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科技兴农实践回顾与思考

■文/李勇（中共天津市委党校）

党和国家很早就重视科学技术与农业的协同发展，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提出的“四个现代化”（工业、农业、国防、科学技术）到党的十八大提出的“新四化”（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都强调科技兴农。科技兴农是指运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发展农业的一种战略措施。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新征程中，回顾我国科技兴农的实践，思考未来工作的着力点，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一、农业走内涵式发展道路必须依靠科技进步

2013年11月2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山东农科院召开座谈会时强调：“农业出路在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关键在科技进步。我们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视和依靠农业科技进步，走内涵式发展道路。”“内涵式发展道路”的选择是我国农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

（一）我国农业生产自然条件使然

从耕地来看，我国人均耕地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40%，且各地区严重不均衡。根据国家统计年鉴相关数据计算，2019年北京市农业人口人均耕地0.51亩，仅为第一名黑龙江省（人均22.40亩）的2.26%。从水资源来看，我国人均淡水用量为世界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且南北严重不均衡，2020年天津市人均淡水量96.0立方米，仅为西藏（人均126 473.2立方米）的0.08%。另外，各地区光照时间、土地平整度以及土地质量也都存在严重不均衡状态。在这种形势下，需要通过科技创新为农业发展插上翅膀。

（二）我国农业从业人员结构使然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显示，2020年我国居住在乡村的人口为50 979万人，与2010年相比乡村人口减少16 436万人，对于农业这个劳动密集型产业来说是一个残酷的现实。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显示，农业生产经营人员中，35岁以下和55岁以上占比分别为19.2%、33.6%。农村空心化程度严重，年轻人外出打工，“996138”留守乡村，务农青壮年劳动力紧缺状况不断加剧，农业劳动者年龄偏大，且女性占比偏高（杨林生、杨德才，2014）。当前农业从业人员受教育年限7.73年，不到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水平，文化程度、技术水平和市场能力与现代农业的匹配度较低（沈琼，2015）。这种境况下，迫切需要提升科技水平、提升农业生产力。

（三）新时代消费需求使然

2021年我国GDP达114.3万亿元，人均GDP超过1.2万美元，接近高收入国家门槛，城乡居民对农业产品的消费需求不再满足于吃饱穿暖的低水平，健康、生态、安全的消费理念亟须通过科技实现农业内涵式发展，推动农业高质量发展。

（四）安全与发展要求使然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安全和发展是一体之两翼、驱动之双轮。农业是基础产业，农业安全关乎国运兴衰。14亿人吃饭是天大的事情，只能我们自己解决。农业发展方方面面都不可能指靠其他国家。基础条件不是很好是我国农业发展的短板，补齐短板需要发挥科技的力量，确保粮食安全、种子安全和经济安全，才能实现以全球9%的耕地、6%的淡水资源养活20%人口的目标。

（五）农业基础尚不稳固使然

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乡村振兴战略，经过三年多的努力，我国乡村振兴取得了明显的工作成效，科技对农业产业支撑进一步显现。我国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农业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分别由2017年的57.5%和66%增长至2020年的60.7%和71%。基于此，党中央决定“十四五”时期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但我国农业基础尚不稳固的现实迟滞了乡村振兴进程。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农业种植成本仍然相对较高。2017年我国玉米的种植成本为2.04元/kg，比美国高出1.08元/kg（李锋，2019），差异最大的三项分别是排灌费、雇工费用和家庭用工折价，反映出我国农业机械化程度相对较低，人工成本抬升了农业生产成本。二是单产与西方发达国家存在着明显差异。2016年我国大豆和玉米每公顷平均产量为1.80吨和5.89吨，分别比美国低83.9%和82.7%（赵双连，2017），种质资源差距较大和集约化精细化生产水平低是主要原因。

二、我国科技兴农实践回顾

（一）颁行农业科技税收支持政策

2008年我国进行企业所得税改革，将中外资企业的企业所得税率统一为25%，同时针对高新技术企业设置15%低税率，以引导企业加强自主创新。按照现行税法，经营以下项目的农业企业可申请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一是农林植物优良新品种与优质高效安全生产技术，二是畜禽水产优良新品种与健康养殖技术，三是重大农林生物灾害与动物疫病防控技术，四是现代农业装备与信息化技术，五是农业面源和重金属污染农田综合防治与修复技术。由此可以看出，可申请国家高新技术企业的农业企业的范围很宽泛，不仅仅局限于以种植业、畜牧业为主业的第一产业企业，还包括服务农业的第二产业（制造业）和第三产业（服务业）。

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税收政策支持包括农业企业在内的市场主体通过研发费用加计扣除和加计摊销来降低运营成本。2017年之前允许企业在据实扣除基础上按照实际发生额的50%在税前加计扣除（未形成无形资产的）和加计摊销（已形成无形资产），2018年加计扣除和加计摊销比例提升至75%，2021年再次提升至100%。加计扣除和摊销的部分可抵减企业应纳税所得额，减少企业应纳企业所得税额。加计扣除和摊销政策是国家“放水养鱼”政策，意在调动企业研发的积极性。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农村食品加工业、食品制造业创新支出分别为293.4亿元和278.6亿元，相对于2012年分别增长41.2%和79.6%。

（二）持续推进农业科研体系建设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持续推进农业科研体系建设，截至目前，已形成层级完整、门类齐全的农业科研资政体系。主要包括以下四类。一是中国农业科学院为代表的国家级综合性农业科研机构，拥有34个直属研究所与9个共建研究所，学科体系涵盖作物、园艺、畜牧、兽医、资源与环境、工程与机械、质量安全与加工、信息与经济等学科集群。二是中国科学院下属农业科研子系统，重点从事农业基础理论研究。三是农业大中专院校，主要从事农业教育、基础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施威、张璇，2014）。四是智库建设呈现加速度。2020年我国已建成各类智库1413家，居全球第二位，环比增长178.7%，对包括农业在内各类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智力支持。近年来，国家对农业科研投入持续增加。“十三五”时期，我国农业科研机构课题经费共投入610.19亿元，比“十二五”时期增加51.23%。财政激励换来了丰硕的成果。我国农业科技论文竞争力、农业领域专利技术申请量均位居全球第一，为农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

（三）种业是农业科技主攻方向

种子、种苗、种畜（禽）对农业而言，犹如芯片之于工业般的重要。一大批农业科技工作者数十年如一日潜心研究，在杂交水稻、杂交小麦、杂交玉米、杂交种猪等方面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南繁育种基地七十年成就全国种业创新高地，为粮食安全奠定了坚实基础。我国已在北京、青海、云南、山东、广东建立了规模庞大的种质资源库，种业振兴行动再次掀起中国种业高质量发展新高潮。2020年我国农作物良种覆盖率超过96%，自主选育品种占95%，畜禽、水产种源自给率分别超过75%和85%。种业市场规模从2014年的482亿元增加到2020年的552亿元，在全球市场的份额为18.34%（高飞等，2022）。

（四）农业科技园区是重要载体

1989年“科技兴农”首次出现在国务院文件中，其后，“科技”一直是党和国家部署农业发展工作的高频词。2012年，党中央首提“农业科技创新”，决定推进国家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和国家农业科技园区建设，2012年至2021年连续10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对此项工作进行翔实部署和积极推动。经过多年努力探索，截至2020年底，我国已在山西、陕西、山东、江苏建成4个国家级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国家级农业科技园区和省级农业科技园区分别为295个和1274个，为推动我国农业现代化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三、进一步强化科技兴农的对策建议

虽然经过长期努力，我国农业科技发展迅速，对农业支撑作用明显提升，但我国农业大而不强的现状决定农业科技发展永远在路上。新发展阶段，党中央致力于通过乡村振兴战略促进农村农民共同富裕，科技兴农任重道远。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强化科技兴农要重点做好几方面工作。

（一）增加农业科技投入，加快科技成果转化应用

一是稳步提高科技预算投入，强化政府引领带头作用。农业科技具有正外部性，需要构建稳定的财政支持机制。在发挥市场决定性作用的同时，要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新发展阶段，中央和地方各级财政要加大农业科技预算，促进各类科技项目向农业倾斜，早日实现农业科研开发投入占农业GDP的比重提高到1.5%以上的目标，支持农业科技高质量发展，强力赋能乡村振兴，确保农业安全，实现发展与安全的动态平衡。

二是加快农业科技转化与推广，促进农业生产力提升。“十三五”时期全国财政用于农业科技转化与推广服务的支出总额为1388.06亿元，相较于“十二五”时期的1841.81亿元降低了24.6%。农业科技投入不升反降值得深思。改革开放以来持续快速发展积累的坚实基础是我国高质量发展的战略性有利条件之一。农业科技转化和推广服务事关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能力。新时代做好农业科技转化和推广服务，应发挥财政资金的孵化作用，围绕新品种、新技术吸引企业、社会机构、私人投资进行农业科技转化和推广；加强法律法规建设，完善农业科技成果转化收益机制，推动科技人员兼职取酬，激发农业科技人员的积极性；推进农业科技体制改革，促进产学研深度融合，将农业科技成果尽快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二）发挥现代金融和人力资源力量，协同推进农业高质量发展

现代产业体系是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四位一体”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其中，实体经济是基础，科技创新是动力，现代金融是保障，人力资源是支撑。农业是我国实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科技兴农，实现农业经济的高质量发展，除了要发挥农业科技的力量以外，还要发挥现代金融和人力资源的作用，因为这四个方面是逻辑闭环。为此，我们还需要做好以下工作。

一是促进现代金融与农业科技融合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金融活，经济活；金融稳，经济稳。农业高质量发展需要现代金融的保障，正如离不开科技创新驱动一样，现代金融与农业科技的融合发展是金融服务“三农”和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途径。首先，农业科技需要现代金融的保障。科技创新，不可避免会遭遇风险，这种境况下，金融的保障功能就显得尤为必要。近些年来，商业银行与地方政府合作，推出的包括政银联合创新政府增信组合贷、政府风险补偿基金增信项下贷款等区域性科技金融产品就是非常好的探索。今后还要进一步推进，推出专利权质押贷款等创新产品。其次，现代金融服务“三农”离不开科技力量。以5G为代表的高科技助力金融更好服务“三农”，这种例子在身边比比皆是，比如利用线上支付提升了办事效率，极大扩展了金融业务办理半径；金融部门借助卫星遥感等科技手段，实时监测农业项目进展情况，提升贷款管理效率，降低贷款风险。今后要围绕乡村市场主体培育和农村流通网络建设加大投入力度，同时运用新一代信息技术，深化信息协同和金融科技赋能，拓展乡村金融服务工作，增强乡村产业振兴发展动力。

二是促进人力资源与农业科技融合发展。农业科技对农业的支撑作用要通过人力资源来实现。我国农业发展出现的问题，与农村人力资源匮乏不无关联。多年来，科技部推出的科技人才下乡、科技特派员等举措有力改变了乡村人才匮乏的现状。从2017年开始，党和国家着力建设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伍。经过几年的发展，以驻村工作队、第一书记为代表的力量充实了农村科技人才队伍。不少地方创新工作方法，吸引人才投入基层，比如天津市连续5年向全国招聘优秀专职党务干部，目前，已有超过5500人青年才俊扎根基层，正在用他们掌握的科学文化知识服务乡村振兴。新发展阶段，要围绕农业农村高科技领军人才、农业农村科技推广人才和农业科技特派员队伍建设，出台扶持支政策，引育并重，着力推进乡村人才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