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子
PUA,全称“Pick-up Artist”,原意是“搭讪艺术家”,指男性接受过系统化学习、实践并不断更新提升、自我完善情商的行为,后来泛指很会吸引异性、让异性着迷的人和其相关行为,也会特指霸凌行为。初入职场的新人,由于对公司业务不熟悉,工作经验欠缺,很容易遭受职场PUA。所谓职场PUA,其实也是一种职场霸凌,即在职场里的一种心理欺凌。面对这种情况,有人选择逃避、有人选择勇敢面对,而本文主人公却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海归遭遇突变
今年27岁的邱婷是独生女,她家境优渥,从小被呵护长大。2015年,邱婷在父母的支持下去英国深造。2017年年底,邱婷顶着“人力资源管理留学生”的光环学成归来。
2018年初,邱婷应聘到北京恒洺国际贸易公司的销售部,专门负责半成品的配置与销售。其实这并不是邱婷理想的岗位,作为一名海归,她希望学有所用,负责公司的职工培训工作,可公司人事部没有职位空缺。恒洺公司工资高福利好,是一家好企业,公司里留学生也很多,博士硕士也不稀奇。换句话说,邱婷能进入此公司已经是万幸了。
邱婷的顶头上司林勇时年33岁,父亲是公职人员,母亲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林勇本人也是一名法国海归,他对手下员工相当严厉,尤其对刚入职的职场小白,喜欢给他们下马威。
邱婷第一天上班因为不熟悉路程再加上堵车迟到了一分钟,林勇当着所有员工的面,严肃地批评她:“为什么要迟到?别跟我说堵车,路况不熟悉,下雨啊这些无稽之谈!第一天上班就应该把这些不确定因素考虑进去,你以为自己是留学生就了不起呀,我告诉你,在这个公司尤其在我手下做事,别把自己学历当回事,我根本不看那些个没用的东西!”
仅仅迟到一分钟,林勇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句句剜进邱婷的心里,她感觉自己犯了天大的错,非常愧疚,整整一天心情都不好。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接下来,邱婷被告知安排在林勇身边,先做他的助理,负责资料整理和日程安排,还要负责部门的卫生工作。至于什么时候给她换岗位,要看她的工作情况。这让邱婷心里万分委屈,自己堂堂一个留学生,竟然打杂!
林勇看她表现出委屈的样子,又说:“你不要觉得不服气,现在的工作看似简单,对于你来说也不一定能做得好。告诉你学校里学的那点知识在我这里根本不够用,你可以问问他们初入职时是怎么走过来的。”
邱婷没有说话,她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上司越不相信她,她越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成绩,让别人对她刮目相看。然而,事情并不是邱婷想得那么简单,打杂的工作并不好做。说是林勇的助理,但整理重要文件另有同事帮忙处理,而邱婷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扫办公室,拖地,倒垃圾,帮同事冲茶、冲咖啡,拿快递,甚至需要帮他们订外卖。
有一次,邱婷正在会议室布置会场,同事刘英把一沓资料扔给她,说:“你帮我把这几个客户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好,一个小时以后给我,快点。”邱婷忍无可忍,说:“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再说我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刘英瞥了她一眼说:“呦,你的工作范围不就是哪里需要哪里去吗?一个新来的小姑娘还跟我分这么清,照你这样工作还怎么做下去?”邱婷正要辩解,林勇接着指责她:“刘英說得对,你刚到公司要得到更好的锻炼,就应该哪里需要哪里去,这是一个优秀员工的必经之路。如果做不来那就只能说明是能力的问题,海归身份也是徒有虚名了。”
邱婷没想到林勇非但不帮她主持公道,还站在刘英一边,她越想越气,自己从小到大被父母捧到手心里宠,哪受过这种气?她想到了辞职,尽管这是一份高薪职业,是她花了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进来的,但这种职场霸凌让她无处躲藏。
然而,邱婷还没来得及提出辞职,家里却出了天大的事情。
遭遇职场PUA
原来邱婷还在英国留学时,母亲就感觉到了身体不舒服,但她一直忍着没去医院检查,结果到了尿毒症中期,需要透析延续生命。邱婷想要给母亲换肾,可是,父亲摇了摇头说家里已经拿不出那么多的医疗费了。
邱婷不明白,明明家里好吃好喝地供养着自己,为什么没钱给母亲治病呢?在医院催交费用时邱婷决定卖房救母,父亲却流着眼泪撕掉了她贴好的卖房广告,塞给她一沓证件和文件。
邱婷泪如雨下地翻看着一张又一张文件、凭证、证件,怎么都无法相信手中铁证般的“事实”。家中不仅一贫如洗,而且债台高筑,每个月还要如期还房贷。父亲说:“孩子啊,这就是我们家的实际情况,为了你留学,我们家早就一贫如洗了。我想把实际情况告诉你,可是你妈不愿意,她身体其实早就不舒服了,但是一直在忍。现在你回来了,也有了不错的工作,所以现在你就是爸妈的希望和寄托。”
邱婷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就是普通家庭倾家荡产打造的“富二代”,她没有资格任性,更没有资格选择辞职。就算为了筹钱给母亲治病,邱婷也得好好工作。
回到公司,邱婷忍下所有委屈开始努力工作。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待她的是更加不堪的侮辱和上级对下级的PUA。
2020年6月的一天,邱婷回到工位时,发现一个快递盒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她以为是自己买的手机数据线到了,顺手拿剪刀把快递盒拆了,拆完才发现是同事买的一个U盘。邱婷赶紧给同事道歉。
那位同事没说话,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冷笑一声,拿起快递就走了。同事的反应给邱婷的心泼了一盆冰水。刘英又在一旁略带嘲讽地说:“你这粗心的毛病真是没救,如果以后让你独当一面恐怕会出更大的问题。”邱婷刚想说话,正好路过的林勇说:“小邱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你们作为老大姐、老同事能帮就帮她一把,毕竟我们是一个团体!小邱啊,年纪轻轻的,回去也不能天天刷剧,应该多学点东西。你呀,幸运进了我们这家公司,如果在别的公司可能早被开除了。”
邱婷心里窝着火,她只不过拿错了一个快递,竟然遭到了这么多人的攻击。在以林勇为首的同事对她的打压下,邱婷开始对自我价值逐渐失去自信,她越发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父母花了这么多钱,不惜倾家荡产供她读书,她却连母亲治病的钱都挣不回来,真是替父母不值得。
2021年临近春节的一天下午,因为邱婷翻译的一份英文文件里出现了两个错误的单词,林勇对她开始了新一轮攻击,他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差点把那份文件甩在邱婷脸上:“邱婷啊邱婷,你这么下去怎么行呢?这么简单的低级错误竟然都能出错,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上6年级的女儿都比你强……”
那场羞辱从下午三点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五十,林勇不给邱婷辩解的机会,从一开始的愤慨谩骂说到后来邱婷的不自觉,工作散漫,最后还不忘给她一颗甜枣:“邱婷,其实我对你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年轻人就需要锻炼,你看我们公司待遇这么好,想进来的人能把头挤破了,你既然是我们这个团体的一分子,就应该抓住机会,否则到任何一个单位都不会有大出息。”
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和对自己的不屑,让邱婷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有几次她都想甩手离开,但想想躺在家中等她救命的母亲,邱婷只能继续听着各种谩骂。刘英小声对她身边的同事说:“想想吧,快递都能拿错,还有什么是不能犯错的?还留学生,我看就是留级生吧……”
精神上的施压,让邱婷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状态。哪怕只是扫描文件、装订资料之类的活,林勇都不停地催促:“弄好没,怎么这么慢,这个不是这样的……”不断给邱婷压力,渐渐地,她只要听到林勇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浑身发抖,生怕自己哪里又出错。
同事的疏远嘲讽和林勇的PUA让邱婷的情绪笼罩在阴影之下,她开始莫名烦躁和低迷,精神很压抑,回到家里又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异样,她怀疑自己患了抑郁症。
盗窃缓解压力
2021年4月的一天,邱婷为了赶一份资料提前30分钟到公司时,在更衣室的鞋柜旁看到一个还没有开封的快递。邱婷意识到这可能是昨天哪位同事遗忘下来的,盯着那个小小的快递盒,上次因拆错快递而被同事奚落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邱婷看看空荡荡的更衣室,拿起那份包裹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下了楼。
当邱婷回到办公室时,同事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她的心在怦怦乱跳。不久后,一个曾经和刘英一起嘲讽过她的同事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说:“坏了坏了,我昨天那份快递回到家才发现没有了,以为忘在公司了,可是公司里并没有啊,说不定被我丢在路上了,这可怎么办?那是我姐寄给我儿子的玉观音,说是给孩子的生日礼物,孩子正眼巴巴地等着呢,这下得有多失望。”
同事着急的样子让邱婷感到莫名开心,那个包裹已经被她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更衣室没有摄像头,她也不用担心被发现。包裹被扔掉后的连续几天,邱婷虽然很愧疚很害怕,但同时她的抑郁情绪也有所缓解,心里也不堵了。哪怕被林勇和同事指责,她也能坦然面对。
从此,邱婷仿佛找到了缓解压力的好方法。只要被同事嘲讽了或者遭到林勇的攻击,她就会顺走同事的一些小物件,什么充电宝、插板、数据线,小到一个扎头发的橡皮筋……这些东西邱婷也并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把它们扔到了垃圾桶。因为东西不值钱,大家也都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找不到也并没有继续找。而邱婷每次偷一次东西,她都会开心好几天,就像吸毒上瘾一样。
2021年9月的一天,林勇要求邱婷留下来加班赶一份资料。那天是邱婷的生日,于是她提议能不能明天做。林勇不同意,并冷冷地说:“你可想好了,今年我们公司会有一批升职人员,待遇也会水涨船高,我这边正计划帮你申请呢,你之前工作中出现的错误我也尽量帮你隐瞒了下来,你应该抓住机会,而不是找借口请假。”
邱婷无奈,只得留下加班。晚上10点,邱婷才把资料赶了出来,当她路过刘英工位时,发现她的手机忘带了,正静悄悄地躺在桌子上看着她。邱婷心里一阵狂跳,她清楚刘英家境优渥,仅手机就有好几部,而这一部一定是她忘在公司的。邱婷抬头看看监控,刘英所在的位置正是监控盲区,她随手就把那部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刘英果然没有怀疑,一进办公室就沮丧地说:“麻烦大了,我那部工作用的手机被我搞丢了,这可怎么办?”一旁的林勇说:“刘英,还说人家小邱,我看你也是个马大哈,只要生活中粗糙的人,工作上就细致不下来,这个毛病改不了,加薪就难了。”林勇把刘英数落一通,刚刚还感觉自己做得有点过分的邱婷心里竟然莫名开心起来。
2022年1月,邱婷谈成了一笔业务,公司奖励他们部门12万元奖金。按照惯例,邱婷应该获得5万元的奖励,然而,林勇却早早在部门说,这笔业务能洽谈成功,是团体作用,而且他的功劳最大。说到最后,邱婷反倒成了陪衬。
拿奖金给母亲治病是邱婷梦寐以求的事,为此,她牺牲了休息时间和健康的身体,没日没夜地服务客户,陪他们聊天,跟他们喝酒。如今上司几句话就把功劳磨灭掉了,5万元的奖励也打了水漂。
忍无可忍的邱婷抱着大不了被公司炒鱿鱼的决心,第一次顶撞了林勇。事情很快传到了总经理耳里。让邱婷寒心的是,也许林勇后台硬,所以总经理并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就直接给了邱婷两个选择:向林勇道歉或者离开公司。
这件事情给邱婷带来了巨大打击,虽然为了母亲她再次选择了忍气吞声,但愤懑的情绪让她几近崩溃。下班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水果店,邱婷打算给母亲买些水果,但水果店里没人。她喊了几声也没人应答,心又开始怦怦跳起来,这是每次以盗窃来缓解压力时会出现的应激反应。邱婷看看四下,抱起门口两箱车厘子走出了水果店。
随后水果店老板发现丢了两箱车厘子而报警,民警调取监控,最终锁定了邱婷……因为偷窃的车厘子价值不高,公安机关以《治安管理处罚法》对邱婷施行行政拘留五日,并处五百元罚款。
好在是治安處罚,不是刑事处罚。但即便如此,邱婷恐怕也很难在公司待下去了……
从邱婷的经历不难看出,当遭遇职场PUA时,别憋在心里,平时多参加社交活动开阔眼界,积蓄力量,多学习,用实力证明自己。被职场PUA不可怕,只要认清自我,勇敢面对,一切都会过去。受到伤害,我们还可以拿起法律武器来应对。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要困在一个狭隘的环境里,更不要试图做违法的事情,以牙还牙,失去了自己最好的年华。邱婷被PUA后的病征是选择用违法的错误方式解压,这注定是一个悲剧。
编 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