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无故事处看故事
——《红楼梦》整本书阅读之几个小人物的解读

2022-03-17 12:58
语文天地 2022年8期
关键词:妙玉晴雯宝玉

陈 佳

在《红楼梦》整本书阅读中,把握人物形象是重点也是难点,打通回目之间的阻隔,通过寻找同一人物在不同回目中的表现,或者比较同类人物之间的异同,是把握人物形象的有效途径。

我们都知道,文学活动作为一种艺术创造活动,由世界、作者、作品和读者四个要素构成。人类生活的世界,是文学活动产生、形成和发展的客观基础,它不仅是作品的反映对象,也是作者与读者的基本生存环境,是他们能通过作品产生对话的基础;作者则是文学生产的主体,他不但是写作作品的人,更是把自己对世界的独特审美体验通过作品传达给读者的主体;至于读者,他作为文学接受的主体,不仅是阅读作品的人,而且是与作者生活于同一世界的活生生的人,双方通过作品进行潜在的精神沟通;而作品作为显示世界的“镜子”,作为作者的创造物和读者阅读的对象,是上述一切环节成为可能的中介。

我们所说的整本书阅读,是读者对作品的阅读活动,是文学活动的一个环节。读者阅读文学作品,既是从作品中了解作者思想,了解作品描写的人情世态的活动,同时又是读者在自己的生活经验、文化修养的基础上,运用想象、联想而使作品内涵在头脑中具体化的活动,就是读者对作品的再创造。这个过程不是被动的,而是一个主动的创造性的过程,当我们在进行整本书阅读的指导的时候,激发学生再创造的热情,捕捉到学生再创造的成果,是十分有意义的活动。

在指导学生进行《红楼梦》整本书阅读的时候,我要求学生以人物为纲,探究人物的形象特点,打通回目之间的阻隔,寻找同一人物在不同章节中的不同表现并进行整合;或者运用比较的手法,找到不同人物之间的异同,从而使学生形成自己对人物独特的立体的认识。

一、失怙少年和富贵公子——透过宝玉看贾兰

宝玉、秦钟大闹学堂时,作为宝玉的亲侄子,贾兰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并且劝阻朋友不要惹事。这种冷漠的个性可以说是由他的家庭环境造成的。贾珠在时,李纨有尊贵的丈夫和聪明可爱的儿子,人前人后风光无限,贾珠一死,她就离开了贾府的权力中心,在角落里谨小慎微地过着清贫日子,和儿子两人相依为命。李纨是忠洁的、温顺的,但她其实也是有活力的。在海棠诗社结社之时,她就表现得很活跃,自封社长,出题限韵,展现出难得的青春气息。大家凑份子过生日,问凤姐要钱时,她伶牙俐齿,丝毫看不出是个温吞的人。可是,她和探春一起管家时,就明显表现出一副和稀泥的样子;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她也一并被抄了,她也只是忍了下来。为什么?因为其实她都懂的,无伤大雅的场合,可以难得释放一下自己,更多的时候,她要让自己躲起来,显得不那么起眼,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贾兰。

幼年丧父的孩子在心理上会自卑敏感,再加上静如槁木一般的母亲,只是让他一味地读书,而不关注对他内心的引导和教育。长期在压抑的环境中成长,性格难免会孤僻冷漠。

反观宝玉,母亲王夫人对他只是一味地溺爱,并不如何要求他。书中有一回宝玉“调弄了一回雀儿,看了一回金鱼”,迎面撞见“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原是贾兰拿它们“演习骑射”,此时两人形象大不同,宝玉心中有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呵护,而贾兰却更冷漠和功利,母亲的态度塑造了他们截然不同的个性。

二、平静月色与灼人日光——透过晴雯看麝月

麝月虽是怡红院里的四大丫头之一,但她最平平无奇,没有存在感。她没有袭人温柔贤惠,亦无晴雯貌美手巧,可她却陪宝玉走到了最后。文中宝玉帮她篦头,晴雯说了酸溜溜的话来针对她,可她也不回嘴,只对着镜子和宝玉相视笑笑,她有一股灵魂上的坦荡和从容,对外界的评价只是淡然受之。袭人有当姨娘的想法,相比之下,麝月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她不盲从,也不斗争,这背后有她自己对自己清晰的认知。于是她更能随遇而安。就像杨绛说的:“我和谁也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论口才,她其实全不输晴雯,不管是面对坠儿妈,还是芳官干娘,她都能以理服人,平息事端,成为不争不抢的人。

当然,同样是不争,迎春的不争是因为软弱,她一味地躲避,最终把自己推入深渊,而麝月的不争,是因为她不愿挑起事端,偶尔出手,也只是为了平息纷争,可以说是不惹事,也不怕事。论顾全大局,温柔体贴,麝月也不输袭人,让大家出去玩,自己守着屋子,直到宝玉询问她才说出事实。晴雯病补雀金裘,宝玉只看到了晴雯熬了一个通宵而感动不已,却没有看见一旁拈线的麝月也辛苦了一晚,但她不诉苦、不争功,只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体贴、照顾同事,甘愿当绿叶,让姐妹出风头,这样温和善良的麝月怎能不让人喜欢?

月光不似日光那样灼人,而是淡淡柔柔,平静祥和,像呵护与关怀,让人倍感温馨。麝月这样的人自在,随遇而安,虽无出彩之处,但尽自己的本分,就如她的名字。

三、清冷决绝与欲空不空——透过妙玉看惜春

妙玉和惜春都曾瞧不起黛玉,妙玉是因为她不懂什么水喝茶,而惜春则是因为她为情所困。妙玉带发修行,心中可能还有还俗的想法,而惜春却决绝地剃光一头青丝,只有不恋红尘之人才会如此,两人高下可见一斑。从惜春的第一次出场“形容尚小”以来,她似乎一直是活泼可爱、略带些稚气的形象。周瑞家的送花时,她和小妮智能儿玩耍,少不更事的她会笑着问宝玉:“二哥哥,你成日玩些什么?”刘姥姥说“食量大如牛”的时候,她离了座位,叫奶母揉一揉肠子,娇态毕现,这让读者有一种错觉,她好像是一位极惬意和尊贵的小姐,但其实她内心不知有多寂寞。

从小不被重视,父亲贾敬只知寻仙问道,哥哥贾珍只知寻欢作乐,身边完全没有亲近之人,入荣国府后也是默默无闻。创立诗社时,大家都挖空心思起别号,独她和迎春只随意地把自己的住处当做别号。她是一株渴望浇灌的幼苗,却在最需要亲情的时候得到的是一片沙漠,恐怕在她心中与亲人早已形同陌路了吧。 抄检大观园的时候,入画被搜出了可疑的物件。惜春决绝得要赶他走,表面上她是冷心冷肺,实则她想独善其身,不愿和不干不净的宁府沾上关系。

反观妙玉,无论是在吃梅花雪茶时的茶具分配上,还是在和惜春下棋时,因宝玉观棋而心动面红,都可以看到她的“不空”。因而惜春说她“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从这一点上看,惜春比妙玉走得更远、更决绝。走出清寥的大观园,环顾四周,她没有什么可带走的,友情、爱情、亲情,她都没有经历过,只有这一身一影,投入幽静的古庙——那深不可知的未来。

贾兰、麝月、惜春,这三个人物在《红楼梦》中都是不起眼的存在,然而我们却都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人物,通过联系和比较,于看似无故事的人物身上,发现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故事。我想,这大概就是整本书阅读“学习目标与内容”中所说的:重视阅读体验,强调个人的、自己的经验、精神和语言的获得与养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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