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总编（十五）

吴悠

编者按：

这边厢，周文斌恢复工作又出差错，再次被唐维虹当着好些中层干部的面批评。他觉得，自己别说是给马涛当眼线了，就说做好这份工作本身，都举步维艰了。

那边厢，马涛回头环顾着省委28楼常委会会议室的桌子、椅子、红旗、党徽……他觉得，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以省委常委的身份从这间无比熟悉的会议室里离开了。下一次出现在这里，恐怕就会在文件里了。

这个人就是省长陈伟达。他最近心情很不好，缘由就是《桂湖日报》的几篇记者调查稿——

《庐源水上乐园为何迟迟不开门迎客？记者直击烂尾工程现场》——这个项目是陈伟达在担任市委书记期间招引的项目，他认为这篇报道是在打他的脸;

《南华门社区“老人的小饭桌”为啥办不下去了？》——这个项目是陈伟达的亲信、庐源市副市长卢先群的得意之作，陈伟达专门引荐给当时的省委书记调研察看过，明显又是打脸;

《“青石板风情街”被曝多家商户兜售卫生不合格食品，记者购买后送检发现爆料属实》：这个“青石板风情街”也是陈伟达的亲信、庐源市北辰区区委书记江立旺的得意之作，陈伟达也为之“摇旗呐喊”过，明显还是打脸……

这天，他找来了宣传部长吴景轩，试图说服吴景轩调整桂湖日报社总编辑人选。吴景轩出任省委常委之前，做了六年雍海市委书记。那是一个论大项目只能排第二梯队，但是“祖宗赏饭吃”的地级市，拥有五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十一处省级重点文物。吴景轩到任后又修起了一座影视城，招来了两部大热剧拍摄，成为网友追捧的新旅游热门打卡点。每年靠文化旅游就能撑起家底的半壁江山。后来省委“知人善任”，提拔吴景轩做了现职。

“日报最近几篇稿子对庐源城市形象影响不小，吴部长有看过吗？”陈伟达站在窗前，虽然背对着吴景轩，但说话毫不遮掩。吴景轩暗自好笑，这么不艺术地要插手舆论，还真是简单粗暴惯了。“我知道，不知道陈省长有何指示要传达下去？”吴景轩不紧不慢地扶了下眼镜。

“省会是一个省的门脸。省委机关报对省会的城市建设不加油鼓劲儿，反而处处使绊挑刺，这样不利于全省经济社会发展全局吧？这样的总编辑是不是应该撤换呢？”陈伟达照样直截了当。

吴景轩更想笑了。省委机关报总编辑是省委讨论的干部职位，你陈伟达一不是组织部长，二更不是省委书记，打算拉拢个宣传部长说换人就换人？这不是搞阴谋吗？置党的干部政策于何地？置省委书记李俊康于何地？不过他仍然波平如镜一般开了腔：“调整干部应该找马涛嘛，省长你找错人了。不过，如果陈省长想改变尴尬局面，不如给个批示，一查到底。把问题解决掉，不是勇于向内开刀、直面问题的好典型了吗？问题要是解决掉了，不就是坏事变好事了吗？”

连续两次遇冷，陈伟达也没有耐心了。不过吴景轩一句话倒提醒了他，与其换人出气，不如改变思路。请走吴景轩后，拿出省政府办公厅信笺，开始了针对上述几篇报道的批示……

下午，唐维虹就收到了来自省政府办公厅的传真。她一看，是陈伟达的字，写了满满一页纸：“《桂湖日报》最近几篇反映庐源多方面不正之风的报道十分及时，而且采访扎实，素材翔实。请庐源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重视起来，将报道印发给直接责任部门主要负责人，都看一看，记者能发现的问题，干部为什么发现不了？还是发现了熟视无睹？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原谅。报道涉及问题必须立即整改。市委督查室、市政府纠风办要邀请记者跟进监督，看看是不是真的采取措施整改了，还是仅仅开个会、吹个风、走了个过场。好项目在干部手里烂尾了，比不搞还要使群众厌恶。每件事整改的每个环节都要公开报道，让群众了解。在此过程中如有敷衍塞责、阻挠采访、糊弄了事的干部，一律严肃处分。陈伟达。”

唐维虹很惊讶，也很感动。跑舆论监督报道最害怕领导干预，原以为这几篇报道都是打了陈伟达的脸，以她之前了解的陈伟达脾气，一张照片里切掉个字都会阴阳怪气讥讽几句，这样的公开批评报道肯定会招致斥责。没有想到却得来如此一场“甘霖”。经过请示，唐维虹将陈伟达的批示编发成消息次日见报，为记者再次跟进报道“撑了腰”。

果然，庐源市发改委、南华门社区党委、青石板风情街旅游景区管委会的干部一改之前的高高在上、冷面相对、无可奉告，在记者跟进后续报道时，态度和气了许多。

第二天，看到报纸的吴景轩淡淡一笑：“看来我的话，没白说。”随即，他又给李俊康发了信息，介绍了陈伟达之前试图撺掇他撤换唐维虹的事儿。不一会儿，李俊康回复说：“真是权令智昏，随他去吧。”

周文斌恢复工作了。自从聚赌被抓后，他在报社就像成了一个“隐身人”一般。除非必要的工作接触，没人主动和他聊工作以外的事情。他感觉无比沉闷，只好把自己埋进稿件里排解。自从上次“志愿军事件”后，他看每篇稿件都像语文老师修改学生作文一样，只看重是不是有错别字和病句，對其他方面一概不问了。

《实干没实干，群众说了算——这场调度会，开得有“辣味”》被他签上了头版。总编室几位值班编辑都说好，标题顺口，意义深刻。周文斌像个初入职场的新人一样笑了：“谢谢诸位捧场。”夜里11点40分，总编室邮箱收到省委办公厅传来的通稿《中央重大决策落实情况调研组来桂湖督导工作    李俊康陈伟达会见调研组一行》，哈欠连天的周文斌在编辑、主任修改后打开了页面。他发现一句话读起来似乎有点不顺：“……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任华斌为组长的调研组全体成员。”“哎，多打个‘任’字这么简单的差错都没看出来，也是够了。”周文斌毫不犹豫地删去了一个“任”字。

第二天早晨，调研组召开督导工作动员会，李俊康代表省委出席并做表态发言。散会后，任华斌笑着对李俊康说：“刚来头一天，你们的省委机关报就给我改姓了呀，事先都没跟我打个招呼嘛。”李俊康一惊，忙问原委。调研组一位同志拿出当天的《桂湖日报》给他看，李俊康这才发现，稿件中把任华斌印成了华斌。他脸瞬间红了，拱手向任华斌道歉。任华斌倒是真没当回事，打趣道：“可以理解，要是我乍一看两个任在一起，也会觉得别扭。再一看华，是个姓没毛病。就删了呀。”李俊康可笑不出来，他严肃地说：“这不是借口，您可以一笑而过，我们不能。”

领导之间可以用一笑而过表达自己的大气，网友却不会这么宽容。当天下午，以《究竟姓任还是姓华？〈桂湖日报〉给中央督导组长改姓了！》《同一篇稿件里一个人物两个姓！〈桂湖日报〉这下有“爆款”了，必须“10万+”》为标题的帖子在桂湖各个网站、论坛、公众号上成为热门网帖。唐维虹很尴尬，报纸再次以这样的方式成为“网红”。在向省委办公厅提交了检讨后，唐维虹再次在评报会上发了火。

“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吗？”唐维虹抛出这个疑问。她注视着眼前在座的值班编辑、各采访室主任、总编室值班主任，以及值班编委周文斌。“副主任后面跟个任，怎么就不对了呢？任在百家姓里也不是什么生僻的姓吧？老一辈革命家任弼时，各位应该都熟悉的吧？堂堂省委机关报，诸位跟文字打交道都几十年了，出这样的差错让报纸‘蹿红’，诸位在手机上看到这些讽刺自己单位的帖子，和其他人一样只是笑笑吗？自己脸上不发烫吗？中午，吴部长给我打电话传达李书记的批评时我都惊呆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政治问题、导向问题呢，我万万没想到就是一个人名啊同志们！都说说吧，为什么会打错？”

总编室值班主任马秋华把修改记录打印出来，交到唐维虹手里。“唐总，您看看就明白了。”唐维虹一看，那个任字是周文斌在最后一道修改流程里删除的。她把记录挪到周文斌面前让他解释。周文斌只好竹筒倒豆子：“我好几周不值班了，实在很困。发现两个任连在一起就觉得是差错，我就删了。和其他程序的同事没关系，责任我一个人承担。我愿意接受处分。”

唐维虹点点头：“周总这个态度很好，像个男子汉。但是根据报纸出版规定，临近制版前最后一道校对应该可以发现，但是没有。一起给予处分。希望大家以后值班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一个人名、地名、专业术语都要保证准确。报纸现在在时效、语态上早就远远被新媒体甩在后面，就更要靠稿件质量立足。什么是质量？就是准确，叫人挑不出刺儿的准确。准确靠什么建立？就要靠在座诸位的严谨，对每一个模模糊糊的表述都要弄清楚。”

她拧开杯盖喝了口茶。“建议总编室把今天的头版挂在白板上，用红记号笔把任华斌那个地方圈出来。以后再遇到中央领导下来调研，名字、职务把不准的，都看看。引以为戒。”

会场一片寂静。周文斌觉得脸上再次被抽了好几个响亮的耳光。他没有料到自己来报社非但没能响应马涛的号召挖到唐维虹的黑料，反而自己主动贡献出去好些黑料。原本聚赌被抓就已经使得自己颜面扫地，这回再次被唐维虹当着好些中层干部的面批评，更是羞愧难当。他觉得，自己别说是给马涛当眼线了，就说做好這份工作本身，都举步维艰了。

这天早上，唐维虹坐车去省人大参加一年一度的“宣传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好新闻”评选。身份从参与者到评委，唐维虹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感慨不已。那是她参加工作的第二年，采访省人代会代表报到时，她发现一位老代表在桂湖人民礼堂里四处转悠。一边摸着柱子、墙壁，一边还不住地喃喃自语：“翻修得越来越好看了，跟当年比，变化太大了。”她走上前去闲聊发现，这位代表年轻时是礼堂建设者队伍中的一员。礼堂落成时，作为建设者代表来参加过表彰。临近退休，因为业务突出、贡献丰富，被推选为省人大代表。第一次作为代表走进了这座凝结着自己汗水的建筑物。

第二天，一篇题为《让我再多看你一眼》的侧记在二版刊发，受到省人大领导致电报社表扬，也就顺理成章被评为当年宣传人大制度好新闻二等奖。当得知作者是一名工作才两年的年轻记者，为唐维虹颁奖的省人大常委会秘书长说，将来没准儿你就要坐上评委席呢。果然成真。

路过省信访局时，唐维虹看见窗外马路上站着一对老夫妇。举着诉求信跟信访局的门卫沟通，估计也是因为情绪激动，门卫和老夫妇动作幅度都很大，双方发生了推搡。唐维虹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但凡能好好解决，也不至于闹得如此之僵。

不过，唐维虹没有想到的是，这对老夫妇的上访，无意中导致了马涛的倒台。

《省信访局门卫大耍官威欺负上访群众，能忍吗？》《是什么让一个小伙子对年纪可以做他父母的老人大打出手？》……当天，路过的网友拍下了门卫推搡上访夫妇的照片上传到了当地网络，成为又一个名副其实的“负面舆情”。上了网的同时，也上了李俊康每天都要看的舆情汇编。他立即给省政府副秘书长、信访局局长孙海波打了电话，让孙海波向省委在家的常委汇报事情原委，研究对策。

当晚8点，省委28楼常委会会议室里灯火通明。孙海波向省委常委们介绍了情况：上访的老夫妇叫李明华和周小惠，李明华是安江市教育局教研室的退休职工，周小惠是安江市第一中学退休教师。他们的女儿，就是被认定为自杀的前安江师范学院领导班子成员、实际上还是马涛情妇的李心平。他们此次上访，是要为女儿“讨个公道”。“他们俩从女儿的手机里找到一份备忘录，详细记录了李心平和一位省领导接触的全过程。包括她利用这位省领导的职权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事情。李明华夫妇认定女儿是被这位省领导谋害的，要省委‘主持公道’。”孙海波这段话说得很轻，因为他知道那个“省领导”就在这间会议室里。

马涛觉得椅子扶手湿漉漉的，其实是手心流出的汗水。“你就直接说名字吧，不用遮遮掩掩了。今天又没有外人，没有记者。”李俊康说。孙海波只好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马部长。”“不可能，李心平是自杀的。公安部门不是已经认定过了吗？怎么会没告知家属呢？”马涛脱口而出。说完，全场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马涛觉得，天要塌下来了。自己的一时冲动，无异于自我招供：我不仅认得这个人，而且很关注她的死。要不然，一个地级市的学校干部死了，怎么会惊动一个副省级的组织部长。明显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打破寂静的，仍然是李俊康。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鼻子。“卫民啊（省委常委、庐源市委书记唐卫民），你通知一下市公安局参与这个案子侦办的同志，带上全部资料，明天来我办公室汇报。马涛同志自即日起停止工作，配合调查。组织部还是由铁彦部长主持工作，长河准备一个材料，明天一早把这个事情向中办汇报，然后去组织部宣布决定。好了，先散会。”

马涛整个人都不好了。李心平这个缺口一打开，办案人员就会如获至宝。他那些拼命捂住不想被外人所知的事情，就会一件一件蹦出来。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也早就知道了。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被粘住了一样。其他常委离开时，也没人同他打招呼。直到省委大楼的保洁员进来关灯，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站起来离开，一边走，一边回头环顾这间屋子里的桌子、椅子、红旗、党徽……他觉得，这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以省委常委的身份从这间无比熟悉的会议室里离开了。下一次出现在这里，恐怕就会在文件里了。随着工作人员关掉电灯，眼前一片黑暗，马涛觉得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像这会议室里的电灯一样，被关闭了，前途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晚上，唐维虹正在值班看稿子。工作多年后，她还和以前上学时熬夜备考、写论文时一样，拆开了一袋饼干嚼了起来。正看着稿子，杨纯拿了张纸进来吆喝：“唐总你当记者多少年了，估计都没见过这样的稿子吧？”她一笑：“什么奇闻，我来看看。”

杨纯拿给她看的，是总编室邮箱刚刚收到的省委组织部来稿，署名“沈组宣”。标题是《省委组织部召开全体干部会议    李俊康强调：组工干部要带头讲正气    走正道》。内容是李俊康在王长河宣布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齐铁彦主持部机关日常工作后的讲话。

“你看，以往都是宣布一把手调整，省委书记才会去讲话。这回宣布一个副部长主持工作，还不说马涛去哪里了，李书记都去讲话，还公开报道。说明什么？”杨纯故意问。唐维虹笑笑：“说明马涛出事了。不然不会强调组工干部要带头讲正气、走正道。潜台词就是有组工干部不讲正气、不走正道呗。”干记者、编辑多年，他们都已经能熟练地从稿件字面解读背后的寓意了。

唐维虹站起来，望着窗外，不禁回想起邓子良跟她八卦的马涛往事。一个前途原本正盛的副省级干部，就这样被一对都不是公务员的老夫妇上访“击垮”了。不能不叫人相信老一辈革命家的教诲字字如金：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这个稿子今晚上一版二条吧，处理得突出一点。网站、微博、微信、客户端立即推送。李书记肯定也希望引起重视，毕竟组织部的地位不一般。”唐维虹叮嘱道。

不一会儿，唐维虹收到一条微信：“谢谢你，唐总。刚刚看到你们发的稿子了，马涛这个王八蛋的报应终于来了。组织部换部长主持工作，肯定是把他抓起来，要他去交代问题了啊。”原来，是马德金的爱人郭桂兰。她以为，是唐维虹为她“伸张正义”才使得马涛东窗事发，所以一看到手机上推送的新闻就特意发信息表示感谢。

这么一看，唐维虹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她还没把那份录音交出去。她连忙回复：“郭大姐，你的感谢我受之有愧，并不是因为我的检举才有了今天的结果。相反，很对不起你的是，那份录音我还没来得及交给纪委。”

经过调查，李心平生前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的关于马涛的事情均属实。王子千、馬德金、罗文浩也先后在接受审讯的过程中交代了马涛在其中参与的情况。经中央批准，中央纪委、国家监委正式对马涛进行审查。同时，免去马涛桂湖省委常委、委员和组织部长、省委党校校长职务。

马涛接受审查的消息公布的那一天，李明华老两口来到安江市栗园公墓为女儿扫墓。因为不是清明节，墓地几乎没人。老两口的身影孤零零地矗立在一排排墓碑中。李明华拄着拐杖，望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老泪纵横。那是他给女儿抓拍的一张笑脸照片，李心平一直非常喜欢，放大了挂在自己家里好久了。他用拐杖砸着地：“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那么多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啊？人间那么多人路不走，偏要走这条鬼路。好好的大姑娘家，正经找个大小伙子谈恋爱、结婚不好吗？给人家当姘头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啊？你要是在，我非抽你几个大嘴巴不可！”拐杖把地面砸得“砰砰”作响。

周小惠也一边抹泪，一边说：“我们要是知道你给我们买房子、装修的钱都是靠这个路子来的，一辈子住以前的筒子楼也不能搬进去啊。你走了，叫我们以后住在那里面怎么过？我还说趁着身体好，准备给你带孩子呢。这下，别说给你带孩子，你都不在了。”

李明华转过身扶着老伴的身子，怕她一激动摔倒。周小惠倒是站得挺稳：“不过这孩子还算有脑子，在手机里把那些事情都记录下来了。时间、地点、人物都清清楚楚，这样我们才有证据去上访。通过她的记录扳倒了马涛那个王八蛋，也算给她报了仇了。”

几个月后，“靴子”终于落地。马涛因涉嫌贪污、受贿、玩忽职守等罪名，被庐源市人民检察院正式逮捕。几乎同时，经中央批准，马涛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再一次出现在电视屏幕里，他已经是作为被告人站在法庭上了。

看着电视里白发飘荡、神色凝重的马涛，唐维虹百感交集。这是第一个她有过直接接触的省领导走上这条不归路，想起以前开会时遇见的那个满头黑发、谈笑风生的马涛，和电视上这个真是判若两人。此刻，她又想起了纪委书记杨长松拿着电饭锅讲话时的情景。人生，真的是走错一步再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