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敏
(中央民族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北京 100081)
元代云南行省的行政系统包括行省、宗王、大理总管段氏。三者相互制约,总制于行省。天历兵变之后元政权由盛转衰,三方并立制衡的格局被打破,宗王权力越来越大。至元朝末期,梁王专制,行省禀命,这也是云南行省宗王出镇①至元初年开始,忽必烈相继分封诸皇子为王,以亲驭疏,出镇边地,屏藩朝廷。宗王所辖镇戍区可分两类:一是防御西北、东北叛王的前线,如北平王、晋王等镇漠北,安西王镇京兆;二是镇遏南方的要地,如云南王、梁王镇云南,镇南王镇扬州等。从东北—西北—西南—江淮,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军事防御线,以屏藩朝廷。相较于其他行省宗王出镇的特殊之处。镇守云南行省的最后一位宗王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为元世祖第五子忽哥赤的后裔,梁王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最后与大理总管同亡于明,在元末明初云南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研究这一时期云南的历史,对于探索云南从元朝向明朝的变迁,研究这一时期中国边疆状况意义重大。
元朝于世祖至元十一年(1274)设立云南行省,统有三十七路、五府,是元中央政府派往云南的最高权力机构,职官构成主要有丞相一员,平章政事二员,右右丞各一员,参知政事二员。出镇宗王封藩不治藩,主要起到军事镇戍的作用,且与行省官僚体制相补充,保障元中央在云南行省的绝对控制权。行省诸官员是元朝皇帝直接下诏授予的隶属于元中央朝廷的政府要员,不是出镇云南宗王的左贰私臣。所以,当首任平章政事赛典赤到任云南行省后并没有亲自拜谒镇守云南的宗王,只是派其子纳速剌丁前往王府进行禀白,以表示对蒙古诸王的尊崇。同时,慑于成吉思汗黄金家族共权的习俗,尽管云南行省是最高的权力机构并代表中央行使行政权力,但在宗王临镇的情况下,行省官员也是不敢专擅的。他们为了更加便利的行使各项权利,也为了自己的政治生命更加长远而向宗王“纳贡称臣”,以期取悦宗王,获得他们的支持。此外,赛典赤效仿中书省的机构设置,在云南行省机构中设置宗王断事官,共同商议行省诸事,使宗王在行省中有自己的话语权。然而,云南行省部分低品级官吏的委任罢免、税赋的征收以及诸多地方事务皆由行省负责。即所谓“政令一听赛典赤所为”①宋濂,王祎.元史:卷一二五:赛典赤赡思丁传[M].北京:中华书局,1976:1385.。赛典赤成功地将此前王政时期宗王临镇与都元帅独裁的政治军事体制转变为行省与出镇宗王二者分权制衡的政治体制。
天历兵变后宗王与行省这种平衡的关系被打破,宗王逐渐获得了原先属于行省的诸多权力,相对应的是行省的权力越来越小。至元末把匝剌瓦尔密出镇云南行省时宗王权力达到顶峰,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元顺帝至正二十三年(1363),四川明玉珍大夏国政权的司马万胜率军攻下了云南行省省治中庆路,之后侍中杨源受万胜命前往四川向明玉珍上表报告这一重大军事胜利。表文不乏对云南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诸多谴责,认为“藩公挟便宜行事之文,专任憸人,恣意其饕餮”②黄标.平夏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7.。除谴责之意外,更深层次地反映出在元末全国范围内此起彼伏的反元战争形势下,云南与中央朝廷之间的联络困难,梁王自然在偏于一隅的云南有了“便宜行事”的最高权力这样一个事实。至元二十八年(1368),元大都被徐达率领的明军占领,元顺帝妥懽帖睦尔携百官及后妃退回到漠北草原之后,云南与北元朝廷隔绝,云南行省官员只能从土蕃绕道前往朝廷述职。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元顺帝寄希望于云南行省可以成为北元重新反攻中原的大后方,便授予把匝剌瓦尔密在云南行省诸多特权,梁王在云南的确称得上是自主一方。不但可以承制拜授包括平章政事这样的从一品高官在内的行省大大小小官员,而且还可封立云南当地其他品级次一等的诸王。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在云南行省的专权具体表现在立品甸王和操纵“云南等处行枢密院”这两件事上。
大蒙古国元宪宗孛儿只斤·蒙哥七年(1257)设立品甸千户所③治所即今天大理白族自治州的祥云县。。《大明一统志》“云南布政司·大理府·云南县”条载:“蒙氏至段氏,并为云南州,又名品甸。元初立品甸千户所,至元中复云南州后降为县,隶大理路”④李贤等.大明一统志[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0:58.。
清人王崧所撰《云南备征志》中记载了一条值得关注的史料,“英宗至治三年,梁王抵洱海,立保和奴二子号品甸王。梁王回,高祥斌杀二王,以二妃配知府杨益”⑤王崧,编纂.云南备征志:上[M].李春龙,点校.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498.。该条史料中可得知两点重要的信息:其一,梁王立保和奴二子为品甸王;其二,土官高祥斌杀掉了梁王立于大理的品甸王。元代王号分为“一字王”和“二字王”,一字王号的梁王比二字王号的品甸王身份高贵得多。元代王号的授予权是牢牢掌握在皇帝手中的,但梁王在此时却可以立比自己低一级别的二字王,且区区云南土官高祥斌居然杀害了品甸王,令人瞠目结舌之余不免对史料中“至治三年”的纪年产生疑问。元英宗至治年间,元朝政局较为稳定,中央对各地方拥有较强的掌控力。在这样一种较为稳定的态势下宗王不可能获得皇帝独有的王号授予权,且英宗时期元朝与段氏关系友好,段氏对元朝忠心不二,不可能发生土官杀掉蒙古诸亲王此种以下犯上之事。因此,梁王立品甸王和高祥斌杀品甸王两事件只可能发生在顺帝朝的至正后期梁王专制情况出现之后,更确切的说,应该发生在至正二十六年(1366)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杀掉段功、梁段双方关系交恶之后。
梁王之所以在大理立品甸王,或出于对大理总管段氏监视的考量。元世祖后期至元成宗前期曾一度出现“两王并封、东西共镇”格局⑥云南王也先帖木儿在至元二十五年(1288)移镇滇西大理,之后梁王甘麻剌至正二十七年(1290)封镇云南镇守中庆。形成了梁王与云南王并封、东西共镇的格局。东西共镇的情形,只是梁王甘麻剌与云南王也先帖木儿以及梁王松山与云南王也先帖木儿并封时才真正存在。此后,虽然仍有梁王、云南王两王并封的情形,但实际上并不存在东西共镇,云南王也不再驻滇西的大理。,梁王驻中庆,云南王驻大理,云南王起到了监视大理段氏的作用。梁段关系恶化以后,梁王欲重现两王东西共镇的局面,以便就近监视和牵制段氏一方,尽管品甸王的地位较往日的云南王相差甚大。而段氏一方感受到了来自梁王代表品甸王的威胁,如芒在背,必欲除之而后快,段氏杀掉品甸王一事使梁段关系进一步恶化。从梁王可以立品甸王这一事件本身来看,元朝失去大都退回漠北草原之后对云南无暇顾及。梁王拥有了元朝皇帝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可以给身边近臣封王拜相,与一方封君相差无二。
元朝在中央常设枢密院,“秩从一品,掌天下兵甲机密之务。凡宫禁宿卫,征讨戍守,检阅差遣,举功转官,节制调度,无不由之”①宋濂,王祎.元史:卷八六:百官二[M].北京:中华书局,1976:1024.。此外,元代又设置行枢密院,行枢密院并不常设,“国初有征伐之事,则置行枢密院。大征伐,则止曰行院。为一方一事而设,则称某处行枢密院,或与行省代设,事已则罢”②宋濂,王祎.元史:卷八六:百官二[M].北京:中华书局,1976:1025.。元代见于史料记载的行枢密院有河南行枢密院、西川行枢密院和岭北行枢密院等等,皆因战事而临时设置,战事平息以后即被罢黜。元朝末期,政治腐败、经济凋敝,内有争权夺利外有反元起义,整个国家军事活动频繁。出于政治军事运动的需要以及便于更好的进行军事部署而在各地重新设置行枢密院,如河北行枢密院、河南行枢密院等即是在察罕帖木儿为首的地方义军抗击红巾军起义时所立。梁王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在云南行省设立了云南等处行枢密院,以负责诸项军务。
李飞鸿主编的《晋宁文物选集》③李飞鸿.晋宁文物选集[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6:74.一书中记录的今云南省晋宁区观音洞壁画洞中北元“宣光甲寅年”的记载可为云南在元朝末期设置了行枢密院提供佐证,全文如下:
(第一行)时于宣范□□□岁次甲寅,
(第二行)暮春九月,
(第三行)云南等处行枢密院判
(第四行)桑哥实里、都事王尧忠
(第五行)敬奉
(第六行)王命,踏勘本郡军民屯地罔,
(第七行)参随宪司口吏万思义,
(第八行)宣史汪不花□□□
(第九行)□府令史李思敬、奏差
(第十行)郭完者不花一行人等,联
(第十一行)辔焚香到此以记耳。
“宣光甲寅年”即北元宣光四年(1374)。从上引文中可知,元末云南行枢密院的全称为云南等处行枢密院,主要官员有都事、宣使和令史。此外,由支渭兴所撰立于至正二十九年(1369)的《重修中庆路庙学记》记载了脱欢普花“知枢密院使”的官衔,“今蜀国公、银青荣禄大夫、本省右平章、知枢密院使脱欢普化以世臣子孙累践清要,至正乙未,由中书吏部员外郎出为本省左右司郎中,升参政、右丞,以至平章政事”④龙云,卢汉,周钟岳.新纂云南通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417.。知枢密院使是云南行枢密院的最高长官,由行省平章政事脱欢普花来兼任。脱欢普花是元顺帝时期名相脱脱帖木儿的亲属,时任中书省吏部员外郎,因受到脱脱帖木儿牵连⑤至正十四年(1354)脱脱因受到奸臣哈麻、雪雪兄弟的陷害被革职流放于亦集乃路、云南等地。,外放为云南行省左右司郎中。当时建昌、越嶲两地发生叛乱,梁王派兵几次征讨皆战败而归。脱欢普花自荐,最终成功平息叛乱,梁王遂授其云南行省平章政事,之后累功封梁国公。脱欢普花文武双全,颇得民心,“既用兵以静边境之难,轻徭薄赋,宽裕民力,公私有馀,更新佛宇,深得昔贤先致力于民而后致于神之意”⑥陈文.景泰云南图经志书[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168.。不仅主持修复了明玉珍攻陷云南省治时被焚毁的五华寺,还在今昆明的西山修建了海源寺。在元代云南行省的军事、社会生活方面皆做出了贡献。
同样由支渭兴所撰立于至正二十八年(1368)的《重修五华寺》记载:“今行省平章脱欢普花荣禄公嘉其志,启奉梁王令旨。”①龙云,卢汉,周钟岳.新纂云南通志.[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502.从中可知,作为行省平章的脱欢普花是听命于梁王的,同时由上引文的“敬奉王命”可知云南行枢密院的官员都是听命于梁王的。元代中前期云南行省正六品以上官员的任免权归中央所有,至元末,梁王对云南行省的所有官职都有任免权,脱欢普花平章政事一职即由梁王授予。因此,知枢密院使脱欢普花以及院判桑哥实里、宣使汪不花等人的官职同样来自于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授予,梁王对云南等处行枢密院具有绝对的掌控权。
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之所以能够在云南行省实现专权的原因主要有三点:其一,从当时整个元朝的情况看,红巾军起义爆发以后,从中央到地方的局势动荡不安,甚至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为了对抗红巾军,元中央给予地方较大的自主权。十三世纪中叶以前,蒙古大汗与贵族之间因权力问题存在诸多难以调和的矛盾,前者希望实行专制扩大皇权,后者希望保持独立,而元帝国保持稳定运转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统治者能够平衡与蒙古诸王之间的权力关系。红巾军起义为各地镇守宗王与地方势力提供了独立与壮大的机会。换言之,梁王把匝剌瓦尔密的独立与自治,一方面仰赖于云南行省远离中央朝廷的地理位置,另一方面源于当时的战争局势,元朝末期顺帝疏于政事,全国战乱频繁。云南与远在大都的朝廷联络困难,为了迅速作出决策应对瞬息万变的局势,梁王在云南便有了自行决断的自主权利,不必事事请示中央。其二,行省的权力来自元中央朝廷,中央政权的强固是云南行省正常行使其权力的前提与保障,亦可达到与宗王分权制衡的效果,当中央政权衰败以后,云南行省失去了权力来源,自然形同虚设,只能完全听命于掌握军政大权的梁王。其三,在政局混乱的元朝末年,地方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军阀,军事实力与军队数量更是自身实力的保障,梁王作为云南行省的政治、军事首脑,自然可以在云南独据一方。
元朝灭大理国后,在云南设立行省。原大理国主段兴智家族世袭大理路总管,与有元一代相始终。方慧《大理总管段氏与元蒙政权关系剖析》一文认为,在蒙元政权统治云南行省的一百多年中,二者关系大体经历了四个发展阶段:宗王统制时期;行省、宗王、大理总管段氏并立时期;元段分域构隙,段氏势力坐大时期;梁段交恶,同亡于明。元朝末期,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出镇云南行省时元段关系处于第四阶段交恶时期,二者之争甚嚣尘上,最后同亡于明②方慧.大理总管段氏与元蒙政权关系剖析[J].广西民族研究,1990(2):86.。元代大理总管共9位③分别是段实、段忠、段正、段隆、段俊、段义、段功、段宝、段明。,梁王出镇云南行省时的大理总管分别是第八代总管段功和第九代总管段宝。
《滇史》《滇载记》及万历《云南通志》认为,段功任大理总管的时间始于至正十二年(1352)。关于其被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杀害的年份,《蒙兀儿史记》与淡生堂本《南诏野史》有着相同记载,皆认为是至正二十六年(1366)。以上可知,段功为大理总管任期自至正十二年至至正二十六年,共计14年。把匝剌瓦尔密于至正二十三年(1363)出镇云南,其与段功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在至正二十三年与至正二十六年之间。
梁段关系曾一度趋于缓和,因段功曾帮助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剿灭攻入省治中庆的四川明玉珍系红巾军。元朝末年,由于统治者的极端腐败,爆发了全国范围的红巾军大起义。徐寿辉领导的江西、湖广农民起义军,是红巾军起义队伍中的一支重要力量。至正二十三年,徐寿辉部大将明玉珍派以邹兴、万胜、芝麻李为首的红巾军进攻云南。兵分三路,分别由建昌、界首和八番进入云南行省。万胜兵力虽不足一万人,然皆以一当十,一路势如破竹,“初临乌撒(今威宁)、蛮酋纳款以供输,继次马隆(今马龙),敌望风而奔溃,遂由驿路踏入滇池。士民冒雨以争降,官吏叩头而请罪,一毫不染,万室皆安”①黄标.平夏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35.,万胜领导的一支红巾军成功进入中庆。此时,梁王与云南行省官员皆向西逃往威楚,途中下令召段功前来救援,以收复中庆。段功并没有立即应召赴命,救援梁王。在红巾军兵临大理城下时,段功才察觉事态严重,无法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与杨渊海谋划后,为求自保才决定出兵与梁王共同击退红巾军。红巾军攻入云南的军事行动侵害了他们的共同利益,因此,梁王与段功可以暂时冰释前嫌,二者可以联合起来共同镇压红巾军。从这一战争过程可以看出:段功经过30多年的苦心经营,此时已经具备一支作战能力很强的军队。梁王为了获得段功的帮助与支持,授段功云南平章政事一职,并将女儿阿盖公主嫁与段功,段功从此威震西南。但是,梁王与段功之间的矛盾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梁王对段功依然心存戒备,所谓“虽阳德之,心实忌之”。次年,段功因为思念新婚妻子阿盖,便从大理返回中庆。当时有人私下向梁王把匝剌瓦尔密进言说:“平章此来,有吞金碧之心”②杨慎.滇载记[M]//方国瑜.云南史料丛刊:第六卷.昆明:云南大学出版,2000:817.。这正犯了梁王的大忌。梁王最终设计将段功杀害。段功被杀后其子段宝继任大理总管。此后,梁王、段氏与明朝三方之间展开了一系列迂回曲折的斗争。
根据《滇载记》《南诏野史》等史料的记载,可知段宝是段功的儿子,段宝在其父段功遇害身亡后的第二年即至正二十七年(1367)自立为大理路总管。洪武皇帝攻取云南的洪武十四年(1381)年败死,段宝出任大理总管共计14年。
段功被杀死以后,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妄想将段功身边才智出众的近臣杨渊海收为己用,杨渊海以死明志绝不妥协投降。梁王非但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因此事进一步激化了与段宝之间的仇恨,二者之唇齿关系一步步走向破裂的边缘。段宝视梁王为杀父仇人,自封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蓄兵大理,图谋报复。同时,梁王亦视段宝为心腹大患,欲除之而后快。曾听信人言,派人刺杀段宝,结果失败。双方关系彻底破裂,兵连祸结,战事不断。数次交兵之后,都无法战胜对方,双方皆疲于战事,经过鹤庆知事杨昇的调和,双方进行议和。根据协定:“自金鸡庙分界,南属梁王,北属段氏,力劝息兵,百姓稍宁。”③杨慎.南诏野史[M].台北:成文出版社,1967:231 .梁王授予段宝云南行省左丞相一职。看似风平浪静的议和背后实则暗流涌动,二人并非真心求和,求和不过是双方在内部危机不断的处境下的无奈之举。梁王方面,除了大理段氏之外,其余土官皆蠢蠢欲动,欲摆脱元廷的控制。例如,剑川改州治一事。据《鹤庆府志》记载:“元初段氏世衰,高氏迭兴,因请鹤庆为路,而剑川改县属焉,今柳尤充即其治也。元季天下大乱,豪杰蜂起,土酋杨庆擅有其地,要于云南梁王,以县为州,授庆参政兼知州事。”④李倬云,等.艺文·剑川复州治记[M]//鹤庆府志:第十四卷.清康熙五十三年刻本:142.此条记载说明梁王是不得已才接受这一事实。大理方面,局势依然混乱不堪。据《滇史》记载:“至正二十七年,此时天下大乱,处处盗起。有回回剌鲁丁等四十一人,棲大理山谷中,朝夕惟诵经,盗胁之,不从,遂皆遇害。”⑤诸葛元声.滇史[M].德宏:德宏教育出版社,1994:21.而作为大理总管的段宝对此现象竟无可奈何。除了双方内部统治困难重重之外,军事实力不相上下也是二者罢兵言和的重要原因。双方力量大体相当,谁也没有办法彻底消灭谁。为了不使第三方渔翁得利,梁王与段宝“握手言和”,实现了短暂的和平相处,二者进入相持阶段。相持阶段的到来并不意味着对立局面的消失。根据《滇载记》的记载,不久之后,明玉珍率红巾军再次攻打省治中庆,梁王派遣心腹大臣叔铁木的罕向段宝借兵,段宝非但没有答应还写信怒骂梁王。梁段双方在不断斗争中同亡于明。云南在明朝的统治下,进入了新的历史篇章。
梁王把匝剌瓦尔密作为最后一任出镇云南行省的蒙古宗王,为了进一步扩大自身的权力从而维持元朝对云南行省的控制。在元末云南行省实行专权并与大理土官段氏相争。梁王专权具体表现在立比自身低一品级的品甸王以及操纵云南等处行枢密院。梁王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就决定了不可能与地方土官共同分享统治云南的权力,特别是元中央败退漠北草原后,梁王更是被北元朝廷寄予厚望。梁王在云南行省的专权及与段氏相争,从其自身来看是继续维持北元王朝对云南行省控制的有效手段。我们今天来看,一方面梁王在元末云南行省所做的诸多“努力”是为了维持元朝的统治,是忠诚的,这一点得到了诸多史学家的褒奖;另一方面,梁王的种种努力亦是徒劳的,梁段相争与之后明军征服云南的战争给人民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加重了云南行省的混乱,与之前安定的局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言而喻,包括云南各族人民在内的全国人民都是渴望安定、向往统一,坚决反对战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