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崧,袁洪志
(全国职业院校教学工作诊断与改进专家委员会,北京 100816)
在生产力水平不高、以解决温饱为民生主题的年代,供不应求是社会的主要矛盾,重量轻质是各主体的必然选择。相对静止、粗放的质量需求为“最佳”“最好”提供了滋生土壤,质量优劣历来由供给方说了算。随着时代的进步、生产力的解放、人们需求层次的不断提高,质量评判的天平开始向需求方倾斜。今天,中国在消灭了绝对贫困之后,开启了以推动高质量发展为经济社会发展主题的新征程。“使发展成果更好惠及全体人民,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已成共识,“质量是指产品或服务对需求的满足程度”已被广泛接受。然而,新理念的确立从来不会一帆风顺,旧思维老习惯的改变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要把“教育质量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理念落到实处,还需要经历一个理论上深入探究、实践中断腕攻坚的艰苦过程。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指出,“我们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要“既善于积势蓄势谋势,又善于识变求变应变”,这为我们认识“变”的世界、激发“变”的动力、满足“变”的需求、追求“变”的质量指明了方向、擘画了路径。今天办教育、育人才的每一个“我”都必须对“变”的世界有一个充分、准确的认识,保持居安思危的警觉,掌握科学应变的本领,在改革和创新实践中实现教育质量和自身能力的不断攀升。
马克思主义哲学告诉我们,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变”是绝对的,“静”是相对的。计算机和数据存储技术引发的信息革命为人类社会带来一系列深刻的变化,引起几乎所有领域的“流”的质变。“流”指的是普遍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的各种流动的社会要素,比如资金流、人员流、技术流、信息流、商品流(简称“物流”)等等。这些“流”虽然自古以来一直存在,但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其流量和流速在不断增长和加快,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动力和时代更替的显著特征。借助网络信息技术,当今各种“流”的流量和流速产生了质的飞跃,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到来。新时代拥有不同于以往任何时代的新特征,可以概括为四个化:信息化、知识化、全球化、智能化。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变化,指出“当今世界,网络信息技术日新月异,全面融入社会生产生活,深刻改变着全球经济格局、利益格局、安全格局”。
教育担负着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的重任,而社会主义事业本身是前无古人的、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以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新期待为根本宗旨的伟大事业。显然,只知储存现成知识、只会应付各类考试、不善识变应变、不敢开拓创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难以成为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置身于新的“跃迁期”的教育更要对“变”的世界有全面、深刻、透彻、准确、高远的认识,果断抛弃追求“最好”的执念、破除对“最好”的痴迷,克服唯“洋马首”是瞻的怯懦、根除“五唯”的顽瘴痼疾。新时代的教育要勇于革故鼎新、敢于挑战自我、善于变危为机,以不畏艰险、不辱使命、越是艰险越向前的精神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教育强国[1]。
回顾文明进化的历史,人类就像一支坚韧不拔的登山队,沿着陡峭的岩壁,朝着看不见顶端的未知山峰,一代接续一代、一步接着一步地向上攀登。在不断登上新的高度和变未知为已知的过程中,人类不断实现着自我提升、自我完善,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彪炳史册的文明高地。中国共产党把自我革命精神作为始终立于时代潮头、不断引领时代发展、永葆青春活力的强大支撑,创造出了世所罕见的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繁荣稳定的奇迹。认识这样一种人类自身的“变”,对于穿透“最好”的魔障,认识教育质量本质,持续深化教育改革同样十分重要。
一般而言,学习可以分为两种,一种叫做传统学习,一种叫做超前学习。传统学习的内容主要是基础性的、成熟的、成体系的知识,学习方法强调循序渐进、彻底性和系统性。超前学习的内容则是学习者认为特别重要和前沿的知识,学习方法具有主动性、跳跃式、探索性等特点。对应两种不同的学习,教育也就有了以传授现成知识、奠定学识基础为主要目的的传承性教育和以启迪自主意识、培养创新能力为主要追求的跨越式教育之分。两种学习、两类教育的关系问题一直是热门的研究课题,但基本一致的认识是,它们不是相互对立、相互排斥的关系,而是互为补充、相辅相成的关系。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传承性教育也必须注入“变”的基因、保持“活”的灵性。特别是在社会各种变化呈现前所未有的“快广深大”特点的新时代,教育不仅要注重“授之以渔”、强调活学活用,更要时刻紧跟前沿、与时俱进。可以预见,一旦扫除了“最好”的心理魔障,弥漫于师生家长心头的“教育焦虑”自会消散澄清,“题海战术”“高考工厂”等乱象自会销声匿迹,“琼林宴”“状元榜”之类的沉渣自然不再泛起。
前已述及,供不应求为“最佳”“最好”提供了滋生的温床。在物资供应紧张的年代,质量好坏由产品或服务提供者说了算成为理所当然,管理者主要依靠组织各类评比激发生产积极性,“金牌”“银牌”大行其道。由于缺乏需求张力,消费者的感受无足轻重,只要能体现长官意志就是当然的“冠军”。因为缺乏改进的原动力,对“冠军”来说,即使原地踏步,也可稳坐“钓鱼台”;对其他同行而言,除了荣誉,评比并不构成危及存亡的威胁。结果是,随处可见“赶超”的豪言壮语,鲜见“赶超”的真迹实效;看似热闹非凡,实则一潭死水。
随着改革开放时代的到来,人民生活水平大幅提高、国门逐步打开,人们感受到了日新月异的产品更新、层出不穷的先进技术带来的惊喜和冲击,引起对原先所谓的“最”的怀疑,引发对“质量”内涵的思考。思考结论是,在解决了基本温饱问题、充满了美好向往的中国,“质量”不应再是供给方口中的“优劣程度”,而是对服务对象需求的满足程度。换言之,判定质量好坏的最终决定权不能再放在提供者手中,而是应当掌握在需求者手中。对质量的颠覆性认识所显现的直接效果是全社会创造激情的迸发。在甩脱了“最好”的羁绊、紧贴于需求之后,各行各业精神焕发、新秀突起,“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开始从纸上走进现实。教育同样如此,岗位培训、继续教育、成人教育、社区教育、远程教育等多种类型、形式的教育登堂入室,一下改变了学校教育一家独大的局面,极大地满足了不同年龄段、不同社会群体的学习需求,体现出当今教育的质量内涵和时代价值。“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开始从口号变为行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当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发展中的矛盾和问题集中体现在发展质量上”[2]。这就为教育教学改革和发展指明了方向:主动适应人民日益增长的教育需要,自觉接受“更好”的挑战,在坚持“目标引领和问题导向相统一”的改革创新实践中,不断登上新的台阶、开辟新的境界,实现教育事业的高质量发展。
认识“变”十分重要,准确识变是科学应变的前提。可是,应变有主动与被动之分。主动应变不仅能够转危为机、化险为夷,而且能够将风险消弭于萌芽之中,将损失和伤害降到最低。被动应变,如果路径正确、措施得力、戮力同心,也能逐步走出困境,但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做出巨大的牺牲。如何变被动为主动,变亡羊补牢为未雨绸缪,树立“求变”意识非常关键。
“求变”是一种智慧。我国战国初期著名军事家吴起早就在《吴子兵法》中留下名言“夫安国家之道,先戒为宝”。而他所说“戒”的第一要义就是要有忧患意识和“出门如见敌”的心理准备。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要求在“新的征程上,我们必须增强忧患意识、始终居安思危”,多次强调要勇于斗争、“主动求变”,展现的是洞察历史、烛照未来的大智慧。
“求变”是一种信念。醉生梦死、满足现状的人是不希望有变化发生的,即使感觉到了变化,也要千方百计去掩盖,达到粉饰太平、麻痹世人、麻醉自己的目的。有信念有追求的人总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现状,因此不乏求变的激情与动力。不过,信念有高低之分,我们所要坚持的是以人民为中心的信念,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念,是唯一能够产生磅礴激情和不竭动力的信念。
“求变”是一种自信。敢于求变的人必定是有主见、有底气、充满自信、勇于担当的强者,他们坚信“变”的有理、相信“变”的必然、自信拥有“变”的能力。相反,妄自菲薄、畏首畏尾、唯唯诺诺、人云亦云的人是不会有“变”的勇气的,更不要说主动求变。一个组织、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同样如此。无数历史事实表明,任何照搬他国模式、输入他国价值观,甚至挟洋自重、寄人篱下以求偏安一隅的图谋都只会给国家和民族带来动乱和灾难[3]。
“求变”是一种精神。“变”意味着理念的更新、习惯的改变、体制机制的重组、利益格局的调整,必定会遭遇逆风暗流乃至惊涛骇浪。对“变”抱有一呼百应、一帆风顺、一蹴而就、一劳永逸的希冀是不切实际的,更是十分有害的。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担当和作为是一体的,不作为就是不担当,有作为就要有担当”[4]。所以,“求变”体现的是不畏艰险、不辱使命、知难而上、越是艰险越向前的精神。
“求变”是一种自觉。我们所说的“求变”指的是主体的主观意愿,是主体发自内心的渴望追求,而不是被动地传达指示、无奈地应付差事、机械地忙于事务。“求变”贵就贵在自觉,是建立在“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改进”基础上的高度自觉,是以坚持党和人民事业高于一切为精神支柱的纯粹自觉。
当然,仅有求变的意识是不够的,还要有准确识变的学识眼界,科学应变、变危为机的能力与本领。要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对中青年干部的要求,“珍惜光阴、不负韶华,如饥似渴学习、一刻不停提高”。发扬“挤”和“钻”的精神,从书本中汲取智慧和营养;结合工作需要学习,真正上心用心、善于总结思考。
或许有人会提出质疑,难道以后就不能再用“最好”“最佳”“最高”之类的提法了?自然不是,但使用这些提法时一定要有时间、范围、前提、标准等等的明确界定,让世人清楚所说“最”的依据只是“无终点马拉松赛”某一瞬间的一帧截图。也或许,有人会质疑,难道要因此取消所有评先、评优吗?自然也不是,但确实需要先弄清楚评先评优的目的,改变有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取向、以评代管、偏重形式、有违公平、加重一线负担、消弭内在活力的评选活动。说到底,先进、优秀、英雄是涌现出来的,而不是诱以名利、饲以偏食,察言观色、包装打扮,最后交由少数“专家”闭门投票评出来的。不久前,中办、国办联合发文,要求各地区、各领域严格规范、大幅减少各类评选活动,切中时弊、意义深远。这需要我们把主要精力放到实实在在提高质量和效率,解决群众急、难、愁、盼问题的实事上。作为教育工作者,更应当把引导每位学生终身牢记“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进而时刻保持奋发向上的精神状态和旺盛活力看作神圣的历史责任。
应变能力和应变意识同样重要。有了主动求变的意识,却没有足够的应变能力,既缺少先进理念的指引,描摹不清“变”的图景,又找不到变危为机的路径,再美好的“变”也只能是纸上谈兵。应变能力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持续的“学习—实践—再学习—再实践”过程中,经过不断总结、凝练、积累培育出来的。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学习,早在1940年就把每年的5月5日(即马克思诞辰日)设立为“学习节”。习近平总书记要求“全党来一个大学习”“做一个学习大国”。当今学习力已经成为一个组织或者个体的核心竞争力,所以,掌握、提升应变本领需要从“如饥似渴学习、一刻不停提高”开始。追求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尤其要把注意力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要更新理念意识。教育工作者要树立“创新发展、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开放发展、共享发展”的新发展理念,确立“质量即是生命、质量决定发展效益和价值”的理念,最终达到准确把握当代中国教育质量理念的目标。
二是要改变思维方式。坚持“目标引领和问题导向相统一”原则,树立“依靠提升质量解决发展中遇到的问题”的思维方式[5]。要积极从其他学科汲取智慧,学会运用“量子思维”,克服“牛顿思维”惯性。
三是要改变组织形态。改变封闭的、机械的、官僚式的传统组织,创建具有持续学习与创新能力、具有高于个人绩效总和的综合绩效的组织,亦即学习型组织。
四是要改变工作模式,实践“8字形质量改进螺旋”[6]。把“势”随时转化为良性、高效、持续的发展动力;孕育自我激励、主动担当、自觉改进的机制;融入现代信息技术,实现常态绿色“零缺陷”;把“三全育人”落到实处,夯实变“管”为“治”的基础。
五是要加快智能校园建设步伐。各级领导要带头学网、懂网、用网;各级机构要聚焦“用户”需求、做好顶层设计;要强化专门队伍建设、提高教职工信息化意识和技术应用能力;要厘清推进思路、加大“新基建”投入。
六是要全面转变校园形态。变教学形态为“线上+线下”,变管理形态为“扁平+双向”,变运行形态为“实时+追溯”,变发展形态为“人人+组织”,变监控形态为“透明+公正”。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教育工作者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挑战,唯有从“我”做起,准确识变、主动求变、科学应变。面对人民日益增长的教育需求和中华民族复兴的殷切期待,教育对质量的追求唯有止于至善,没有最好,只有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