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江福, 蒋宏宇
(湖南科技大学 体育学院,湖南 湘潭 411201)
民族传统体育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它不仅对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产生了较大影响,而且对促进世界文化多样性做出了重要贡献[1].在我国在由农业文明向现代文明大跨步迈进的过程中,随着我国农业人口逐渐减少,民族传统体育如何与时俱进、改革创新,实现新时代的传承和发展,成为一项重要课题.
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指出:我们要将民族传统体育融入到各个国民教育中去,既发挥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性、健身性、教育性等价值,又切实体现学校体育的育人功能,是新时期学校体育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背景下,通过借鉴共生理论,对我国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的共生发展的当代逻辑、面临困境以及突破之路进行检视,对于促进民族传统体育的时代继承和创造性的发展,深度发掘民族传统体育丰富的育人价值和发挥学校体育育人功能均具有重要意义.
“共生”一词源于古希腊语Symbiosis,生物学领域的“共生”概念,由德国生物学家德贝里(Anton De Bary)1879年提出,即不同生物物种密切生活在一起[2],利用彼此的优势进行互补,互为依存的一种发展状态.共生理论因其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强大的生命力而逐渐被用来审视和思考文化领域中不同文化间的发展,并逐渐凝练出文化共生的含义.学者们提出的文化共生概念各有侧重点,其一,文化共生强调利益的得失,包括两层含义,即主客双方同时获益,一方得利而另一方也不会受害[3].其二,就是文化之间利用彼此优势相互补充,共同发展[4].其三,文化共生主要强调平等关系、互不侵犯、优势互补三个层面[5].
鉴于此,本文认为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共生发展是指:利用民族传统体育具有的优秀传统文化特质和学校教育的特殊性,按照某种共生模式结合起来.促进双方的系统合作与优势互补,进而有效解决民族传统体育的保护与传承问题,丰富学校体育课程教学的内容和形式,从而推动双方彼此的共同发展.
壬子癸丑学制时期伊始,我国学校体育课程就已经着手将武术等“本国技击”作为防护技能纳入体育课程.伴随着20世纪20年代前后我国出现的“土洋体育”的争论,社会舆论曾一度主张用“收集民间旧有之体育活动,致良之,推广之”[6].随后在20世纪20、30年代的学校体育中就已开始将国术、武术、土风舞等作为教学内容.1958年,武术首次成为体育专业院校学生的一门必修课程[7].20世纪90年代开始初步构建民族传统体育学学科专业体系[8].
步入21世纪,全球化和信息化趋势加剧,作为一个国家意识形态的重要构成,文化成为各国软实力的象征,越来越重视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护和传承.2008年我国颁布和实施的《体育与健康课程标准》就明确提出,要注意开发具有地方性和民族性内容和形式的体育课程.2011年修订的《义务教育体育与健康课程标准》和随后的2017年版《体育(与健康)课程标准》将武术与民间传统体育类运动变更为必修选学内容,极大地优化了我国体育课程的内容体系.历史实践表明,利用民族传统体育和学校体育课程彼此的优势进行共生、融合发展,为解决民族传统体育的保护与传承问题,丰富学校体育课程教学的内容和形式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选择.
民族传统体育是我国先民生产和祭祀等活动逐渐衍生出的产物,伴随着我国现代化进程,民族传统体育具有的独特的文化空间和民俗语境被破坏,民族的、传统的体育仪式盛景逐渐远离人们的视线[9].要实现民族传统体育发扬光大,就必须对其蕴涵的独特文化气质和教育价值进行深层次挖掘和利用.学校作为文化的集散地,是当代学术研究的前沿阵地[10],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经过学校对其民族、服饰、文化等的挖掘和整理研究,厘清其产生的历史脉络、文化内涵等,使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蜕变为颇具新鲜感、观赏性、艺术性、表演性等学生喜闻乐见的文化形式.此外,民族传统体育形式的竞赛、表演等项目不仅可以丰富学校活动形式,还可以借助学校各式各样的活动平台、社团等以增加其传播的路径,使广大学生成为其传播和发展的受众.
因此,借助学校系统极强的组织性、管理制度以及研究优势,将学校作为传播和发展民族传统体育的平台,寻找民族传统体育当代发展的科学模式,使其蜕变成为时代性、民族性兼具的传统文化象征,是拓宽民族传统体育发展空间的重要途径.
学校体育课程在长期的体育教学实践中反映出的教材内容单一且特色不鲜明[11]、课程设置不平衡、教学资源匮乏等问题,严重制约着学校体育的发展.我国民族传统体育资源丰富,不同民族有其不同的生活习俗和文化特征,它们所孕育的不同传统体育同样具有浓郁的民族特色.针对学校体育教材内容单一且特色不鲜明的问题,学校应依托独特和丰富的民族传统体育资源,将民族传统体育作为现代体育教学的一部分,开发出独具特色的民族传统体育校本教材,开展民族传统体育活动,从而打造出一套具有区域特色的体育课程.通过将名目繁多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纳入体育课程,根据学生多样性的兴趣需求,设立不同的选修课程,能有效解决学校体育课程设置不平衡的现实问题.此外,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对场地等器材设施要求不高,为其进入各级学校教育提供了可能性,还可缓解因资金不足给学校体育的开展造成的系列问题[12].
目前,我国全面推进素质教育,但是考试作为教育评价的重要方法,其滋生的“考什么,教什么”、“测什么,练什么”等现象,使得学校顾及到升学率而极为重视中考、高考以及体质测试项目的教学,从而大量挤占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教学时间和空间,致使民族传统体育课程逐渐被边缘化.加之,民族传统体育作为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其传承和发展需要特定的文化气候和土壤,“应试教育”下学校体育倾注于技能的掌握和学习,而忽视了对民族传统体育精神文化方面的学习,这就导致了民族传统体育在与学校体育课程互动过程中,渐渐褪去了最原始的民族精神和文化特质.“应试教育”成为阻滞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共生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
随着民族传统体育学作为一个独立学科被设立,其在发展过程中展现出的学科建设的需求与师资力量匮乏之间的矛盾日益突出.究其原因主要有二,其一为体育教师培养体系问题.受现代奥运运动的强烈冲击,为适应现代体育运动的发展,我国体育教师的培养主要以培养具有“现代体育”素养的体育人才,这种人才培养的不平衡造成了缺少具有扎实理论基础和民族传统体育实践经历的教师.其二为民族传统体育教师的继续教育问题.教师的职业培训和继续教育是教师提升业务能力和职业素养的重要途径,但从目前来看我国仅有极少数省市进行了民族传统体育教师的培训,我国民族传统体育教师资源匮乏和职业素养较低的现实,成为制约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共生发展的因素之一.
在民族传统体育融入学校教育的过程中,为适应时代潮流、教育体系和学生心理等,对其进行现代化改造是必要的.可在现实操作中往往不尽如人意,问题接踵而至,民族传统体育的现代化是什么?改造该如何改?是坚持民族体育“全盘西化论”[13]?还是“综合创新论”[14]?在对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现代化改造过程中往往曲解了现代化的含义,如将现代化等同于竞技化、本土民族体育被视为落后等观点,导致了我国在进行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改造时,一味地追求形式上的完美而忽视了其赖以生存的特定的民俗文化语境的营造.
将民族传统体育的现代化改造简单等同于竞技化,这种倾向一方面舍弃了民族传统体育弥足珍贵的民族的、历史的文化情怀;另一方面在现代化改造中将重心放在竞赛项目改造和竞技能力的提高上,学校体育课程也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发展,掩盖了学校教育对民族传统文化保护与传承的初衷,反而得不偿失,使得民族传统体育失去了其本身原有的“民族”和“传统”元素.
正如杰·科克利(Jay J.Coakley)所说,体育曾被、仍被用来发展迎合世界大多数强大而富裕的国家的利益的思想取向[15],在体育领域表现为代表强势文化的西方体育运动充分进入了我国业余活动和体育场.加之奥林匹克运动因其开放、包容、正能量的价值观以及竞技性强、观赏性高等特点,其四年一届的奥运会频频映入人们的视野,越来越成为各国运动员展示竞技能力的盛会和各国展示实力的政治舞台.根据相关调查表明[14]:诸如篮球、足球、排球等此类趣味性、健身性、观赏性强的西方竞技体育项目已经完全渗入并在我国民族传统文化丰富且集中的区域广泛开展,可见民族传统体育根植的土壤已经被奥林匹克运动所侵占.与此同时,在西方现代体育运动的冲击下,学校也成为奥林匹克教育的主要阵地,并为此加大科学研究,在学校设立课程,培养为国争光的竞技人才.受西方奥林匹克竞技体育的冲击,民族传统体育的传承和发展受到极大影响.
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共生发展,要达到优势互补、共生共荣的效果,除了对民族传统体育进行现代化改造和挖掘研究之外,必须着手学校体育改革.如2014年教育部印发的《完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指导纲要》(以下简称《指导纲要》)指出:要将民族传统文化分学段循序推进和合理融入课程和教材体系.为此就必须从大纲修订、教学方法、技术手段、资源配置、管理机制等主要环节的改革入手,以此为二者创造正向、积极的共生条件,营造良好的政策环境和舆论氛围,适应将民族传统体育引入体育课程后新的教学模式,做好民族传统体育理论教学与课外项目实践相衔接、学生广泛参与群体活动与竞赛活动相协调的教学模式,构建以学生身心健康为目标的民族传统体育课程.
教师作为知识技能的传播者和思想行为的引导者,其一言一行对学生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16].教师在学校环境中的一言一行都蕴含着教师思想观念与文化素养,而在学校相对较为封闭的环境中,学生与教师存在大量的互动,在此互动中学生亦会从教师的言行中感悟,从而在互动中潜移默化地接受教师的人文内涵.因此要不断地加强民族传统体育师资队伍建设,使教师成为践行民族传统体育的教师、专家和学者,成为学生心中的榜样和学生参与教学活动的表率.首先是民族传统体育教师培养数量问题,其次就是民族传统体育教师的质量问题.完善民族传统体育教师培养机制,首先应从观念上着手,树立具有终身教育、终身学习观念的民族传统体育教师队伍,增强教师挖掘和利用民族传统资源的能力.一方面打造民族传统体育教师骨干队伍,学校体育通过建立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双向进入”机制等举措,培养具有高素质、高质量的民族传统体育师资队伍;另一方面重新审视和思考教师培养与培训制度,不断强化职前—职后教育一体化的制度建设.学校要鼓励支持教师通过参观典型、专家讲座、了解民族传统体育前沿研究热点等方式解决民族传统体育教师队伍在数量和质量上的问题.
我国“国家少数民族传统体育示范基地”自2013年设立以来,在采集、挖掘、整理、保护民族传统物质和精神文化等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促进作用.基地与学校在文化传承和科研等方面体现出来的契合度,表明学校教育可以依托这些基地,充分利用基地辐射作用,加强交流与合作.
民族传统体育项目基地在多年的探索中取得了丰厚成果.如贵州省依托民族传统体育基地的建设,极大地促进了民族传统体育活动在学校的广泛开展,目前已逾5000多所校园开展类似活动;广西为促进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在广西师范大学等高校创建了不同项目的传统体育项目示范基地,甚至开始尝试将部分民族传统体育作为选考项目计入体育中、高考中,使民族传统体育项目更有效地融合在一起;吉首大学依托民族传统体育基地对所在区域民族传统体育项目进行梳理研究,将高脚竞速、陀螺、舞狮等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纳入教学之中,反响良好.因此,要继续建设民族传统体育示范基地,增强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的辐射范围,打造具有区域、民族特色的体育课程.
多元的共生关系将会为彼此双方注入动力源泉.如《指导纲要》还指出:“搭建传统文化网络教育平台、策划民族传统文化校园教育活动从而构建互为补充、相互协作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格局”[17].通过为民族传统体育搭建网络教育平台、策划民族传统体育校园教育活动等途径,为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的共生发展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紧密关系.此外,现代竞技体育运动具有极强的影响力,吸引着人们去了解它并参与其中,我们应该认识到体育竞技化的不可逆趋势,挖掘竞技性、观赏性强的民族传统体育项目,为其打造一套符合现代竞技运动的竞赛规则体系,借助校园竞赛活动的影响力和辐射力,吸引广大学生主动参与其中是顺应体育竞技化趋势的必然要求.从历年我国举办的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来看,许多民族传统体育项目通过竞技化改造得到了广泛传播和发展.因此,学校体育可以优先引进民运会开展已经具有完整竞赛规则和体系的项目.学校要加大对民族传统体育的教学研究,以民族传统体育课程教学为引导,将民族传统体育嵌入到丰富多样的校园活动中去,从而建构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共生模式的多元支撑.
共生理论为促进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的共生发展提供了新的理论视角.通过借鉴共生理论,对我国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的共生进行检视和思考.以民族传统体育的时代传承和学校体育的育人目的为出发点,指出:未来我国要不断深化体育教学改革,创新教学模式;完善民族传统体育教师培养机制;依托民族传统体育项目示范基地,建设具有民族特色的体育课程;构建以课程教学和赛事活动相结合的多元共生模式.民族传统体育与学校体育的健康融合发展,对于深度发掘民族传统体育蕴涵的育人价值和发挥学校体育的育人功能均具有重要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