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力就是不自欺

宋石男

大年初八，我与老兄弟李春林从中午12点喝到下午5点。春林和我一起办了个公众号叫默存格物，过年前因不可抗力改叫新默存。中午我们一人喝了一瓶钓鱼台，然后去他办公室喝威士忌，一人又喝了二三两。晚上我们同去另一个酒局，也都是老朋友，一人又喝了半斤左右，然后去唱歌。因为痛风，我不能喝啤酒，就点了瓶干红，一个人喝完。第二天醒来，胃痛得要命，吞口水都像被拳王在胃上猛揍了一拳。躺了大半天，起来洗漱，看镜中的人，又老又丑，像一个我不认识的怪物。

忽然想起过年在乐山喝酒，要一个小姑娘猜我多大年纪了。这是我经常玩的游戏，因为我长得比实际上要年轻一点，在大学教书的时候，进校门常被保安叫住，喊“同学，你的学生证”。而每次我要人猜，出于真心或假意，对方也总会比我实际年龄少说个几岁甚至十几岁。但这次我的算盘落空了。小姑娘说，你应该跟我外公差不多大吧！你外公多大了？我问。五十多，她说。我无语了，但还不甘心，反复问，你真觉得我有五十多了？回答始终是：嗯。后来我放弃了，跟她讲了我的真实年龄。这下轮到她惊讶了，问，你真的只有四十多啊？把我气得跳起八丈高。

大醉后照镜子，我想那个小姑娘是诚实的，我确实看上去很老了。这衰老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天天酗酒，纵情胡闹，怎么可能不老？老的不止是外表，还有心志，这一年来，我沉沦颓丧，心灵懒洋洋毫无生气，再多酒也浇不出一点浪花，怎么可能不老？

衰老从根本上讲，是唯心主义的。心志垮了，人自然就老了。而在我衰老的这一年，酒是头号帮凶。我一喝醉就变了个人，性情乖张，甚至下流残酷。对世界不屑一顾，对亲友熟视无睹。就在过年前，我连续两次跟一个很好的朋友翻脸，都是因为酗酒。当然，后来也是靠喝醉了向他道歉，他才重新跟我做兄弟。如果这大半辈子不曾喝醉那么多次，我该少犯多少错，少伤害多少人啊！如果把喝酒以及喝醉之后耽误的时间用来干正经事，那又该多创造出多少东西啊！

不过我不打算再立誓戒酒。戒酒是我的终身事業，我戒了好多年好多次。我一直没停止戒酒，也一直没戒掉酒。既然如此，我就不必再多戒一次了。与其戒酒，不如拿出意志力。每个人都有意志力，很多人包括我之所以会放纵，不是意志力薄弱，而是根本就不愿拿出意志力。什么是意志力？对自己讲诚信，就是最高的意志力。答应别人的事情，做到不是很难，答应自己的事情，做到往往却非常困难。人总在自我欺骗中过活，因为自我欺骗是那么愉快又如此容易，你欺骗别人，会被责备，会受惩罚，你欺骗自己，却不会责备自己，更不会惩罚自己。但惩罚其实早已施加。你混天过日，你醉生梦死，你虚度华年，你一事无成，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惩罚。才华不是成就的保证，意志力才是。不能以意志力自律的人，看上去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其实不过是画地为牢的自我的奴隶。自律使人自由，这个道理如此简单如此醒目，但懂的人并不多，懂了能做到的更是凤毛麟角。

今年是虎年，是我儿子的本命年。我想成为我儿子的榜样，成为他的骄傲，我要让他一说起我就两眼放光，一想起我就充满力量。我必须掘出全部的意志力，从这一刻起，做一个自律的人，工作上，以及生活里。我要抛弃自暴自弃，不再放任自己任性胡为。这一年我会让你们惊异且欢喜，也许，也让我自己惊异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