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诗词中的植物意象研究

2022-03-23 17:53黄中黎杨童周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31期
关键词:先驱陈毅诗词

黄中黎,杨童周

(1.浙江旅游职业学院,浙江杭州 310000;2.杭州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浙江杭州 310000)

19世纪上半叶的中国,历经苦难,在中国无产阶级革命进程中,毛泽东、周恩来、朱德、何叔衡、谢觉哉、林伯渠、董必武、陈毅、叶剑英、彭德怀、瞿秋白等革命先驱以坚定的信仰,开展革命斗争,从事革命工作,做出伟大贡献。他们在漫漫的革命征途中,义无反顾地肩负起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使命[1],也将自己的革命情怀、远大抱负、心路历程镌刻于诗。他们虽不以诗为业,但其诗词却凝成中国文学史上最激昂的赤色。荡气回肠的诗句真切深沉地刻画了那段崎岖艰难的革命征途,蕴藏了革命先驱们的不朽精神,是后来人取之不竭的文化宝藏。

笔者认为,营建高质量的红色景观,须有高质量的红色文化底蕴支撑。而一切文化底蕴的根基便是人的精神。诗,是文字的高度精练,是精神的深度萃取,是文学的最高形式。对革命先驱诗词深入研究,与他们精神共振,应是一道良方。

而诗之“意象”是实现托物言志的关键点。“意象”即融合了诗人的主观情感的客观物象[2]。它是“象”与“意”的结合,是“实”与“虚”的统一,是“客观”与“主观”的糅融[3]。如王安石所言:“古人之观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出自《游褒禅山记》)

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们亦复如是,常借 “意象”以言象外之意,或抒发革命情怀,或鼓舞革命士气,或剑指革命逆流。其诗词中的意象种类众多,天地万物,浩瀚如星河,细微似草木,信手拈来,既有对传统用法的继承,又衍生出独特的内涵。其中,植物类意象更是独树一帜,不论是使用的高频,抑或变化的丰富,都特出于其他类别。故本文从革命先驱诗词中的植物意象破题,以期从源头探索红色文化的客观表征形式,解码与先辈精神共振之频率。

1 植物意象使用数量统计

中国是诗的国度,爱诗是刻在中国文化基因里的密码。即便创业维艰、前途多舛,无数革命志士依旧对诗词创作乐此不疲。据不完全统计,约有250位作者参与到此类诗词作品的创作中,且创立有“怀安诗社”(1941年成立于陕西延安,发起人林伯渠)、“湖海诗社”(1943年成立于江苏盐城,发起人为陈毅)、“铁窗诗社”(1949年成立于重庆渣滓洞,主持人刘振美)等诗社[4]。但由于时局动荡,革命先驱们又常年走南闯北,导致许多诗词作品未能传世。故该研究样本仅能限定在作者明确、流传较广的诗词。需要指出的是,该研究梳理的植物意象仅指有具体种类表述的植物,不包括诸如“树”“草”“花”等泛指。革命先驱诗词中最常出现的5种植物意象分别是柳树、松柏、梅、桃花和菊,而最常被单独歌咏的则是梅花。

2 植物意象使用特征

本文经文本研究得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对于植物意象的使用呈现出传承性、发展性与特异性三大特征。

2.1 传承性

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绵亘数千年,积淀了中华民族众多深沉内敛的精神符号,为自然万物赋予了不同的精神内涵。这些精神文化符号逐渐演化成为中国人共通的情感基因,无论南北,无论古今,大抵能借由相同的精神文化符号接收到类似的情感体验。而诗词之意象便是这种传承的见证,此所谓“千秋一寸心”“虽隔千秋,欣如晤面”[5]。中国诗人历来擅长借物抒怀,通过对特定的植物意象描写来抒发对应的情感。在悠悠历史中,古今诗人反复印证,许多植物意象渐渐形成了固定的含义,从而变成诗词中的通例,比如,“桑麻”指代衣物,“桑梓”指代家乡,“浮萍”代表漂泊,“铁树开花”则表示非常罕见等,这些通例在革命先驱的诗词中都有出现。

本文研究发现,革命先驱最常使用“豆萁”指代同胞手足这一通例。革命时期,中共进步人士多次遭到国民党反动政府的迫害,故而许多诗中都用了“豆萁”这一植物意象表达愤懑、惋惜的情绪。如周恩来的“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1941年)、陈毅的“瓜蔓抄来百姓苦,萁豆煎时外寇肥”(《七律·寄友》,1937年)等。而陈毅的“煮豆燃萁伤往昔,而今团结乐陶陶”(《过临洮》,1956年)表达的却是汉藏人民重归于好的激动心情。

窥一斑而知全豹,不少诗词千古传承的植物意象通例,已浸润于中华文脉,成为日用而不觉的精神文化符号,构建出千千万万中国人独特的共情密码。这些意象通例也深深影响了革命先驱,其植物意象的使用表现出明显的传承性。

2.2 发展性

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是一群极具创造力和探索精神的人。开拓创新的品质不仅彰显在革命事业的开拓进取上,也外溢到其诗词中植物意象应用的创新发展中。

红色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的主题色。革命先驱创造性地采用秋天红叶植物,尤其是红枫作为意象,抒发或激昂或英勇或悲壮的革命情感。例如,叶剑英的“文山去后南朝月,又照秦淮一叶枫”(《看方志敏同志手书有感》,1940年)是对方志敏同志的缅怀;陈毅的“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题西山红叶》,1966年)是借枫叶经霜打变红的现象,象征斗争见英雄的革命真理;林伯渠的“到处枫林压酒痕,十分景色赛天荪”(《游爱晚亭》,1906年)指代千山红叶皆烈士的鲜血所染红,表达对萍乡、浏阳起义失败的痛惜;而到了毛泽东的笔下,秋天的红叶就显得愈发豪放——“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万木霜天红烂漫”(《沁园春·长沙》,1925年), 这里既见木, 更见林,既有个体,更有群体,充分体现毛泽东的广阔胸襟及对革命胜利的坚定信心[6]。

对于传统文化符号“菊”的运用,无产阶级革命先驱们也做出了创新,将之比喻为残酷革命中美丽的希望。不同于古人多是表达愁苦的情绪,革命先驱往往通过描写菊花表达对于胜利的自信,是一种革命乐观主义的彰显。朱德在中秋时节写下“燕池荡平鞭索虏,神州开辟种黄花”(《秋兴八首·其二》,1919年),表达他对推翻清朝贵族专制统治的信心和对民主自由新生活的向往。毛泽东的一句“战地黄花分外香”(《采桑子·重阳》,1929年), 表达出其对于革命胜利的充分肯定。

对于柳树,革命先驱也有托陈言赋新意的尝试。如叶剑英的 “引得春风度玉关,并非杨柳是青年”(《西游杂咏七首·玉门(之二)》,1956 年),虽也是化“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凉州词》,唐,王之涣)之典,却表达的是诗人对新中国建立后奔赴西北的青年建设大军的赞美之情。

总而言之,因为无产阶级革命先驱立足于中国千百年未有之变局,肩负着改天换地的历史使命,所以呈现出独特的旷达豪气,进而使不少传统植物意象所带有的负面情绪也为之震荡,发展出壮阔的意境。这充分体现了其对植物意象使用的发展性。

2.3 特异性

有些植物意象尽管不是革命先驱诗词中的主流,却受到个别诗人的青睐。这些颇为特殊的植物意象在革命先驱的诗词语境中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众所周知,朱德爱兰花,一句“幽兰奕奕待冬开,绿叶青葱映画台”(《咏兰》,1961年)便是证明。而生在广州的叶剑英,则喜以羊城市树“木棉”为抒情之借景,一句“关心最是公园路,十丈红棉依样红”(《羊城怀旧》,1938年)道尽对故园的怀念,与前文“百战归来意气雄,念年人事各西东”的豪情对比鲜明,更显出一份寻常人家的温情,读之令人动容。陈毅在反华国际势力猖獗的20世纪60年代著诗 《含羞草》,从自然现象谈荣辱观念,激励国人在面对外部压力时应有“鲁连不帝秦,田横刎颈死”的气节。

这些特异性的植物意象使用,常与诗人的个人喜好、成长背景充分关联,又是贴近群众生活认知的,具有鲜明的个性,有独到的意趣,也显示了革命先驱激昂人生之外的细微观察,使其传达的情感异常鲜活。在他们的诗词世界里,没有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隔阂,没有俗与雅的对立。不同于传统诗词对劳苦大众的感情常是自上而下的悲悯,这些特异性的植物意象传达出同劳苦大众站在一起,共同为新中国并肩奋斗的质朴真挚的感情。

3 革命先驱诗词中的典型植物意象

3.1 杨柳

柳树是革命先驱诗词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植物意象。古人常寄离愁于柳,这一关联在革命先驱诗词中也多有继承。如毛泽东的“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蝶恋花·答李淑一》,1957 年)中,“杨”“柳”语意双关,缅怀杨开慧、柳直荀两位烈士。此外,革命先驱们更喜借柳来描写创作时的环境,营造与诗词思想感情协调的氛围。如陈毅的“柳岸沙明对夕晖,长天淮水鹜争飞”(《淮河晚眺》,1943年),前后画面一动一静,绿柳、白沙、红霞勾勒出了色彩明丽、层次丰富的画卷,静美又有生机,而群鹜争飞把这鲜明的画卷给点活了。当时解放区人民对敌展开反“扫荡”斗争,陈毅元帅指挥新四军向敌人主动出击,捷报连连。这诗中画面,不仅是作者眼前景,更是对抗日形势大好的艺术写照[7]。

3.2 松柏

对于松柏,革命先驱多颂其树形挺拔、终年常绿的生物学特性,表达坚毅不屈的革命精神。如朱德的“岁寒劲节矜松柏,正直撑天永不移”(《秋兴八首用杜甫原韵(其八)》,1919年),表达了在动乱的社会,革命领导人的气节应如松柏那样坚韧不拔;而陈毅在《冬夜杂咏》(1960年)中描写“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来彰显在社会主义道路上奋勇前进的坚定决心。

革命先驱们也常借松柏来赞喻他人。其中,董必武的《答徐老赠别延安》(1940年)中以“独有松柏姿,青青向寥廓”赞颂徐特立的革命情操像松柏般坚韧不屈。而从“暮色苍茫看劲松”(《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1961年)“奇儿女,如松柏”(《杂言诗·八连颂》,1963年)“青松怒向苍天发”(《七律·有所思》,1966年)等诗句中,也能感受到毛泽东对松柏的推崇,诗人认为其象征着坚定执着的无产阶级革命者。

3.3 梅

梅花作为中国诗词最重要的植物意象之一,至宋代,已完成了精神品格的塑造,是高洁精神的象征[8]。革命先驱亦偏爱梅花不畏严寒傲立霜雪的风姿,认为其与革命精神有着深层次的共鸣。因此,可以在不少革命先驱诗词中发现借梅花比喻人的手法。如谢觉哉在《悼何叔衡》中写道:“临危一刻不返顾,衣冠何时葬梅花。”以梅花抒发革命情怀的咏叹。还有陈毅在《红梅》(1959年)中写道:“隆冬到来时,百花迹已绝。红梅不屈服,树树立风雪。”而毛泽东的《七律·冬云》(1962年)中以一句“梅花欢喜漫天雪”道出了梅花和雪既是对手又是伙伴的辩证关系,展现其积极乐观的革命精神。

3.4 桃花

“桃红柳绿”是表达春日景色的传统意象组合。在该研究的诗词中,亦常出现桃花与柳树搭配出现,用以描写春意盎然的景象。不过,这美好春光的描画,在更深层次,多是为了表达诗人在艰苦岁月中对革命胜利的向往。例如,谢觉哉的“女峰螺岭记寻春,竹翠桃红掩映新”和“长溪鱼跃花飞柳,夹岸莺啼芽绽春”(《感赋答国仁》,1945年)就勾勒了故乡的春色,遐想故园风物;林伯渠的“垂柳如腰欲曼舞,碧桃有晕似轻颦”(《郴衡道中》)便体现了听闻十月革命胜利的兴奋心情。

3.5 菊

菊,其花盛于秋,与众花不同,因此常被赋予不与群芳争艳的高贵品质,与梅、兰、竹并称四君子。菊花所凝结的坚贞品性,也是革命先驱崇尚的情操。朱德以“萧娘瘦菊傲芬芳,戎马生涯战事忙”(《悼亡》,1919年),表达了对亡妻高尚革命品格的敬意。瞿秋白的“今岁花开盛,宜栽白玉盆。只缘秋色淡,无处觅霜痕”(《咏菊》,1913 年),置入了他的名号“霜”“秋”“白”三字,诗人自比白菊,展现不与旧时代为伍,傲霜挺立的精神形象。陈毅在《秋菊》(1960年)中赞道:“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对革命者不屈的精神表达了敬意。

4 结语

中国的文化是诗意氤氲的。诗词浸润在历史长河里,也浸润在国人心里,是联系华夏儿女情感传承的纽带。中国历史上每个时期,都有大量优秀诗词记录那一段岁月,也凝结出属于那个时代的精神内核。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作为伟大的时代开拓者,也多是优秀文化的时代记录者。他们的诗词对植物意象的运用颇广,既传承了传统意蕴,又发展出独到见解,更有个性化的创造。透过相关植物意象的研究,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在伟大实践过程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这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在当代应该通过红色旅游这一渠道,被更多人所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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