,对长江中游城市群31个城市的旅游产业共生关系进行研究,从而得出以下结论:从城市旅游能级评价看,城市群能级空间格局呈现单中心、双重点、散状分布的特点,武汉旅游业发展占据长江中游城市群的中心地位,长沙和上饶是重点优势城市,以上三大城市引领着鄂湘赣3省的旅游协作,带动了整个城市群的区域旅游共生发展;从对外联系度看,以武汉和长沙为对外关联优势城市,呈现“南北向条状分布”的空间特征,南北纵向城市之间联系密切,东西横向城市对外联系较弱;从外向功能测度看,城市群旅游发展呈现显著的多中心性和集聚性特征,景德镇市、上饶市和吉安市三足鼎立,外向功能强度由东南向西北递减;在旅游共生等级划分中,各城市的得分差距较大,地区发展不平衡,呈现多中心、散状分布的无序特征.
从总体看,长江中游城市群旅游共生协作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武汉作为一级中心城市,一枝独秀;受经济发展水平、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地理邻近距离等因素的影响,大部分城市的发展现状相对一般或较弱,处于低水平共生阶段.因此,应发挥好旅游共生一级中心城市的引领作用和二级中心城市的辐射作用,充分重视各影响因素的制约作用,带动更广范围、更高质量的协作共生,为31个城市的旅游业内部提升创造机遇,为城市之间的交流互动提供平台,从而增强整个城市群的旅游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