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法裔对国家认同的文化抵制
——以一战期间针对法裔征兵海报为例

2022-03-18 03:30
吕梁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法语帝国加拿大

马 恒

(福建师范大学 社会历史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1917年,魁北克省法裔自由党议员约瑟夫·拿破仑·弗朗科尔(Joseph-Napoléon Francœur)提出的一项议案引起了轩然大波。其主要内容为:“如果其它省认为魁北克省阻碍加拿大进步与发展,魁北克宁可退出联邦,不再承认《1867年宪法》。”[1]弗朗科尔议案无疑向外界宣告加拿大法裔对联邦政府的不信任,对英裔主导的加拿大的防范和警惕。法裔精英对联邦政府和英裔的不满,与一战期间英裔掌权者的征兵宣传和种族歧视密不可分。博登政府在征兵宣传中,号召法裔前往欧洲战场援助法国,声称士兵们将为自由而战。以布拉萨为首的法裔民族主义者则认为,战时安大略省和西部各省对法语教学的限制侵犯了他们的自由,呼吁法裔反对征兵,为法语而战。受此影响,一战法裔的参军率远低于英裔,最终迫使博登政府推行义务兵役制,继而引发征兵危机。

加拿大学术界对一战时期加拿大法裔与征兵问题的研究,多集中于对征兵危机的研讨,成果颇丰。学者从征兵海报、国家认同、族群认同多角度进行研究。但以目前所完成的工作来看,存在一些缺陷和不足。英裔和法裔历史学家在看待征兵问题上带有一定的倾向性,为他们的族群辩护。此外,这些研究大多将参战士兵同法裔民族主义者对立,认为二者势同水火。因此,本文拟在梳理法裔对征兵抵制的基础上,阐述这种抵制很大程度上源于英裔掌权者对法裔的歧视,意在说明无论法裔参军与否,都力主捍卫其民族权益,强化其族群认同,并探讨法裔抵制所产生的影响。

一、加拿大英裔掌权者对帝国联邦的热衷与法裔精英的抵制

加拿大历史学家卡尔·贝尔日(Carl Berger)曾写道:“一战前三十年间,帝国主义与民族主义的斗争是加拿大公共领域的主题,其辩论焦点包括该国的商业政策、海外出兵、帝国海军防务等。”[2]1他说的帝国主义,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帝国主义,而是指这一时期加拿大英裔对帝国联邦(Imperial Federation)的热衷。其代表人物有乔治·罗伯特·帕金(George Robert Parkin)、乔治·泰勒·丹尼森(George Taylor Denison)等,核心主张为加拿大应加强与英帝国的军事合作、经济往来,与英帝国的联合将促使加拿大走向繁荣,最终取得独立国家地位。帝国联邦是英国帝国主义者在19世纪末的一种政治构想,其主张为在伦敦设立帝国议会,处理英帝国外交、贸易、国防等事宜,各自治领享有内部自治并向议会派驻代表参与帝国决策。加拿大英裔并非要维护英国的殖民帝国,而是在帝国联邦的外衣下,以加拿大发展为本位。

该运动的兴起有着深刻的国内外背景,即加拿大联邦在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困境以及英国在全球市场上面临德国和美国的竞争。19世纪八九十年代,麦克唐纳推行的“国家政策”并未实现国内经济的繁荣,反而面临经济萧条的打击;西北叛乱(North-West Rebellion)和学校问题(La question des écoles)激起法裔与英裔之间的对立与敌视;美国的持续繁荣不断吸引加拿大移民;英国面临德国和美国在工业制成品上的竞争,以及世界范围内的殖民瓜分浪潮,其国内亦出现帝国主义呼声,要求联合海外英国人及各殖民地,共同捍卫英帝国的荣耀。正是在此背景下,加拿大英裔对帝国联邦的热情日益高涨,主张积极参与英国的海外军事活动。布尔战争期间,许多英裔主张海外出兵协同英军作战。以亨利·布拉萨(Henri Bourassa)为首的法裔民族主义者表示反对,认为海外出兵将使加拿大持续卷入世界纷争中,双方展开激烈争论。最终总理劳里埃(Wilfrid Laurier)妥协,宣布派遣志愿军部队。拥护帝国联邦者在掀起战争狂热的同时,也带着种族主义的阴影,即盎格鲁撒克逊种族优越论。他们毫不掩饰对法裔的偏见和敌意,在他们看来,法裔只不过是个不思进取、偶尔惹点麻烦的少数群体,并享有宪法保障的一些特权。乔治·罗伯特·帕金认为法裔的政治影响力将越来越小,加拿大的未来必将由英裔统领[3]155。他们还在一些团体中主张限制法裔,如奥兰治兄弟会(Orange Order)、平等权利协会(Equal Rights Association)等。这些社团在学校问题和歧视法裔中,扮演了积极角色。

英裔掌权者以对英国文化的热爱建构加拿大的国家认同。如弗兰克·安德海尔(Frank H.Underhill)回忆道,1897年为庆祝维多利亚女王统治60周年,加拿大发行纪念邮票,附言为“我们的帝国举世无双”[2]98。邮票有意识将加拿大人等同于英国人,加拿大与英伦三岛一道,同享英帝国的荣耀。

在此背景下,法裔民族主义领袖亨利·布拉萨为对抗英裔掌权者,于1903年成立国民同盟(La Ligue Nationaliste),并在1910年创办责任报(le Devoir),宣扬他的民族主义思想。他曾对法裔的族群认同进行剖析,并阐释他们为何反对帝国联邦运动。尽管该国的大多数人口为英裔和英国移民,法裔居于弱势地位,但法裔仍带有强烈的民族自豪感。他写道,“只有法裔,才是最正统的加拿大人”[4]。其理由为英国移民和英裔仍保留着对加拿大和英国的双重忠诚,但法裔的所有诉求皆基于加拿大。法裔并非对外界事务充耳不闻,而是极为看重自身的自由及和平。布拉萨担心加入帝国联邦将持续卷入世界冲突中,威胁到法裔的民族利益。他回顾加拿大历史,指出“帝国从未因加拿大陷入战争,而加拿大却因英国政策两次沦为英美战争的战场”[4],因此,加拿大并没有义务参加英国的军事行动。1840年达勒姆曾在报告中指出,“一旦法裔在立法机关和日常事务中成为少数派,他们那无望的民族特性必然彻底消亡”[5]307。英裔掌权者强烈的种族歧视使布拉萨担忧法裔的权利将受到进一步侵害。然而布拉萨的异议在当时加拿大社会对帝国联邦的狂热中,显得尤为单薄无力。

一战爆发后,在帝国热情的迸发下,加拿大宣布参加一战,拥护英法同盟。博登总理在1914年8月19日在议会发表演讲,宣称“同英国和各自治领并肩作战是我们的责任,吾国不为征服,不为扩张,而为自由,为荣耀而战”[6]。博登及许多英裔相信通过这场战争,将为加拿大争取更大的自主权。相应的征兵工作也随之展开,加拿大国内的征兵事宜由时任国防部长的塞缪尔·休斯全权负责。休斯极为拥护帝国联邦,他在1913年一次演讲中称,通过对加拿大年轻人的军事和体育训练,以及国家对战争的准备,最终实现英帝国的联合[7]128。他宣布成立加拿大远征军,并在魁北克市郊创建瓦尔卡蒂(Valcartier)营地,用于人员筹备及军事培训。在征兵宣传工作上,作为理想主义者,他拒绝了新闻协会主席提出的付费媒体宣传[8]41-42。他认为这种付费宣传有辱加拿大民众的爱国主义,他相信加拿大对英国的忠诚将使招募轻而易举。因此,战时的征兵宣传工作主要由各军团和各种爱国协会负责,政府并未进行统一指导和管理,对法裔的招募工作亦是如此。

二、征兵海报中的符号与国家认同的建构

一战期间加拿大政府针对法裔的征兵宣传工作主要由加拿大法裔征兵委员会(Comité de recrutement Canadien-français)和各法裔军团负责。法裔征兵委员会成立于战争初期,位于蒙特利尔。作为征兵宣传的主力军,它开展各项征兵宣传活动,如发行征兵海报、在报纸上刊登征兵文章、发放征兵宣传册等。军团的征兵宣传运动大多是为了特定军团的招募,在征兵海报和报刊文章中附有该团名称及编号,如第150营的招募海报,其标题为“加入加拿大远征军第150营,帮助高卢雄鸡战胜普鲁士鹰”[9]。尽管委员会招募和军团征兵在宣传上有着形式和内容上的差异,但他们宣传的核心目的就是鼓动民众参军。依托海报设计者对符号和文化元素的组合,征兵海报试图在法裔中唤起参与战争的责任感。

纵览这些海报,出现频率最多的符号当属法国元素。对法裔而言,这片先辈的故土,总是带着强烈的吸引力。海报运用其符号从而传达出一种观念,即法国处于危难之际,急需法裔伸出援手。如163营的征兵海报以一名法国士兵倚靠加拿大士兵的图案暗示法国需要加拿大的援助,其标题为“法裔加拿大人,欢迎入伍”[10],简单明了,直奔主题。上文提到的第150营征兵海报,其海报基底为法国国旗,通过高卢雄鸡和德国鹰缠斗来喻示法德之间的战争。从海报中,人们不难看出它们反复向法裔传达这种观点,即法国需要援助,而加拿大法裔参军能够帮助法国,这对法裔而言极具吸引性。

在征兵海报中,除了法国元素,民族英雄亦是海报中常见的符号。如果说法国元素表明法国需要加拿大法裔的援助,那民族英雄则发挥了榜样作用。海报中涉及的法裔民族英雄代表有亚当·多尔科·德·奥尔梅克斯(1)亚当多尔科·德·奥尔梅克斯(Adam Dollard des Ormeaux,1635-1660),在新法兰西时期英勇抗击易洛魁人并战死沙场。、路易斯·约瑟夫·蒙特卡姆(2)路易斯·约瑟夫·蒙特卡姆(Louis-Joseph de Montcalm,1712-1759),在亚伯拉罕平原之战中败于英国,不治身亡。、查尔斯·德·萨拉贝里(3)查尔斯·德·萨拉贝里 (Charles-Michel de Salaberry,1778-1829),1812年因战争在魁北克成立轻骑兵军团(les régiments de Voltigeur),在沙杜瓜之战(Battle of the Chateauguay)中成功抵御美国军队,保卫下加拿大。。尽管这些人物所处时代不同,但他们皆因战争上的英勇表现为人熟知。因此,海报在引用这些英雄人物时,意图在法裔心中建构一种联系,即参军是一种英雄之举。如题为“加拿大人,应以多尔科·德·奥尔梅克斯为榜样”[11]的征兵海报,由法裔征兵委员会发行,海报号召法裔效仿奥尔梅克斯并积极参军;第230营的招募海报附文道,“参军吧,蒙特卡姆和沙杜瓜的后裔”[12]。

这些海报在设计中运用法国元素、法裔的英雄人物等符号,所呈现的图景无疑带有一种理想化色彩。它很大程度上弱化了战场上的冲突,海报中很少出现前线战场的惨烈。士兵要么蓄势待发,要么庄严肃穆,战场上常见的死亡和残疾从未呈现在征兵海报中。此外,尽管加拿大在战时对各种族裔设计不同的征兵海报,但海报中加拿大军人的形象高度统一,而这种统一的士兵形象在某种程度上模糊了不同族裔之间的差别和分歧,代表着一种超越族裔的爱国精神。这种宣传方式无疑有利于培育各族裔的国家认同意识。

从征兵海报的设计图景中,不难看出它有意识地将法裔的族群认同和加拿大人的爱国精神相统一,通过法国元素和英雄人物唤起法裔对这场战争的认同感,继而以统一的加拿大士兵形象塑造一种对加拿大的爱国情感,而这种爱国情感与加拿大人对英国的忠诚联系密切,海报中的士兵,无论族裔、出身如何,皆喜气洋洋,争先恐后地要为加拿大献身,同现实中英裔掌权者者对法裔的歧视可谓是天壤之别。以法裔的实际参军人数看,征兵海报确实取得一定成效。据让·马丁对远征军士兵的统计数据,法裔参军人数应在5.5-6.2万之间,英裔士兵约为26万人,英国移民约为23万人[13]。法裔固然为战争做出贡献,但其参军热情不如英裔显然是既定事实。究其原因,与法裔民族民族主义者在战时的抵制浪潮有很大关系。

三、法裔对征兵宣传的文化抵制

战争期间,以布拉萨为首的法裔民族主义者扛起反战大旗,以《责任报》为阵地,在新闻界掀起征兵抵制运动,在法裔社会中引起很大反响。法裔精英对征兵的抵制,成因较为复杂,既有历史因素,亦受战时种族主义歧视政策影响。

战争爆发之初,尽管布拉萨反对加拿大海外出兵,但他还是在《责任报》上表达对这场战争的支持。他宣称,“所有加拿大人都希望英法同盟走向胜利,但加拿大不应过度奉献,甚至损害自身利益。”[14]但政府所宣扬的“自由之战”并未如人们预期那样很快结束,再次爆发的学校危机引起法裔的抗议并打击了法裔的参军热情。学校危机源于19世纪末,新加入联邦各省,如曼尼托巴省、萨斯萨斯喀彻温省和艾伯塔省等,纷纷实行立法禁止天主教学校,限制法语教学,全面推广英语教学。这些立法激起了全国范围内的政治辩论。法裔与英裔的这种辩论并不单单在于维护这些省份的法语教学和教派学校,还涉及到一个基本问题,即法语能否在西部作为一种语言存在,西部各省能否奉行双语文化、双语政策,如果西部诸省的法语教学皆遭废除,那魁北克的法语地位是否也将岌岌可危?一战前后,对法语教学的限制从西北诸省蔓延到安大略省。1912年,安大略的保守党通过第17条法规,旨在限制法语教学,规定禁止在所有学校二年级及以上年级教授法语,次年在全省范围内推行[15]。该法规定于1915年秋由安大略省法院裁定。法裔对此极为愤怒。布拉萨在一篇名为《为法语而战》(la lutte pour le francais)的文章中写道:“加拿大法语和法裔文明的敌人,并非斯普雷河上的德国士兵,而是主张英国化的加拿大英裔、奥兰治的阴谋家或爱尔兰的牧师。”[16]民族主义者阿曼德·拉瓦捏(Armand Lavergne)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在官方双语的国家,只有英语教学,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17]299法裔所不能容忍的是,一战政府宣传为自由而战,英裔却在侵犯法裔的自由。

天主教会的态度亦影响了法裔对征兵的态度。卡尔·博班(Carl Pépin )的研究表明,尽管高层神职人员均鼓励法裔参军,但基层神职人员予以反对[18]。在基层牧师看来,法裔应反对征兵,并积极捍卫法语、反对法语歧视。天主教会在魁北克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尤其是农村地区,基层神职人员的反征兵态度无疑助长了法裔对征兵的抵制情绪。

此外,山姆·休斯在魁北克省开展的征兵宣传工作亦存在许多不足。休斯作为纯正的奥兰治兄弟会成员,相当歧视法裔,曾禁止麾下军团参加魁北克的宗教游行[7]159。他在首批远征军招募中,最初并无设立法语营的打算,只是在法裔医生亚瑟·米诺格请求博登总理成立法裔军团后,首批远征军的唯一法裔军团,第22营才得以成立。他还委派公理会牧师威廉(CA Williams)在蒙特利尔负责招募工作,新教牧师招募天主教徒从军,成效甚微。尽管休斯在1916年10月被罢免,但他歧视法裔的个人形象,对法裔招募工作毫不重视,打击了法裔的参军热情。

从法裔民族主义者的视角看,他们对战争的理解同英裔掌权者之间存在本质差别。法裔出于情感和历史因素积极拥护英法取得战争胜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派遣大量年轻人前往欧洲战场。在布拉萨看来,充当英国的粮仓和军工厂远比海外作战更加合理,博登政府对自由和荣耀的宣传更是很难触动他们,尤其此时的国内依旧充斥着对法语和天主教的歧视;天主教基层神职人员极为熟悉他们的教众,面对抛弃了他们两百多年的法国以及法国天主教会的边缘化,很难号召法裔为英法同盟献出生命;休斯部长在魁北克招募工作中,亦存在许多问题。正是种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法裔社会中的反征兵思潮相当活跃。

四、结果与影响

尽管法裔反征兵的声音如此强烈,但依旧有不少人选择参军。从法裔士兵回忆录、书信来看,这些士兵选择前往战场,不是因为受到政府关于自由和荣耀的感召,而是法国对他们的强烈吸引力。许多士兵在日记中谈到初登法国是如此的欣喜。如第22营军官阿瑟·约瑟夫·拉伯安特(Arthur Joseph LAPOINTE)在日记中开篇就写道,“儿时我极为仰慕法国,梦想着有朝一日拜访先辈之故土,现在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19]1。阿瑟林在演讲中称,法国拥有最伟大的精神力量,我们将为法国而战[20]。此外,法裔士兵还在日记和书信中谴责不合理的军中制度、反对英裔媒体对法裔的敌视、声称要通过他们的努力证明法裔的英勇和无畏。第22营中士克劳迪奥·克洛鲁(Claudius Corneloup)给布拉萨写信批评博登政府推行的征兵制造成了不必要的流血和牺牲,因其大胆言论被送往军事法庭[21]。阿瑟林在给妻子的信中(1918年9月7日)谈到,“英裔媒体大亨放纵对法裔的歧视性言论,十分可恶”[22]。第22营长官托马斯·路易·特伦布莱(Thomas Louis Tremblay)在日记中写到,“我们前途渺茫,但必将越挫越勇,我们将证明,法裔从不懈怠”[23]。从以上例证中不难看出,法裔士兵怀揣着强烈的族群认同,尽管他们同布拉萨为首的民族主义者对战争的观点存在诸多差异,但两个群体都想要更好地捍卫法裔的利益,他们都自豪地称自己为加拿大法裔。

随着战争形势的变化,前线对士兵的需求,仅靠爱国情感支撑的志愿招募制难以为继。1915年10月后成立的170个军团中,只有40个军团达到满员。在此形势下,一些英裔媒体指责法裔未尽其力,要求他们按总人口比例为战争做出贡献,并限制法裔民族主义者布拉萨、拉瓦捏的反战思想在法裔中传播。联邦政府亦做出一些努力,如罢免休斯部长,鼓励法裔自行组建军团,委派法裔军官负责招募活动,但收效甚微。

1917年春,欧洲战场的局势仍胶着,面对前线的需要和远征军招募的困境,博登总理宣称:“所有公民都有权保卫祖国,据我所知,为争取加拿大自治和自由的斗争正在法国和比利时的平原上演。”[24]其言论表明政府已开始着手准备《兵役法》。而他在战争初期,曾做出不推行强制征兵的承诺,如今他已背弃诺言。法裔对此的回应是,在3天后,也就是5月21日,数千人聚集于魁北克市政厅,抗议博登政府对志愿兵役制的抛弃。征兵宣传和招募海报也就自此告一段落,加拿大各省随后围绕兵役法案进行激烈辩论。法裔社会始终没有认同博登政府的义务征兵制,双方矛盾不可调和,次年在魁北克市爆发了反征兵暴动。

表面看来,一战期间博登政府的征兵宣传工作与法裔的抵制随着战争的结束而尘封,但直至今天,英裔和法裔学者还因法裔的实际参军人数而争吵不休。一战痛苦的经历也使二战时期的加拿大处理征兵问题时,极为谨慎。它还影响了魁北克法裔民族主义的发展,布拉萨的兄弟共和国思想本质上是一种外向型民族主义,它不仅捍卫本省法裔的利益,亦为外省法裔而战。然而战时对法语的歧视表明,外省法裔的权利很难得到保障。此后的历史中,魁北克政治精英愈来愈强调内向型的民族主义,主张魁北克不仅是地理边界,亦是文化边界,最终在20世纪80年代掀起分离主义运动。一战期间法裔对征兵的抵制,在这种转变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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