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游
(中国社会科学院 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北京 100732)
党性观是无产阶级政党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关乎信仰,关乎立场,与无产阶级政党的先进性和生命力密切相关。习近平总书记对党性问题极为重视,他指出:“坚持党性原则是共产党人的根本政治品格,是政治工作的根本要求”[1]P403。他并且强调:“全党同志特别是高级干部要加强党性锻炼,不断提高政治觉悟和政治能力,把对党忠诚、为党分忧、为党尽职、为民造福作为根本政治担当,永葆共产党人政治本色。”[2]P49通过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的追溯可以发现,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党性问题作出过大量论述,其中,列宁对马克思主义党性观的理论贡献尤为突出。在长期实践中,列宁坚信无产阶级只有建立一个代表本阶级利益的坚强政党,才能够带领俄国民众脱离苦难的历史境遇。在这一信念的基础上,列宁在不同时期的论著中,对“党性”问题展开了充分而多样的论述,提出了科学的无产阶级党性观。这一理论传入中国后,中国共产党人在继承该理论精髓的基础上,立足中国实际,对其进行了补充和完善。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列宁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提出的党性观依然保有蓬勃生命力,历久而弥新,为中国共产党全面从严治党提供了宝贵的启示。
在俄国社会主义运动史上,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这段时间具有特殊地位。当时,俄国的马克思主义对敌视它的各种思想流派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成为俄国工人运动中占统治地位的派别。马克思主义小组遍布全俄各地,以列宁为代表的青年革命家开始崭露头角。而与此同时,农奴制改革后俄国社会产生的矛盾达到了极其尖锐的地步,革命即将到来的征兆日趋明显,其中一个突出表现是工人群众普遍开始提出政治诉求,他们不仅与企业主进行斗争,而且和沙皇当局发生了大量的直接冲突。在这种情况下,世界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中心转移到了俄国,分散的、以小组形式存在的革命团体已无法满足斗争需要,俄国无产阶级通过一个统一的革命政党组织起来的必要性变得特别迫切。
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建立统一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成为俄国革命者的共识。但是,仅仅满足于建立一个第二国际式的社会民主党是不够的。原因在于,与早已完成资产阶级革命的欧美国家不同,俄国是一个具有深厚封建主义残余的国家,到20世纪初尚未彻底完成本国的资本主义化。而俄国的资产阶级过于晚熟,对欧美资产阶级和本国封建统治者具有很深的依附性、妥协性,无力领导资产阶级革命取得胜利。因此,俄国无产阶级面临着此前任何一个国家的工人阶级都未能成功完成的任务:对资产阶级革命施加决定性的影响,把资产阶级革命的领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将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转化为向社会主义革命出发的起点。
这一时代任务赋予了俄国马克思主义政党更重的历史使命,向它提出了更高的政治标准,对其党员也提出了更高的思想和能力要求。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恩格斯逝世后,第二国际内部机会主义、修正主义思潮大肆蔓延,许多似是而非的修正主义言论盛行一时,给各国社会民主党人造成了极大的思想混乱,各国党内的主流派别抛弃马克思主义的党性原则,放松了党的思想建设和组织建设,导致共产党员的素质标准大为下降,从而使党变成了暮气沉沉的、松散的俱乐部式组织。这充分说明,旧有的第二国际式的党建道路已无法满足建立新型无产阶级政党、培养新型无产阶级政党成员的历史性要求。要建立一个生机勃勃、有战斗力的无产阶级政党,俄国革命者亟需正本清源,排除各种修正主义思潮的干扰,以正确的党性观引领革命实践。
一种较为系统的党性观需要具备哪些内容?马克思恩格斯曾对该问题进行过初步的理论探索。1845年,恩格斯在《傅立叶论商业的片断》中批判德国的“绝对的社会主义”时谈到:“这种社会主义由于自己的理论没有党性、‘思想绝对平静’而丧失了最后一滴血,最后一点精神和力量。”[3]P357这是目前所能见到的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党性的最早论述。马克思恩格斯直接论述党性的文字虽不多,却已经为列宁提出其党性观点提供了宝贵的启示。在针对相关问题的著述中,列宁通过批判第二国际修正主义思想,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进行继承、发展与创新,科学回答了思想理论的党性、党员个体的党性与组织体系的党性是否存在,以及应当以怎样的体制机制贯彻落实党性原则等关键问题,并针对实践中遇到的具体情况展开了极富针对性的剖析与解答。在列宁的卓越努力下,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与新型无产阶级政党——“布尔什维克”同步构建,列宁提出的较为系统的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使党于诞生之初就拥有了强大的思想武器,为党的进一步发展壮大奠定了基础。
列宁自投身革命运动,便一直对党性问题保持高度关注。在列宁不同时期的论述中,对党性观的阐发包含理论、党员、组织三个层面的内容。其中,“理论党性”具有世界观的基础性意义,是一切党性的起点,体现了思想理论的阶级性特征;“党员党性”则是党员个体在充分把握理论党性的前提下,以正确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武装自身的结果;“组织党性”由党员党性发展、凝聚、构建而成,是个体意义上党员党性向以党组织为核心而展开的党性原则的必然延伸,是阶级意识和政治立场的集中体现。
基于哲学在马克思主义理论大厦中的首要地位,列宁首先从哲学的角度开始其对党性问题的回答。在列宁初登历史舞台的1894年,他便通过对合法马克思主义者彼得·司徒卢威的理论批判,提出了哲学党性原则的一个重要内容:“唯物主义本身包含有所谓党性,要求在对事变作任何评价时都必须直率而公开地站到一定社会集团的立场上”[4]P363。就是说,思想理论的内容有清晰的阶级特征,要贯彻唯物主义,就必须将斗争精神坚持到底,而不能失掉阶级立场,沉迷于超阶级的所谓“客观”“公正”“不偏不倚”等理论玄思。这一提法继承了马克思恩格斯对党性的描述,正面给出了“唯物主义哲学本身具有党性”这一重要论断,批驳了曾经颇为流行的“哲学中立论”,是列宁展开党性论述的逻辑起点。
在写于1908年的《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一书的结论部分,列宁第一次正式提出哲学党性原则。它的基本论断是:哲学上存在党派,自然具有党性。按实质来说,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是两个斗争着的党派,实证论、不可知论、经验批判主义等学说则是哲学上的中间党派。[5]P356哲学党性代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个哲学派别之间无法调和、不可超越的对立和斗争,而这种斗争归根结底反映的是社会各阶级之间、各种进步和反动势力之间的斗争。[6]P361哲学上的无党性意味着拒不承认哲学上始终存在的两条基本路线、两个基本派别——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以诡辩言辞和繁琐语句做包装,向唯心主义妥协。通过对马克思恩格斯言论的梳理,列宁指出,“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哲学上自始至终都是有党性的”[5]P355。这种党性体现为二人善于发现一切打着“最新哲学”旗号的哲学流派对唯物主义的背弃。无论是实证论者还是以无党派性自夸的经验批判主义者,都是“哲学上的可鄙的中间党派”[5]P356,他们的主张是与唯物主义者所具有的“哲学的党派观点”[5]P357完全不相容的。任何一个人如果不彻底贯彻哲学党性原则,妄图超越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上、走所谓的“第三条道路”,就只能在“客观”“理性”“公正”的错觉中陷入唯心主义的泥潭。
列宁还指出,除哲学之外,其他学科领域同样存在不同社会阶级间的斗争,鲜明地反映了特定阶级的利益。这就将理论党性的适用范围作了极大外延,不仅适用于哲学,也适用于一般的社会科学。列宁举出政治经济学和教育学作为具体例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的第六章,列宁指出:“政治经济学正像认识论一样,是一门有党性的科学”[5]P359。他认为,就像许多哲学教授们竭力为各种唯心主义和不可知论思潮辩护那样,大批经济学教授为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张目,否认剩余价值理论的科学性,其根本原因并非是剩余价值理论本身存在理论缺陷,而恰恰是基于他们的阶级立场——那些“经济学教授们不过是资产阶级手下的有学问的帮办”[5]P359。教育学领域的理论斗争同样不可能超脱于理论党性之外。“资产阶级国家愈文明,它就愈会骗人,说学校可以脱离政治而为整个社会服务。……所谓学校可以脱离生活,可以脱离政治,这是撒谎骗人。”[7]P77列宁强调,旧学校里老师教给学生的每一句话,“都是根据资产阶级的利益捏造出来的”[8]P330。正是出于以上原因,列宁要求全体党员将加强理论学习作为日常生活中的必修课,唯有如此,才能练就分辨马克思主义与非马克思主义的敏锐嗅觉,牢牢站稳无产阶级立场,抵御各种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蚀,以取得革命的胜利。
党员党性即党员在党的日常生活中所需要遵守的行为规范。列宁认为,党应当只吸收“至少能接受最低限度组织性的分子”,党的力量不是一个简单的算术数字,它首先取决于党的成员的坚定性,取决于党员内部的团结。[9]P641高度的组织性、集中制、纪律是巩固党、体现党性的“三个主要的铁箍”[9]P644。任何一个党员都必须亲身参加党的组织生活,接受党组织的监督,严守党纪,服从党中央的领导,这是党员党性的基本要求。
“党员党性”这一概念的提出源于国际共运史上一次著名事件——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有感于这次大会前后的种种乱象,列宁指明了当时大多数党员面临的首要问题:“二者必居其一:是小组习气呢,还是党性?”[10]P212作为“党性”对立面的“小组习气”,是指在正式建立革命政党之前,全俄各地以小组形式相联系的革命者个人层面存在着的种种不良作风,其突出的表现有以下两点:
第一,宗派主义。这种习气的产生自有其历史根源:在小组时代,党员们之间的联系是靠私人之间的朋友关系、而非党纪维持的。在许多人看来,理想中的党应当是一个充满和谐友爱和相互谦让精神的家庭式组织,与资产阶级社会中人与人的残酷倾轧不同,无产阶级政党内部的人际关系应该是温情脉脉、充满人情味的,而列宁对待党的一些老战士的态度过于“冷血无情”了。在这样的认知基础上,普列汉诺夫、马尔托夫、托洛茨基等党内重要人物纠结于私人恩怨与个人意气,按照私人关系的亲疏远近划定政治阵营,对不利于自己小团体的党代表大会决议拒不执行,对己方不占多数的党中央机构阳奉阴违,甚至私下串联,组织宗派对抗中央,一度使党中央陷入瘫痪。
第二,自由主义。列宁要求树立党中央的稳固权威,增强组织纪律,一扫过去的涣散状态,建立对全体党员都有约束力的党组织。这一主张遭到了孟什维克的激烈反对。阿克雪里罗得等人直接将列宁式的党组织比作“工厂”,将党的中央委员会称作“厂长”;将列宁提出的部分服从整体和少数服从多数原则称为“农奴制”,声称自己反对把党员变成“小轮子和小螺丝钉”[10]P391-392。托洛茨基的观点比阿克雪里罗得更为激烈,他写道:列宁被权力欲所驱使,把“戒严状态”和他的“铁拳”强加给党,[11]P80-81在党内实行严格的政治纪律,意味着“把枯燥和冷酷带进全部生活关系”[11]P91。托洛茨基宣称,列宁正从一个社会民主党人蜕变为一个激进的资产阶级政客,因为只有资产阶级政客才会像列宁那样极度地不信任工人阶级。[11]P87
列宁以论述党员所应具有的党性为理论立足点,批驳了阿克雪里罗得和托洛茨基的非党性观点。此次论战的结果经由列宁的总结,成为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党员党性”的理论基石,为布尔什维克党的发展锻造了思想武器。
首先,针对党员中存在的宗派主义思想,列宁指出:俄国社会民主工党“二大”前后的危机是由于党内生活从小组形式过渡到党这一形式而产生的,这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俄国革命运动发展到全新阶段的必然结果。根据列宁的判断,党内斗争的实质就是小组习气和党性之间的冲突。“过去最有威望的一些小组的某些杰出人物,还不习惯党的纪律所要求的那种组织上的自我约束,总是习惯于把自己的小组利益同全党的利益混淆起来……”[12]P11他们那种回避斗争、相互捧场的行为,都是违背党性的。“二大”闭幕后孟什维克的所作所为代表党内的非党性暂时对党性取得了上风,“几乎使整个党的工作陷于停顿的地步。”[13]P74上述不正常状况持续愈久,对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破坏无疑就愈大。
其次,针对党员中存在的自由主义思想,列宁指出:应该允许党内存在一定规模的意见争论,但决不能允许用违反党性的斗争手段来破坏党的整体利益。那些从“小组习气”出发、无视党性原则的孟什维克的错误在于把党的领袖和普通党员完全对立起来,在行动上完全藐视党章党纪。他们对党中央决议动辄抵制,以无政府主义行为践踏党的民主集中制,以庸俗观念反对党性观点,采取无理取闹的手段争取席位,这决不是具有党性的表现。党在完全成熟之前,“还要经历最后一个困难的过渡:从小组习气过渡到党性,从庸俗观念过渡到对革命义务的自觉认识,从造谣中伤和施加小组压力过渡到纪律性”[10]P19。这些目标都是必须进行坚决斗争才能达成的。
为了将党性原则真正落实到每个党员的具体行动当中,列宁号召全体党员要严格遵守党的纪律,彻底革除宗派主义、自由主义的流弊,坚决执行党的决议,捍卫党的统一,服从党中央的一元化领导,消除对党的一切破坏行为。在列宁党性观的正确指导之下,布尔什维克党不断坚持和加强党性教育,全面强化纪律意识,将党性认识落到实处,为最终取得俄国革命和建设的伟大成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鲜明的党性特质是无产阶级政党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是,在列宁提出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之前,俄国的革命者对于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应该具备怎样的党性并未形成共识。列宁秉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立场鲜明地提出:“党性是高度发展的阶级对立的结果和政治表现”[14]P273。在这个意义上,党组织的基本属性必然体现为鲜明的阶级性,无产阶级政党的党性首先在于鲜明的无产阶级立场,它是“工人运动和社会主义的结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15]P334。
针对孟什维克认为党组织的“非党性”意味着“超阶级”、具有“全民性”,因而比党性更优越的观点,列宁表示:这完全与事实背道而驰。原因在于,“非党性就是对各政党的斗争漠不关心。但是,这种漠不关心并不等于保持中立,也不等于拒绝斗争,因为在阶级斗争中不可能有中立者……”[16]P127,对斗争漠不关心,决不意味着回避斗争、拒绝斗争或者保持中立,而是默默地支持强者、支持统治者。在资产阶级社会中,非党性无非是被统治者面对统治阶级的压迫时的一种虚伪、隐蔽和消极的表现。列宁作出这样明确的区分:“非党性是资产阶级思想。党性是社会主义思想。”[16]P128
某些布尔什维克错误理解了列宁这一思想,出现了关门主义倾向,认为党不应与任何群众性政治组织发生联系,党员也不应参加此类组织,以免成为“群众运动的尾巴”,降低党的先进性。他们反对布尔什维克参加工会和合法团体,自称不能接受任何妥协,说布尔什维克应当“坚硬如石、宁折不弯”[17]P396。另一种有代表性的错误思想是孟什维克的非党化论调,认为党不应对任何群众组织进行政治干涉和领导,党员只能以个人身份加入苏维埃、工会、军队、学校、地方自治机构,而不能在其中以党的名义展开活动,因为这会有损于群众组织的“全民性”,使其成为某个政党的政治工具。这两种错误主张的共性在于否定党在政治上的先进性和在此基础上必然产生的党对一切工作的领导地位,前者是站在“左”倾立场自我孤立于群众,后者是从右倾立场出发将群众推开。背离了群众的参与和支持,显然完全有悖于无产阶级政党的革命初衷,也是违反党性原则的错误行为。
列宁坚决反对这两种错误倾向,认为党员必须参加各种群众组织和合法团体,如此方能加强其党性,使党的组织党性形成体系,从而得以在政治上领导一切。以工会为例,具体做法是由党员在工会中建立团结一致的支部,以此为支点向工会成员和工会组织施加政治影响。如果合法的工会无法立足,“就应当建立秘密的工会”[18]P411。列宁要求,全体党员要对群众时时刻刻进行政治教育,以提高其觉悟,培养其党性;党员和党支部在与任何非党组织发生联系时,都必须牢牢在组织层面坚持党性,保持党在统一战线中的领导权。
由此,无产阶级政党组织的纯粹性问题也就必然受到高度重视。建党之初,列宁就指出,维护党的纯洁性是党员的重要任务。[19]P272维护党的纯洁性首先要做到维护党在思想上的纯洁性,“没有思想上的统一,组织上的统一是没有意义的”[20]P247,因此,列宁对形形色色的非马克思主义思想(如民粹主义、经济主义、米勒兰主义、伯恩施坦主义、孟什维主义、马赫主义)都予以毫不留情的批判。当时存在的所有工人政党中,没有一个政党能够像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那样,始终不渝地贯彻一条同一切机会主义、改良主义思想公开划清界限的道路。经过列宁的彻底批判,各种错误思潮对党组织的危害被控制到了最小。
历史地看,党在组织上的纯洁性问题在1917年俄国革命胜利之前便已存在。不过,由于当时布尔什维克党处于非法状态,入党后需接受严峻的地下斗争考验,党员要承受极大的个人风险,党组织的纯洁性相对较易得到保证。十月革命胜利后,布尔什维克党“是加入之后就有可能掌权的党”[21]P318,从而短时间内吸纳了大量新党员,在这种情况下,列宁提出要在组织程序上严格把关新党员和入党介绍人的资格,延长新党员的预备期,“防止坏分子,防止那些旧资本主义的渣滓钻进和混入执政党里来”[21]P318。之后,出于去除危害党的肌体纯洁的“坏死细胞”的考虑,列宁又提出:“必须把欺骗分子、官僚化分子、不忠诚分子和不坚定的共产党员以及虽然‘改头换面’但内心依然故我的孟什维克从党内清除出去”[22]P158。为此,列宁领导了大规模的清党运动,全面开展组织体系、组织制度建设。对于自愿上前线作战和自愿参加休息日义务劳动的优秀骨干分子,列宁则主张将其优先吸收为党员。通过上述手段,布尔什维克党排除了大量党内异己分子并为党组织补充了新鲜血液,提高了自身应对挑战、克服险阻的能力。
布尔什维克党成为执政党后,其组织作风问题是列宁关注的重点。当时,党内一些领导干部抵挡不住种种诱惑、侵蚀,犯下贪污、受贿、怠工等罪行,严重败坏了党在群众心中的形象,给党和国家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列宁对这种行为采取“零容忍”态度,要求提高对犯罪党员的量刑标准,从严量刑,对于犯罪的共产党员的惩处必须严于非党员。
针对具体的贪腐事件,列宁严厉批评包庇犯罪党员的地方党组织,要求党中央对其给予严重警告处分。列宁还提议政治局“向各省委重申,凡试图对法庭‘施加影响’以‘减轻’共产党员罪责的人,中央都将把他们开除出党”[23]P52。应特别指出的是,列宁并不单纯将眼光局限于以法律和党纪惩治违法违纪的党员,他深知:“拖拉作风和贪污受贿行为是任何军事胜利和政治改革都无法治好的毛病”。因此,“只有用提高文化的办法才能治好。”[22]P208列宁要求党的政治教育工作者从提高群众文化素养入手,逐步培养群众监督的土壤。为此,列宁特别强调:“我们维护党性是有原则的,是为了广大群众的利益,是为了使他们摆脱资产阶级的各种影响,是为了最最明确地进行阶级组合,——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竭尽全力并密切注意使党性不仅仅停留在口号上,而且要见诸行动。”[24]P109正是通过多层次、多维度的体制机制建设,列宁把保持无产阶级政党党性的组织建设同俄国社会主义运动各阶段的具体实践紧密结合起来,取得了世所瞩目的成就,也为其他国家的无产阶级政党把从严治党向纵深推进积累了有益的经验。
列宁党性观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无产阶级政党夺取并保持政权的宝贵成功经验,受到世界各国共产党的广泛重视。纵观各国革命实践,将其贯彻最彻底、应用最全面的政党无疑是中国共产党。列宁提出的理论党性、党员党性和组织党性均在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实践中得到充分贯彻和发扬。在革命斗争中,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提出着重从思想上建党的原则。邓小平同志在党的十届三中全会上对列宁的无产阶级政党理论给予了高度评价:“列宁有个完整的建党的学说。正是因为列宁建立了那么一个好的党,才能取得十月革命的胜利,建立了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25]P44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以邓小平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通过重温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党性学说,充分信任群众,实事求是,发扬民主,恢复了党的优良作风。江泽民同志指出,加强党的思想建设一定要贯穿党性教育,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武装广大党员。胡锦涛同志提出,加强党性修养,始终保持共产党人的政治本色,发扬党的光荣传统和优良作风,是每个领导干部改造主观世界的终身课题。党的十八大以后,习近平总书记创造性地提出了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的思想。中国共产党人在“保持坚强政治定力和正确前进方向”“教育引导全党自觉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充分发挥各级党委(党组)、各领域基层党组织的政治功能和组织功能”等方面取得了新的、开创性的进展,成为马克思主义党性观的最新成果。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党面临的执政考验、改革开放考验、市场经济考验、外部环境考验这“四大考验”依然长期存在,精神懈怠、能力不足、脱离群众、消极腐败等“四个危险”未能彻底解决。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全面从严治党永远在路上,党的自我革命永远在路上。实践一再告诫我们,管党治党一刻也不能放松,必须常抓不懈、紧抓不放,决不能有松劲歇脚、疲劳厌战的情绪,必须持之以恒推进全面从严治党,深入推进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以党的自我革命引领社会革命。”[26]作为列宁无产阶级政党理论重要组成部分的党性观为新时代中国共产党的全面从严治党,在党性原则、党性立场问题上做到“守土有责、守土负责、守土尽责”[27]P44,落实好新时代党的组织路线,提供了多方面的启示。
根据列宁党性观的正确论点,哲学社会科学所属的思想意识形态领域有着极强的党性差异,学理论、用理论,都需要进行系统深入的甄别,全面加强理论武装,否则很可能在实际工作中落入意识形态的陷阱。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加强理论武装是管根本、保方向的基础工作,只有理论上清醒才能保证政治上坚定。”[28]P283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取得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就在于始终把马克思主义作为行动指南,始终坚持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武装全党,使全党始终保持统一的思想、坚定的意志、协调的行动、强大的战斗力”[29]P502-503。其中,“统一的思想”是党性原则的根基,只有在全党范围内统一思想认识,明确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新成果作为思想和行动的指南,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指导党的各项政策措施的制定,才能够形成社会主义事业必胜的“坚定的意志”,实现由党统一领导的“协调的行动”,也才使得拥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强大的战斗力”成为可能。
列宁对“理论党性”的重视,是与他对无产阶级政党作为工人阶级先锋队的定位分不开的。列宁指出:“要知道,只是自称为‘先锋队’,自称为先进部队是不够的,还要做得使其余一切部队都能看到并且不能不承认我们是走在前面。”[30]P80要在现实的斗争实践中“确实是走在前面”,就必须做到全面领会和践行科学理论,把握历史发展规律和大势,始终掌握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历史主动。中国共产党建立的一百多年来,党坚持解放思想和实事求是相统一,开辟马克思主义新境界,产生了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产生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党和人民事业发展提供了科学理论指导。在当代中国践行和发展列宁党性观,就要加强马克思主义特别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学习宣传,“使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干部特别是领导干部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武器,提高马克思主义理论水平和运用能力,共同把党的创新理论转化为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的实践力量”[29]P503。列宁对于理论党性的思考和论述深刻而准确,认真学习、理解其科学内涵,将有助于凝聚为争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而团结奋斗的强大力量,也将促使我们的各项工作更好地“体现时代性、把握规律性、富于创造性”[29]P503。
列宁的党性观尤其强调党员个人的党性素质问题。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就特别强调了“共产党人”同一切陈旧腐朽的思想观念相“决裂”的特质。在这个意义上,“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31]P52。列宁延续了马克思、恩格斯对于共产党人个人素质的重视,强调“党员”的特质是不能与其他因素相混淆的,因此,“宁可十个办实事的人不自称为党员……也不让一个说空话的人有权利和机会当党员。……我们应当努力把党员的称号和作用提高,提高,再提高……”[19]P272将作为“真正的工作者”的“党员”这一革命行动主体的地位“提高,提高,再提高”,就意味着要在现实工作中“要严把素质能力关,围绕事业发展需要配班子用干部,及时把那些愿干事、真干事、干成事的干部发现出来、任用起来。”[29]P505以列宁提出的“党员党性”为核心,选取和任用具备相应素质的人才,是党和人民的事业繁荣发展的根本保证。
列宁的“党员党性”论述与新时代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人才战略紧密呼应,党领导一切工作的前提,就是要有具备“政治领导力、思想引领力、群众组织力、社会号召力”的骨干人才,秉持马克思主义信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继往开来,笃实前行。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不是随着时间推移而自然保持下去的,共产党员的党性不是随着党龄增长和职务提升而自然提高的。”[2]P538全党干部都应加强党性修养,坚定理想信念,以不断稳固党性立场、坚定党性原则、提升党性修养为党员党性的修身总则。列宁对党员党性的重要论述,是新时代提升党员素质,“优中选优、讲求质量”[29]P505,使其“有德有才”,能够锐意进取努力“成事”的重要理论资源,是当代中国“共产党人精神上的‘钙’”[29]P522,必须深入学习,以切实有效防止党员个人层面的“政治上变质、经济上贪婪、道德上堕落、生活上腐化”等种种问题出现。
组织层面的党性原则是列宁党性观的最终落脚点。理论党性是前提,党员党性是基础,而归根结底都要落实、体现在组织党性的体系与制度建设之中。列宁指出:“要为实现工人阶级的理想而进行胜利的斗争,必须组织起来。为了巩固以重大损失和艰苦奋斗换来的一切成果,也必须组织起来。”[32]P439通过切实有力的“组织”,就会取得原本单个革命者所无法取得的斗争效果。“无产者单枪匹马是无能为力的;无产阶级的百万大军才是万能的。”[33]P119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无产阶级在争取政权的斗争中,除了组织,没有别的武器。”[10]P415但必须注意的是,“组织”和“团结”本身不是无产阶级及其先锋队的最终目的。关于这个问题,恩格斯曾指出:“在可能团结一致的时候,团结一致是很好的,但还有高于团结一致的东西”[34]P486。在此,所谓“高于团结一致的东西”指的就是党性问题。在现实的革命和建设之中,不能单纯强调心态上的“团结”与“一致”,因为错误的理论和思潮同样可以聚拢被蒙蔽的群众,为了实现革命队伍的纯洁性和先进性,必须强调党性原则、党性立场、党性修养的重要性。
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程中,党组织的政治建设贯穿于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始终。一百多年来,中国共产党“始终重视党的政治建设,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增强政治意识、坚定政治方向、站稳政治立场”[29]P49,真正做到了凝聚共识,有效发挥组织的强大力量。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组织纪律性是党性修养的重要内容。加强组织纪律性必须增强党性。”[28]P47依据列宁关于组织党性的重要观点,不断提高党的组织建设的制度化、规范化、科学化水平,是提升马克思主义政党执政优势的需要。“严密的组织体系,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优势所在、力量所在。”[29]P503正如列宁所强调的,无产阶级“所以能够成为而且必然会成为不可战胜的力量,就是因为它根据马克思主义原则形成的思想一致是用组织的物质统一来巩固的”[10]P415。深入运用系统的科学方法,“党的中央组织、地方组织、基层组织都坚强有力、充分发挥作用,党的组织体系的优势和威力才能充分体现出来”[29]P503。面对日益复杂的形势和日趋艰巨的任务,要全面把握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有力应对重大挑战、抵御重大风险、化解重大矛盾,进行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都必须要依靠党组织的坚强领导。落实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是党性原则在组织层面的具体体现。列宁关于组织党性的系统深入论述,为中国共产党在组织建设中“深刻认识各类腐败问题的政治本质和政治危害,清醒辨别行为是非,有效抵御风险挑战,保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29]P508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引,是夯实党的执政基础的有效策略。
综上所述,以列宁系统论述的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为指导,把马克思列宁主义基本原理同当代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强化危机意识、忧患意识,拒腐防变,勇于进取,对于当前党性原则修养、党性立场建设具有重大启示性意义。坚持正确的党性观是无产阶级政党进行自我革命和社会革命的基础,“要始终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增强党性立场和政治意识,提高政治敏锐性和政治鉴别力,在大是大非面前头脑清醒、旗帜鲜明,经得起大风大浪考验,决不能在政治方向上走岔了、走歪了,更不能走错了”[28]P61。中国共产党要迎接当前的种种挑战,沉着应对“执政考验、改革开放考验、市场经济考验、外部环境考验”,有力战胜“精神懈怠危险、能力不足危险、脱离群众危险、消极腐败危险”,巩固长期执政地位、始终赢得人民衷心拥护,就必须在党性原则上“永葆‘赶考’的清醒和坚定”[26],将科学的马克思主义党性观作为内在尺度,从而让新时代党的建设新的伟大工程,在自我革命与社会革命的辩证统一、双向互动中,谱写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崭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