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于我而言,长到一定年纪后,跟人一见如故实非易事。唯有与植物,随时随地都有亲近感,没有半点隔阂。
在手机还不够智能化的那些年里,无论是外出旅游,还是每天上下班,我都会随身带一本《植物图鉴》之类的书。这类书图文并茂、装帧精美,虽然又厚又沉,但我每天仍背得兴致盎然。无他,就是為了多了解花草,在偶然遇见时能一口叫出她们的名字。实在想不起来,也能对照书中的花形叶状,找到关于她们的点滴。
后来,随着拍照识花类小程序的兴起,我总算放下了带书出门的习惯,但又新添了给花拍照的嗜好。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像朋友之间见面时,一脸笑意地“say hello”。遇见不熟悉的植物,直接将图片上传到小程序里搜索,一个新朋友就这样交下了。
叫不出她们的名字又如何?她们是不会在乎的,但我心里在乎。就像遇见一位老朋友,一时想不起名字,对方可以大度地说“没关系”,但自己总会觉得羞愧不已。一旦把植物放在朋友的天平上,就不忍心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除了在意能否叫出她们的名字,我同样在意她们的名字是否动听,是否名副其实。
有一种花,开在五月初,细细的叶,淡淡的紫,一副小家碧玉的秀气模样。但一想到它叫蚂蚱腿子,我就替它感到难过,觉得它被草率又粗鲁的人类欺负了。还有一种花,她有个悲伤的名字——过路黄,给人的感觉像路人甲一样。朝开暮落的木槿有许多别称,诸如喇叭花、藩篱草、清明篱等。我最爱的还是木槿,透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恬淡和隽永。
她们的名字透着满满的倾诉欲和故事感,给我无限遐想。让她们带着故事来到我身边,是我能与之建立深厚感情并养好她们的秘诀。
比如那盆香气袭人的栀子。托母亲在六月的稻田里,随秧苗扦插一支花枝。秋收时分,稻谷飘香,花枝已扎根。赶回家中,连根带土挖起,用报纸包着,蛇皮袋子裹住,钻进闷热的大巴,挤上喧闹的火车,一路辗转来到我身边。家乡的栀子,种在身边,好像家人伴在左右。
比如那盆憨厚的长寿花。一年多前,在朋友家的楼道拐角处,我无意间瞥见一个被遗弃的破旧花盆,里面有一株衰败的长寿花。随手捡回家插种,她很快发得绿意盎然,以至于不得不为之分盆。又一个不经意,她在寒冷的冬日开了花。植物也有灵性,不会辜负你对她们的好。
和植物相处久了,对与人交朋友这件事的兴趣,会不由自主地降低。被迫见了一些人,回到家的那一刻,看到满眼的绿植,心里涌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不好时,路遇蓝花草,拍照那一刻,久违的轻盈感与好心情就会上线。朋友圈里,有人晒年终奖,有人晒旅行照,我没什么好晒的,和自家花花草草晒个太阳就很美。
夜间散步,看到迎春花已开,想到春天正在北上,樱花就要纷飞,心里竟然犹如小鹿乱撞。植物以自身的生命力养人,和她们做朋友,会觉得自己也是一粒种子,会慢慢生根,有一天也会蓬勃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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