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佼
太原学院外语系
1979年11月27日,时任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主席、中国奥林匹克委员会主席的钟师统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中国将派出体育代表团参加1980年2月在美国普莱西德湖举行的第13届冬季奥运会。此前一天,国际奥委会正式宣布,经全体委员通讯表决,一致通过10月23日由国际奥委会做出的“名古屋决议”,承认“中国奥林匹克委员会”作为中国全国性奥委会,使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国歌,同时决定中国台湾使用“中国台北奥委会”名称,并作为中国的一个地方机构留在国际奥委会内。这一决议的通过,结束了中国与国际奥委会长达21年的断绝关系,恢复了中国在奥林匹克运动中应有的合法地位与权利。中国奥委会宣布正式参加奥运会比赛,也拉开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体育运动从此开始走向世界的帷幕。钟师统作为共和国体育事业发展和体育教育的奠基者,作为学生和体育人眼中的“老师”和“老院长”,在记者招待会上无比欣慰和高兴地说:“多年来,国际体育界越来越多的人士为了使中国在各个国际体育组织中的代表权获得合理的解决,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今天,这种努力终于在国际奥委会中开花结果。我愿趁此机会,向国际体育界主持正义的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谢。”钟师统等一代共和国体育事业的开拓者们在党的领导下,经过30余年的不懈努力和卓越奋进,让世界再一次看到了东方巨龙——中国的崛起,它正在世界的注视中大踏步地前行。
坐落在五环外西北角的北京体育大学校园内,有一尊铸铜的半身人像,他就是北体大前身——中央体育学院的首任校长钟师统,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教育事业的开拓者、北京体育大学的奠基人和创建者。
钟师统,原名钟金耀,1913年12月20日出生在陕西省华县高塘镇吉家河村的一个中农家庭。6岁时,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因担心他贪玩不成器,便托秀才出身的堂叔将他带到私塾读书。1923年9月,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华县高塘公立高等小学。1925年秋加入农协,1926年春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2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钟师统这个名字是他在参加红军之后改的,以此“表明自己终身以马列主义正统为师的坚定信念”。
在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之前,钟师统就已经是一名身经百战的中共党员和无产阶级革命战士。1928年,中共中央“八七会议”召开,明确了开展土地革命和武装起义的方针。在中共中央指导下和陕西省委的组织下,他参加了党领导的“陕西工农革命军”,开始筹备“渭华暴动”。这是继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和广州起义之后震动整个西北地区的又一次武装暴动。钟师统的任务是在家乡吉家河村组织村苏维埃政权并发动群众进行土地革命。经过村民大会选举,钟师统当选首任村苏维埃主席。在没有上级党组织明确土地革命方案的情况下,他提出“平均地权”的设想,并带头退出自己家多出的土地以补充土地不足的农户。“平均地权”的设想在当时得到陕西省委领导的肯定,作为示范模式被推广到其他村镇的土地革命当中。与此同时,钟师统还在村里组织成立了武装赤卫队,并被选为赤卫队队长,带领大家保卫土地革命的顺利进行。
在国民党疯狂的报复围剿中,暴动最终以失败告终。之后,钟师统无奈地离开家乡赴西安投考省一中,在这里,他与中断近一年的党组织接上了关系,并被陕西省委指定为中共西安学校与出版界共同组成的党支部委员。1930年冬,因为他在学校的一次演讲中公开说国民党是“刮民党”,被学校勒令退学。1931年春,他在准备去共产国际在苏联开办的中山大学学习未果的遗憾中转而报考了北平市立师范,以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被录取,并成为中共北平师范党支部委员,兼任北平市西城区“反帝大同盟”和“赤色互济会”的召集人,一边读书一边同时做学生运动工作。“九一八事变”爆发之后,钟师统参加了中共北平市委组织的“北平学生南下示威请愿团”,并以北平市立师范和西城区反帝大同盟的名义随“南下示威请愿团”赴南京,要求国民党政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这次示威请愿活动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更加坚定了钟师统的共产主义信念,他后来回忆这一段经历时说:
通过南下请愿、示威,我深深体会到国际歌的一句名言:“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打败日本侵略者,只能靠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浴血奋斗。
回顾自入党之日起,十年来,在党的教育和领导下,在国民党统治区参加了大革命、参加了“渭华暴动”、参加了土地革命和抗日救亡运动,经历了革命高潮和低潮,吃尽了国民党反动派的追捕、开除学籍、进监狱的苦头,受尽了迫害。但是,革命把我锻炼得更坚强,共产主义信念更明确、更坚定。在任何苦难下我都坚信党的事业是正确的、伟大的,是不可战胜的!共产主义一定会在我们伟大的祖国实现。
1933年10月,钟师统因带领北平学生参加“南下示威请愿团”和“察绥民众抗日同盟军”被学校勒令退学,从此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抗日救国的大潮之中。1937年1月,钟师统参加了由贺龙同志领导的红军,在政治部“抗日军政学校”的马列主义研究室工作。他在回忆贺龙的一篇文章中写道:“‘西安事变’之后,我怀着满腔热情,决心投奔延安,到毛主席身边的抗日军政大学去学习。刚到三原县,身上只剩下一元钱,正愁几百里地如何到达的时候,遇到在三原做党的地下工作的一位老相识,介绍我就近参加了贺龙同志领导下的红二方面军。……我跟随贺龙同志工作了三十年。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我主要是从事干部教育和体育干部的培养教育工作。”钟师统初见贺龙的样子,是“一位身材魁梧,留着浓黑胡子,穿着与普通红军战士一样的灰布军装的人”,而“贺龙同志崇高的革命精神,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此后,钟师统在跟随贺龙的长期工作中,将自己锻炼成了一名具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的“体育工作者”。
在钟师统跟随贺龙转战晋西北、陕甘宁等地的浴血奋战中,贺龙同志重视战士们的体育活动给钟师统非常大的影响。据他在回忆文章中说,贺龙同志为了活跃部队的文化体育生活,在战斗的间隙会因地制宜地开展体育活动:“找一块空地打打球,没有篮球架怎么办,就做‘人造篮球架’,一个人架着一个小孩,小孩拿着一个圆圈,一边一个当球篮,比赛起来,打得龙腾虎跃,热火朝天。并且有裁判员,有记分员和计时员,还挺认真的。驻地的房东也都成了球迷。打排球,没有球怎么办?用布缝个口袋,里面装黑豆,就当球扔来扔去,接不住就算输一个球。后来觉得用豆浪费粮食,又改成了沙袋。有一次我们找到一个足球,但是没有球胆,而且皮也破了,就想尽办法把它缝上,再塞满了纸,能够踢来踢去已经不错了。我们有时还练跳高,挖个坑弄些沙子,两边支起一根横棍,就跳起来。附近的老百姓也和战士一块儿跳。军民关系非常融洽,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跟随贺龙同志三十年》)从这些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红军战士们在艰苦的战争间隙有着丰富的体育活动,而且还经常组织运动会,开展各项体育比赛。比如在1937年5月1日国际劳动节举办的全军运动会、1938年5月1日在山西岚县一二〇师举办的运动会、1942年在晋西北山沟里举办的运动会,等等。在这些运动会中,都留下了钟师统的身影。在贺龙同志的亲自倡导和关怀下,军队中坚持开展的各项体育活动不仅对革命战争的胜利起到了有力的促进作用,也让钟师统成为经验丰富的体育运动“专家”。
从1937年加入红军开始,钟师统先后担任红军及八路军的文化与政治教员、主任教员、政治教育股长、晋绥军区教导团政治处处长兼第一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等职务,负责组织军队文化、政治教育的教学工作,在长期的教学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军事学校工作经验,他在谈到这一段工作经历的体会时说:“一是必须坚持党的领导,加强阶级和党性教育,帮助学员树立革命的人生观、价值观,科学的世界观;二是必须从学员的实际政治、军事、文化水平以及从革命的需要出发,组织教学,并重视调动教与学两个方面的积极性。”抗战胜利后,钟师统在贺龙同志的领导和指示下,先后负责、参与筹办了“贺龙中学”“晋绥军政干部学校”“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步兵学校”等学校。1948年,为了更好地培养军队干部,根据中央军委的统一部署,贺龙中学与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步兵学校合并组建“西北人民军政大学”,由贺龙任校长、钟师统任党委书记兼副校长。1949年5月18日,奉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的命令,西北人民军政大学更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军政大学”,简称“西北军大”,学校由临汾迁往刚刚解放的西安,校址设在西安市南郊的终南山脚下——王曲。同时,财经学院和艺术学院划归军大管理,形成军政、财经和艺术齐发共进的教学格局。1950年,根据西北军区的命令,西北军大以第六学员大队为基础组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军区军官学校”,西北军大财经学院赴四川改建四川财经学院,其他学员和教师也大多奔赴四川并入西南军大。钟师统因病留在西安治疗,1951年10月,他身体好转后经组织批准也赴四川,先后任中共中央西南局干部教育处处长、西南行政委员会干部教育局局长,负责西南各大学工作。
钟师统后来总结自己在艰苦卓绝、浴血奋战中的教育工作时,无不感慨地说:“在17年的军政教育实践中,深深体会到毛主席为抗日大学制定的教育方针的正确、伟大,是我们办学的根本方针,从战略高度重视‘育才建军’思想的教育和启迪,以及西北军政教育战线同志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精神和在血与火的战斗中积累下来的办学经验的可贵!”对于钟师统个人而言,在长期的部队干部教育工作中不但坚决贯彻抗大的教育方针,完成了党交给他的一个又一个的办学任务,同时也积累了丰富而可贵的革命大学工作经验。这也是贺龙同志在担任中央体育委员会主任时,第一个就想到由钟师统来创办中央体育学院的原因所在。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便设立了中华全国体育总会,这对于中国体育事业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因为在百废待兴的共和国建设中,我们首先需要摆脱的是重压在民族脊背上的“东亚病夫”的屈辱形象。
1952年7月,中国代表团参加了在芬兰赫尔辛基举行的第15届夏季奥运会,虽然没有获得好成绩,但它的意义在于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首次派运动员参加奥运会。时任团中央军体部部长、全国体总秘书长的荣高棠在比赛后给中央写了一封建议信,在汇报我国参加奥运会的情况后提出了加强我国体育工作的四点建议。随后,教育部部长马叙伦也上书政务院提出相似意见,其中都指出:“目前我国体总只是一个群众性的体育组织,以此机构来领导我国体育运动,实不相称……加强我国体育运动的领导工作,首先应加强领导机构。因此我们建议,在政务院下设一个全国体育运动事务委员会,最好请贺龙同志任主席……”1952年11月,经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成立“中央人民政府体育运动委员会”(简称“中央体委”,1954年改称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运动委员会,简称“国家体委”),任命贺龙为主任、蔡廷锴为副主任。中央体委的设立,标志着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体制的初步建立,各项体育运动、体育制度、体育教育也开始逐渐步入蓬勃发展阶段。时任副总理的邓小平同志在批复中的五点指示之一便是“办体育院校”,以尽快解决体育人才的培养问题。钟师统回忆说:“贺龙同志还未上任,就为筹备成立中央体育学院、培养体育干部而操劳。”而有着丰富办学经验的钟师统自然是负责创办中央体育学院的首要人选,当时正在云南昆明治病的他被贺龙同志紧急召回重庆,接受负责组建中央体育学院的新任务。钟师统清楚地记得:
1953年秋,我正在昆明休养,突然贺老总来电,叫我回重庆。一到山城,贺老总就对我说:“现在毛主席和党中央让我兼管体育工作。这一行我们没有基础,国民党也没给我们留下底子。我看第一步首先是要培养和训练干部,现在准备成立中央体育学院,你就去当院长吧。”搞体育?我从来也没想过,毫无思想准备。所以我对贺老总说:“我不懂体育,也没搞过体育。我想去搞建设,搞工业。”贺老总说:“你搞过多年的部队教育嘛,我不叫你去,叫谁去呀?”就这样,我便于1953年10月,赶到北京筹备中央体育学院了。
建校之初,钟师统院长(右)带领全校师生继承和发扬艰苦创业的革命精神,全面投入到建校热潮中,极大加快了学校的建设步伐,并使师生受到了良好的爱校、爱劳动的教育
贺龙同志当时还指示说:“中央体育学院要继承红军大学、抗日大学的优良传统,面向全国,为国家培养德才兼备、身体健康、忠于祖国、忠于社会主义的体育专业人才;为各体育院校和师范院校体育系培养专业教师。”这一指示,不仅成为钟师统办校的指导思想,而且也成为学校发展过程中的核心思想被一代又一代的北体人继承和弘扬。
钟师统虽然在之前的工作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办学经验,但创办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所专业的体育大学对他来说仍然面临着重大挑战。自己如何能够快速投入新的工作中,如何能够迅速成为“内行”,又如何克服种种困难?钟师统相信,既然战争年代的红军大学、抗日大学能在克服无数困难中前进,那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设中,我们更应该在党的领导下办好体育教育事业。钟师统在投入筹备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党团组织、教务、基建以及教师、学生会面交流,了解学校建设、学科设置、师资配置、学生生活等方面的情况,认真总结、分析并逐一解决问题。在他看来,要想按照党中央的要求创办好中央体育学院,首要的工作便是做好全体教职工及学生的思想工作,其次要在机构建设、学科设置、师资配置等方面下大力气,切实将体育学院办成适合国家发展需要的专业大学。
1954年5月4日,钟师统在建校后第一届田径运动大会上致辞
首先,解决专业思想教育问题。钟师统在师生走访过程中发现,当时在学生中普遍存在着一种轻视体育专业的思想倾向,即有人认为学体育专业只是打打球、做做操而已,与国家的建设没有关系,而且学体育不如学理工,对从事体育专业学习的学生有“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误解。钟师统认为,如果不从师生的主观思想上做通工作,势必会在他们的教与学过程中影响积极性,对体育人才的培养造成不可忽视的阻碍。为此,他立即提出意见并予以实施:1.将新生按照班组实行半军事化管理,每个班配备一名班主任,每个组配备一名教师。同时,成立政治辅导处,负责师生的政治思想教育、养成教育和管理工作;2.组织师生观摩“全国民族形式体育运动会”,直观了解国家开展群众体育教育活动。组织专题报告会,如荣高棠作“体育运动的作用及其在国家所占的地位与前途”、钟师统作“新旧体育对比”、徐英超作“苏联体育介绍”等报告,切实让学生们了解国内外体育运动的发展及其对国家建设的促进作用;3.为了巩固学生热爱体育事业的思想,钟师统针对学生们的思想误区和社会误解,专门撰写了《端正对人民体育事业的认识和态度》《体育是没有理论可钻研吗?》《培养又红又专的体育人才》《重读〈体育之研究〉》等文章。
其次,布局学校机构,为学校建设及教学等各项工作的顺利开展和协调运作提供有力保障。钟师统对其他新建院校的行政机构设置和任职干部了解考察后,在首届专科正式开学后就宣布成立中央体育学院及各级行政组织机构,指定部门负责人,确定各行政部门的职责范围,同时指出各部门的工作需要围绕教学工作开展,即以提高教学质量、保证教学任务的顺利完成为核心。
再次,加快教学队伍建设。中央体育学院是在北京师范大学体育系的14名教师和51名学生的基础上建立的。之后,钟师统又从河北师院和武汉干部进修学院抽调了10名体育教师。在24名教师中,只有少数几名是教授和讲师,其他人均为助教。按照常规,助教由于缺乏经验是不能独立开课的,而面对近600名学生的教学任务,如何保证按质量、按计划完成全部教学任务是亟须解决的问题。钟师统大胆打破常规,决定吸取解放区办学时以老带新、集体备课的经验让助教任课,同时,按照体育专项分组,按教师各自特长分配教学任务,先统一主要观点,然后分头准备教案,如此不仅解决了师资不足的困难,又保证了教学质量、扩大了任课教师队伍,为体院的正式开学做好了准备。
对于一所新建的体育学院,钟师统深知仅仅发扬抗大精神、抓好基本建设是不够的,如何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第一所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适应国家体育事业需要的现代化体育学府,才是他需要时刻思考的重要工作。因为在百废待兴的条件下创办体育学院是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的,设置哪些专业、开设哪些课程、学制应该多长等问题时刻萦绕在他的脑海中。在这样的情况下,钟师统的态度是“边学、边干、边总结”。他说:“既然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我们就根据老解放区长期积累的经验和我国建设与体育发展的需要,以及我校建设的实际需要,边学、边干、边总结,实事求是地走创造性的建校之路。”对于师资建设,他不断提出要求,并组织教师到外校学习考察,同时邀请国外专家到学院进行指导;在教学方面,他以自己在西北人民军政大学的教学经验结合体育院校的实际情况,对学生提出了“四严”和“三基本六会”的要求:“四严”即严进、严教、严管和严出;“三基本六会”即要求毕业生必须掌握所学专业的基本理论、基本技术、基本技能。要以会讲、会示范、会纠正错误动作、会分析技术、会保护帮助、会组织竞赛和裁判为衡量标准。很明显,“四严”和“三基本六会”是适合于体育学院的教育和教学的,至今仍是可行的经验。
1956年,中央体育学院更名为“北京体育学院”。到了1960年,学院不仅有四年制本科的体育系和运动系,同时还先后举办过大专班、中专班、研究生部、教师进修班、干部训练班、运动部、预科,以及各种体育训练班、教练员训练班等符合社会发展需求的教学工作。这种不拘一格的多样化办学模式,充分表现出学校带头人钟师统的工作魄力和思想视野。1966年,在钟师统的领导和全体师生的努力下,已经探索出一整套办校方针、方法与规章制度。同时,北京体育学院在学生培养方面也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先后为国家输送了从预科到研究生班毕业生总计4951名,为其他院校体育系培养俄语教师19名、体育专项教师201名,为国家体委、各省市体委培训体育干部1167名。同时还与69个国家的体育学者进行学术交流,接待了11位国家元首、总理、议长等。就这样,钟师统从一点一滴做起,从圆明园东北处的“西洼子”开始,从“外行”到“内行”,带领体育学院的全体同仁走上了一条探索国家体育事业的道路。
1973年,被剥夺工作权利达6年之久的钟师统,带着病痛之身重返工作岗位。面对遭受严重破坏的体育学院,已经年过花甲的他又像年轻人一样重新燃起理想之火,他为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为国家的体育事业发挥作用、再次献身而感到欣慰,于是下决心要尽快把北京体育学院重建成新型的国家重点大学和世界一流体育院校。
针对当时的国家建设需要,钟师统的思考更为深入和长远,他对许多人把体育学院混同于运动队培养运动员的做法提出质疑,一再强调体育大学的任务不仅仅是为国家培养运动员,而是要培养有训练运动员能力的高水平的教师和教练员,同时他也反对单纯追求学生在校期间出单项运动成绩的做法,主张教学一定要突出对学生理论水平和教学实际能力的培养。在《认真把体育工作当做一件大事》一文中,他说:“体育是一门科学,有它自身的规律,搞体育工作的必须按照体育的规律办事。现代体育已经不只是凭个人的经验和苦练所能搞好的,而需综合运用各门学科的成果来指导训练,使之科学化,从而收到更好的效果。”
1979年,钟师统的身上又担负起更重的责任,他被选为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主席和中国奥林匹克委员会的第一届主席,从此开始致力于全国体育事业的发展和国际体育运动的交流。此后,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推动国家体育发展和参加第22届夏季奥运会的准备工作当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说道:“对于奥林匹克,我们既要着眼于1980年的任务,做好各项工作,同时也要筹谋未来。我们要在体育界,并且通过体育界逐步在全国人民心中树立一个奥林匹克观念。把迎接各届奥林匹克作为不断推动我国体育运动发展、攀登世界体育高峰的重点工作。”他认为,在推动国家体育运动的发展过程中,制度的建立和人才的培养都是非常重要的方面,这其中,动员广大青少年积极参与、激发他们的爱国热情、树立强烈进取心和责任感、鼓励他们从事体育锻炼,从而在不断提高运动技术水平的过程中使他们成为我国奥林匹克队伍的强大后备力量更是尤为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钟师统担任中国奥委会主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领中国奥委会的同志们与国际奥委会进行联络和会谈,以期尽快解决中国奥委会在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中的代表权问题,促使国际奥委会认可中国奥委会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国际体育运动的唯一合法机构。可以说,这一过程经历了异常艰苦和坎坷的过程,然而钟师统与中国奥委会顶着巨大的压力,经过近一年的不断谈判和斡旋,成功说服并得到了国际奥委会各位执委的认同和支持。1979年10月23日,国际奥委会召开的“名古屋执委会”通过决议: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奥委会名称为“中国奥林匹克委员会”,使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国歌,会徽已批准,章程也符合规定;设在中国台北的奥委会名称为“中国台北奥林匹克委员会”,它的歌、旗和会徽,必须有别于目前使用的歌、旗和会徽,并且必须得到国际奥委会执委会的批准,章程也须于1980年1月1日前进行修改。这一决议于11月26日获得全体委员的通讯表决通过。至此,中国与国际奥委会在中断了21年的联系之后,再一次加入到国际奥林匹克运动的大家庭中,中国奥委会的合法权利得到恢复,国际奥林匹克运动的队伍更加壮大了。
当钟师统代表中国政府宣布重新加入国际奥委会组织之后,又在11月27日以中国奥委会主席的名义给时任中国台北奥委会主席的沈家铭写了一封信,其中写道:“中国奥委会已经正式通知国际奥委会,我们接受这一决议。现在我们正期待着你们同样作出积极的响应,以便居住台湾海峡两边的中华体育健儿能够携起手来,肩并肩地出现在奥运会的运动场上。……全体中国人民一致认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30年来,大陆和台湾的运动员被隔绝在海峡的两边,互不往来,造成各种不便。这种局面再也不应继续下去了。我们特别热烈地期望着在明年奥运会之前,双方能够早日实现体育交往,以便相互观摩,共同提高。……我们满怀激情地呼吁全体中华体育健儿,团结一致,共同努力,为发展中国体育运动,促进奥林匹克运动的发展作出贡献。”当日,《人民日报》在刊发钟师统的致函报道中再一次表达说:“中国奥委会主席钟师统致函台北奥委会主席沈家铭,期待中华体育健儿携手并肩出现在奥运会上。”这一行动,在客观上为两岸体育健儿携手发展体育运动并参与国际竞赛提供了机遇,也为进一步扩大两岸和平交往与合作打下了基础。
1980年2月13日至24日,中国奥委会共派出28名男女运动员赴美国普莱西德湖,参加了第13届冬奥会滑冰、滑雪、现代冬季两项的18个单项比赛。这些代表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运动选手们虽然没有获得好的成绩,但更多的意义在于宣示着中国体育开始走向世界的舞台。
钟师统,这位为共和国体育事业发展奋斗了几十年的“体育人”,从创办中国第一所体育高校开始,到后来担任中华体总与中国奥委会主席,他在此过程中为中国体育的发展和走向世界、走进奥运做了大量的工作,他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为了尊严与西方国家、与国际奥委会“针锋相对”的斗争,也参与了中国重新加入国际体育组织、参与奥运会竞赛,在义务与责任中积极推动世界体育和谐发展的过程。1984年,钟师统作为嘉宾出席了第23届洛杉矶奥运会,他为运动场上奋力拼搏的中华运动健儿取得的一块又一块的奖牌而高兴。在这一届奥运会上,27岁的许海峰在男子手枪慢射赛中为中国夺取了第一枚金牌,这是一个值得载入中国体育史册的大事,中国人从1894年接到奥运会的第一份邀请书到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上夺得金牌,整整用了90年的时间。时任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在为许海峰颁奖时也激动地表示:“这是中国体育史上伟大的一天。”当中国体育代表团以15金、8银和9铜的成绩位居金牌榜第四位的时候,外国媒体也惊叹地说:“在奥林匹克舞台上,出现了一个腾飞的东方新星——中国。”
离休后的钟师统一直都没有离开“体育”这一伴随他大半生的伙伴。他于1983年离休后,仍担任学校的名誉院长,依然不遗余力地关切、致力于学校的建设和发展。为了将自己在工作中的经验教训和办学思想传授给后来者,他还特意写了《回忆三十年办学的经验教训——再论如何办好北京体育学院》,其中提出“体育学院需要尽快的大发展,发展成为能培养各种体育人才的、下设若干学院的多学科的体育大学”。这一思想也成为北京体育学院在发展中转型为北京体育大学并最终将其办成国家重点建设高校的指导思想。与此同时,他还是全国政协常委兼体育组组长,除了正常参加国内重大体育活动、与世界各国体育人士会谈、交流之外,最为关心的仍然是中国青少年体育精神的培养和群众性体育运动的发展。比如,他经常受邀参加中小学校的体育运动会,指导一区一校的群众性体育活动等。他自己经常跟助手说:“只要能安排开,我都尽可能参加。”
钟师统因对中国优秀运动员的培养理念以及在中国传播和发展奥林匹克运动的贡献,获得了国际奥委会的表彰。1984年10月1日,在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的特殊日子里,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在北京向钟师统授予了“奥林匹克银质勋章”,并表示:“在短短的几年内,你们已发展成一个很重要的体育国家。我们不仅要看到你们举办1990年亚运会。同时,我们还要看到你们举办举世瞩目的奥运会。”应该说,萨马兰奇的期盼也是世界对中国的期盼。今天,中国已经成功举办了2008年北京夏奥会和2022年北京冬奥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双奥中国”。中国用事实证明、践行并丰富了奥林匹克运动精神——互相了解、友谊、团结和公平竞争。
回顾共和国体育70余年艰苦的发展历程和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我们自然不应该忘记那些曾为中国体育教育事业、体育人才培养作出过卓越贡献的老一辈开拓者和缔造者。钟师统,这位把自己的一生精力都无私地奉献给了中国革命事业和体育教育事业的“体育人”,在临终前仍然心系着国家的体育发展,关切着青少年的体育教育,他与许许多多为共和国体育作出卓越贡献的人一样,终将载入共和国体育的发展史册,融入中国体育精神的血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