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人文融合与共生的多视角阐释——“科技人文融合与共生”学术研讨会会议综述

胡景谱，谢添翼，梁梦龙

（1.东北大学哲学系；2.长沙理工大学哲学系）

“科技人文融合与共生”学术研讨会于2021年10月10日在长沙理工大学隆重召开。与会代表围绕大会主题进行了深入探讨，特别是科技人文与新文科、人类增强技术论争的人文启示、大科学装置、绿色发展、青蒿素之争及其伦理启示、后奇点时代的人工智能和人类尊严、马克思主义科技观、机器翻译语义计算难题、技术风险的建构与治理价值、“共智主义”对“共产主义”的概念重塑等问题，形成了新文科建设、科技伦理、科学技术史、马克思主义等多维研究视角，对全面、准确把握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的要义与理路，弥合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分野，促进科技与人文协同发展、融合创新具有重要的学理贡献和现实意义。

2021年10月10日下午，由长沙理工大学主办，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科学技术与工程伦理专业委员会、湖南省自然辩证法研究会、湖南省科技哲学与科技伦理治理创新研究中心、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当代新兴增强技术前沿的人文主义哲学研究”课题组、长沙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编辑部联合承办的“科技人文融合与共生”学术研讨会在长沙理工大学召开。来自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山西大学、东北大学、南开大学、四川大学、大连理工大学、中南大学、湖南大学等高校和科研机构的百余位专家与研究生参加了此次学术研讨会。在大会主题发言的专家们紧紧围绕着科技人文与新文科、人类增强技术论争的人文启示、大科学装置、绿色发展、青蒿素之争及其伦理启示、后奇点时代的人工智能和人类尊严、马克思主义科技观、机器翻译语义计算难题、技术风险的建构与治理价值、“共智主义”对“共产主义”的概念重塑等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

一、新文科建设视角：科技与人文多学科融合创新的实践探索

面对新一轮的科技革命与产业革命，诸多理论与现实问题呈现出显著的综合性和交叉性，已然不是传统单独学科可以解决，需要学科之间交叉融合共同应对，而新文科建设正是当前人文社会科学学科发展建设的新方向。

东北大学陈凡教授指出，马克思主义历来都强调哲学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工程技术之间的交流，集中体现为“自然辩证法”。他从国内知名高校在新文科建设中的探索出发，找寻科技与人文在学科建制层面融合共生的建设经验和发展启示，指出新文科建设要注重文理渗透，理工结合，将现代科学和工程技术作为新文科的基础，同时还要夯实中华文明和人文科学的基础，要加强科学与人文的结合与渗透，促进未来科学技术和社会的发展。他还介绍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科学技术哲学（自然辩证法）专业博士、硕士乃至本科教育发展历程，提出在迎接当前机遇和挑战中，通过学科创新实现将“科学技术哲学”建设成为新文科的愿景。最后，他从有相对独立的共同理论基础和研究方法、比较稳定的和一定规模的人才需求、较长时间的科学研究基础和较宽的学科口径、具备人才培养和科研的基本条件（教学、科研设施、课程体系等）等方面论证了科学技术哲学作为一级学科的条件已经成熟。

北京大学周程教授在讨论环节谈到“医学人文”一级学科的申报。他指出，当前，医学生的思想价值观念明显有别于以往，医学人文教育环境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科技已渗透到社会生活方方面面的新人文时代，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有责任扛起医学人文教育改革的大旗。医学人文研究院目前开设的课程涉及医学生的专业素养、科学精神、人文情怀、国际视野四个层面，对于医学生专业与通识并重、学养与品德平衡、身体与心灵和谐、个人与团体交融等方面的培养意义重大。

长沙理工大学陈万球教授指出，关于科技人文与新文科建设，应当树立几种意识。第一，科技与人文始终是人类把握世界的两大武器。在科学技术迅猛发展的今天，科技与人文是人类社会的两个部分、两个领域、两种文化，分别体现着不同的人类价值追求和精神气质，即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第二，科技和人文精神的融合是新文明形态的必然要求。面对层出不穷的新挑战、新问题、新困难，需要科学与人文的联姻，需要科学家与人文学者联手去解决。科学技术在促进人文发展向纵深开拓时，离不开人文精神的相辅相成。在新的科技环境下更加需要处理好科技与人文的关系，这也越来越成为学界的共识。第三，高等学校必须重视理工科与人文社科融合。真正意义上的一流大学应该拥有一流的自然学科和人文学科，拥有学贯中西、学养深厚的一流教师队伍，拥有强劲不衰的创新活力和高尚的文化品格，惟其如此，才能在认识客观世界、产生伟大思想、促进社会进步发展等方面有所建树，才能造就出活跃在前沿领域、担负起历史重任的一流创新人才。

二、科技伦理视角：以人文主义关怀引导科学技术良性发展

随着基因工程、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现代高新技术的迅猛发展，科学技术从改造自然到改造人本身的力度持续增大。人类深度科技化日益加深，所引发的问题远不是工程学意义上的科学基础理论和技术实现问题。单一路向的研究难以准确认识和把握科技现象，需要“科技”和“人文”相融合的研究进路来共同面对科技与人文的关系、科技的价值负载、风险的可接受性等问题。

北京师范大学李建会教授讨论了后奇点时代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尊严问题，他首先对“奇点临近论”“加速”和“奇点”等内容进行阐释，进而介绍了库兹韦尔对宇宙进化历史划分的六个纪元，指出人工智能在这个历史过程中被视为逼近奇点的关键技术。他对近代人文主义中关于“人工智能能否超越人类智能”的若干观点进行分析，并指出当前人类的优越性并未受到威胁，人工智能暂时无法超越人类的思维。同时，他又通过生态学中物种与物种之间存在的多种关系类比人类与人工智能，从物种生态位竞争的角度论证了在可预见的未来，人工智能还远未达到取代人类的地步。由此引申到后人类尊严问题，通过对人工智能的分析，他指出，在人们还没有搞清楚人的大脑的本质和智能的本质的时候，人工智能发展再快，机器要想全面超越人类还很困难。即便其进一步的发展超越了人类，但只要自创生的人工智能没有出现，或者拥有鲜活身体的人工智能没有出现，人工智能也不会取代人类。

湖南大学欧庭高教授围绕技术风险的建构与治理价值的相关研究展开讨论，他对技术风险的自我建构与技术治理价值、技术风险的伦理构建与伦理治理价值、技术风险的社会构建与社会治理价值、技术风险的生态构建与生态治理价值、技术风险的人文构建与人文治理价值等技术风险治理的价值链进行梳理。他认为，技术在创造多种多样价值的过程中，因与其他因素或要素的整合或作用，不仅会进行自身风险的升级建构，而且还会构建出伦理道德风险、社会风险和自然风险。加强对技术风险的治理，既是社会治理的应有之策，也应成为人类的共识。然而，技术风险治理战略与策略及形成的制度，也是风险构建的一个部分，在追求安全过程中产生治理价值的问题。技术风险治理价值与技术风险建构之间要达到一个合适的度，这个度是一个不确定的辩证动态过程，使技术风险达到可控性和可接受性的统一。

四川大学任晓明教授分析了人类增强技术应用的若干哲学争论，他认为，人类增强作为哲学、伦理学中颇具争议的论题，其争论焦点主要集中在科技伦理和人类发展伦理两方面。而这两方面的问题有时是交织在一起的，由此引申的第三方面问题是人之为人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同时也涉及人类中心主义和人—机器关系等问题。在对比乐观派、悲观派和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派对人类增强技术的态度和看法后，他指出，从哲学的角度看，人类增强技术的研究为我们重新认识主体和客体的关系提供了新的视角。在人机融合的智能时代到来的黎明，也许只有严格的逻辑演算与生动的心理认知相融共生，从而形成合力去破解大自然之谜，才能处理那些人机关系的哲学难题。到那时，人类与机器分明的界限将被打破，人机混合体可能成为新的生命。同时，他也认为，人类增强技术研究成果对社会的直接影响是使得人们摆脱了繁重的常规性劳动，解放了生产力；且人类增强技术应用研究推动了机器人学的研究，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推动了社会变革和进步。

大连理工大学王前教授从机体类型论、机体互动论、机体方法论三个维度分别探析了科技与人文的关系、融合与共生。从机体类型论角度看，“科学”与“人文”在每种类型机体中其实都存在，生命机体、人工机体、社会机体和精神机体这四种类型机体的关系也决定了科学与人文的基本关系，或者说科学与人文的关系要通过这四种类型的机体关系体现出来。从机体互动论角度看，各类机体的良性互动应该带来各类机体生机与活力的不断提升，而科技与人文的融合效果则是各类机体生机与活力的重要指标。科技与人文的融合是一种动态的、不断调适的融合，因为各类机体发展速度不同，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相互制约，机体之间的互动决定了科技与人文融合的具体方式。机体哲学的方法论包括对各类机体相互关系的网络分析、情境分析、状态分析和趋势分析，这些分析方法有助于促进科技与人文的共生。如果将科技与人文看做对立的“二元”，那么对“科技”和“人文”因素所做的逻辑分析，会忽视它们之间内在的有机联系，很难达到促进科技与人文“共生”的方法论效果。

长沙理工大学易显飞教授对人脸识别技术进行了价值审视，他指出，人脸识别技术作为当下一种使用范围较广、普及程度较高的生物特征识别技术,在社会不同领域或场所的应用中产生了正负两种“集体力”效应。人脸识别技术的正向“集体力”包括:为公共危机的治理提供技术支持；消费体验的优化；诊疗效率的提升等。由于技术本身及其规制的缺陷等，人脸识别技术也产生了“自由意志”“隐私安全”“社会公平”等方面的负向“集体力”。为此，需要从完善知情同意原则、实现法律规制与加密手段的共力、提供技术与人文的双向关怀三方面入手，寻求人脸识别技术的价值活化之路。

三、科学技术史视角：架起科技与人文之间沟通的桥梁

对科学技术本身的产生、发展、演变过程进行梳理、描述、阐释和评价，有利于从科学技术的内部结构、发展规律及其与社会互动的关系中把握科技与人的关系。同时，科学技术史所具有的普及性教育功能也以沟通科技与人文的方式观照人本身，增进人对自身更全面、更深刻的认识。

山西大学高策教授指出，大型科学装置是前沿科学的重要基石，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科技竞争力的主要标志，由于巨大的投入和不确定性，并涉及到各方利益，不论国内还是国际间经常导致激烈的博弈。我国由于政府的主导作用及决策过程的高度专业化等因素，大众参与度极低。在当下大型科学装置快速发展之时，如何让大众理解大型科学装置，做好科学普及和社会价值探讨等方面的工作正当其时。为此，他介绍了大型科学装置的概念、国内外相关建设情况、相关的几场著名争论、大型科学装置与科学普及、区域竞争与大型科学装置建设等内容，揭示了大科学装置不仅拥有科学技术发展和服务社会经济发展需求的重要意义，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也有促进公众理解科学技术、提升科学技术人员荣誉感和公众自豪感等方面的意义。

北京大学周程教授围绕屠呦呦青蒿素研究史的若干争议，论述了其中的伦理启示。他首先介绍了屠呦呦的教育工作背景以及青蒿素和双氢青蒿素的早期获奖情况、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的获奖反响、求是杰出科技成就集体奖争执、泰国玛希隆医学贡献奖之争等科技史上的经典事件，从科学社会史的视角，梳理了屠呦呦与青蒿高抗疟功效发现的经纬，探讨了诺贝尔奖评定的开创新科学贡献与无私利性公开原则，指明了要进一步完善我国的科技奖励制度，着力营造有利于鼓励科技创新、促进公平竞争、助力优秀人才脱颖而出的学术环境。

东北大学陈红兵教授对机器翻译语义计算难题进行解析，并对机器翻译几十年的发展历史进行梳理，她指出，从最初的非智能、机械系统发展到统计机器翻译系统，在应用上不断扩大范围、在技术上不断推陈出新。无论是基于双语词典和实例的机器翻译系统还是基于图灵算法和平行神经网络的统计机器翻译系统，其最核心的难题依旧是语义屏障问题。机器翻译技术所涉及的语义问题，其一是意向性问题，其二是语言符号的意义问题。自然语言的语义性根源于心理状态的语义性，心理状态的语义性根源于心灵的意向性。人工语言与自然语言的语义实现的逻辑要求之间存在内在、本质的对立，机器无法加工心灵的语言，算法无法获取心灵的意向性，导致语义屏障成为机器翻译技术的核心难题，这是由意向性的本质、机器翻译技术的本质、语言意义的本质共同决定的。因此，她认为，不管是从机器翻译面临的哲学本质的难题，还是从翻译的本质看，机器翻译技术都应该在充分认清自身基础上，进行更有针对性、更具体、更能体现自身优势的研发利用。

四、马克思主义视角：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打开新视野

马克思主义视域下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主要以科技革命与社会发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作为逻辑主线，关注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以及科技革命对社会经济发展、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等带来的深刻变革和持久影响，从辩证唯物主义的视角把握科技与人文的关系本质与特征，对应对社会发展中的新挑战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中国人民大学王伯鲁教授认为，挖掘和提炼马克思主义科技观的当代内涵，既是当代科技与人文融合共生的重要理论基础，也是当今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中的重要问题。他从“外观”和“内观”、“历时态”和“共时态”几个维度阐释了科技观的概念及其结构，对马克思主义科技观的形成及演进过程进行梳理，并指出不同时代、地域、流派或个性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科技观具有诸多具体形态，且处于演化发展之中。在总结马克思主义科技观当代内涵的若干要点时，他尝试性地提出了科技革命观、科技融合观、会聚综合观、创新驱动观、加速发展观、综合国力观等六种基本科技观，并指出挖掘和提炼马克思主义科技观的当代内涵，自觉引导当代科技的持续健康发展，是一项需要努力推进的重要工作。

长沙理工大学余乃忠教授指出，低维度的生物无法理解高维度的生物。人工智能产生了共智主义，即人作为物种与智能的相互融合和共同发展。共智主义是对马克思“现实世界”和“人的世界”概念的再定义，特别是，共智主义为共产主义打开了全新的解释空间。“自由王国”在“共产主义—共智主义”的相互作用下，以更高的维度突破“共产主义”的传统视界。共智主义是在对共产主义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矛盾框架解释理论充分肯定的基础上，提出人类社会自己与自己创造物争夺支配权的矛盾新阐释框架，是对共产主义的发展和升维，为共产主义提供了更为宽阔的视野和实在。

中共中央党校赵建军教授围绕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绿色发展是发展观的一场深刻革命”科学论断展开论证，他指出，树立绿色发展理念，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绿色发展需要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引领和指导，绿色发展方式的建立也为践行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做出了具体方式和模式的呈现。为此，他首先从人类文明的起源开始，系统阐释了人类发展观的内涵及其演变过程。他指出，整个社会发展的方向和趋势，就是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转型发展之中，这个转型是全方位的，是从发展理念、产业模式、思维方式、道德情感等全方位的变革。绿色发展代表了未来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趋势和方向，是时代转型引领绿色发展观的一场革命。同时，他认为，思维方式变革开启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变革，为此他论证了习近平总书记的“两山论”在实现经济社会发展与环境保护双赢局面中的指导意义，并强调要以这种思维方式为遵循，牢固树立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理念，更加自觉地推动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

会议期间，专家们从各自专业领域出发，对科技与人文相关问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探讨。本次研讨会从新文科建设、科技伦理、科学技术史、马克思主义等多元视角对科技与人文融合共生的认识论、方法论和价值论等进行了理论剖析，厘定了相关领域的核心概念，梳理了科技与人文的若干可能的关系，对全面、准确把握科技与人文融合发展的要义与理路，弥合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分野，促进科技与人文协同发展、融合创新具有重要的学理贡献和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