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
袁昌明,男,四川资阳人,重庆科创职业学院副教授,重庆市写作学会理事,重庆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重庆市永川区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本科,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文艺评论。
[ 基金项目 ]
重庆市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重点项目《基于核心职业能力提升的高等学历继续教育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研究与实践》,项目编号:192102。
[ 摘要 ]
近年来,离弃文学的概念悄然渗透于戏剧领域,并体现在戏剧创作实践中,文学在戏剧领域开始呈现出边缘化趋势,甚至出现了被离弃的情况。越来越多的戏剧从业人员更注重导演与表演等环节,而对于戏剧中以语言为中心的文学则有所忽视。但此类现象并非正确,在戏剧领域中提倡离弃文学则易导致戏剧贫困化,仅局限于模仿或复述,缺乏创新能力。因此对戏剧从业人员而言,应当客观认识文学与戏剧的关系,将文学合理运用于戏剧领域,避免贫困化趋势。本文分析了文学边缘化在戏剧领域中的体现,并梳理了文学与戏剧的关系,以期为同行业人员提供帮助。
[ 关键词 ]
文学边缘化;戏剧贫困化;戏剧文学
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阿尔托与布莱希特等人奠定了西方戏剧发展的基调,导演与表演在现代戏剧领域占据的地位日渐重要,体现文学性的戏剧对白等逐渐为人所忽视,文学边缘化现象在戏剧领域中愈发突显,此现象与戏剧本体发展趋势更为契合,本也无可厚非,但从其进展情况来看,过于强调文学边缘化则易使戏剧出现贫困化等问题,在戏剧创作过程中轻视文学性等情况并非正向发展趋势。因此戏剧从业人员要进一步梳理文学与戏剧的关系,使二者在戏剧领域中能有效融合,以此避免戏剧贫困化问题。
1 文学边缘化在戏剧领域中的体现
1.1 戏剧文学的地位明显下降
戏剧领域的奠基人陈白尘先生曾对“编剧”的称呼提出质疑,认为“编剧”与“剧作家”并非相同的概念,编剧的工作宗旨是编写故事情节,侧重“编”的技能,而剧作家则属于文学领域,剧作家用文学剧本创作表达自身对生活或时代的感悟。从近年发展趋势来看,编剧在戏剧领域中的地位确实大不如前,其中一部分编剧已沦为“写手”,在工作中需要完全遵照客户意见,而不能在作品中体现出自身的创意,此类写手往往被指派以某小说为原型改编出可供排演的剧本,此类工作与代写诉状、代写书信之类的工作并无本质区别。也有部分编剧沦为“场记”,参与戏剧排练时仅负责对导演的口述内容与演员的即兴表演内容进行文字记录与整理。
长此以往,戏剧的文学性必将越发受人轻视,剧作家为一出戏剧奠定的文学基础也迟早将被取缔,更有甚者,编剧在戏剧创作过程中构思与叙述一个完整故事的权利已逐渐消失,由陈白尘先生所提倡的戏剧应当表达对生活与时代的感悟也无法被正确认知。在戏剧领域中,越来越多的编剧不得不担任“写手”与“场记”,如上海戏剧领域中颇具名望的某剧作家也曾坦言自己近年来被迫做了不少“写手”与“场记”的工作,更何况初出茅庐的年轻从业者,还能在戏剧创作过程中坚守自信、坚守文学性的编剧已所剩无几。同质化戏剧剧本如流水线作品不断涌现,戏剧的表面繁荣掩饰不住其贫困化的实质,戏剧文学品质已呈现逐年下降趋势,剧本原创能力日渐缺失。在缺乏剧本支撑的情况下,舞台演出质量更难提升。
1.2 部分导演对戏剧文学缺乏正确认知
在制作戏剧演出文本环节,部分导演對戏剧文学缺乏正确认知是文学边缘化的另一重要体现,包括部分青年导演也持此观点,在自身创作过程中并不重视文学,甚至出现离弃文学的趋势。此类导演认为现阶段戏剧领域已处于“后剧本时代”,文学在戏剧中发挥的作用已不重要,因而迫不及待地在戏剧作品中打出“××导演作品”的旗号,乐于强调自身才是戏剧文本的创作者,忽视了戏剧本身的文学价值。此类导演对剧作者创作出的文学文本缺乏最基本的尊重,将原本的戏剧文本改到面目全非的情况已屡见不鲜,这使得越来越多的青年编剧被迫在戏剧演出前发出声明,表示此戏剧已非自身所创作。此类现象应当引起戏剧从业人员重视,在长期忽视戏剧文学的情况下,优秀的戏剧作品必将难以产出。
而更有部分“大腕”级导演,敢于对经典戏剧作品进行改动,往往将原作改到让人难以接受。诚然,对名著进行解构重组并无过错,导演也确实具备二次演绎经典的权利,但重新诠释名著离不开文学内涵的支撑,更离不开名著原本具备的思想高度,例如德国先锋剧作家海纳·穆勒所创作的《哈姆雷特机器》,此作品是对莎剧进行的解构与重组,剧本仅三千余字,却改变了原著蕴藏地从承受命运打击到承担历史使命的潜在发展思路,而是从本质上颠覆了哈姆雷特表面的理性主义,融入自身对哈姆雷特的理解,在作品中探讨了人类自步入20世纪以来所经受的历史阶段。此剧以叙述体为主,全剧仅有独白,剧中人物不仅出自《哈姆雷特》,也有其他莎剧,如哈姆雷特、奥菲利亚、霍拉旭、波洛涅斯、麦克白、理查三世等,甚至有希腊神话中的厄勒克特拉,也有经典作品《日瓦戈医生》中的日瓦格等,同时剧情中涉及了丰富的政治事件与历史事件,更涉及各类文学人物,意义极为重大,堪称戏剧史上的创举。
而中国导演也有此类为人称道的作品,如孟京辉导演的《恋爱的犀牛》与《活着》等颇具文学功底的戏剧,但当孟京辉作品中的文学不再占据核心地位时,质量也大幅度下降,如《蝴蝶变形记》一类的“狂躁剧”,此剧将瑞士剧作家迪伦马特的《老妇还乡》进行解构,仅在剧中宣泄情绪,并不具备叙事逻辑,也不具备思想高度,此类“改编”令人难以接受。与孟京辉相似,导演田沁鑫也存在不稳定现象,其作品《生死场》《红玫瑰与白玫瑰》等文学性较强,相对较为成功甚至可用“出色”形容,但在其对文学经典缺乏正确解读的情况下,或不重视文学性的情况下,戏剧作品水平则出现了严重落差,如为人所诟病的《夜店》等。
1.3 即兴排练对戏剧文学造成的冲击
当前戏剧领域中,即兴排练已越来越为人所认可,在即兴排练模式下,导演仅以创意或大纲为依据指导演员现场完成戏剧表演。即兴排练作为一种戏剧创作模式已在中外戏剧领域具备一定的历史,如意大利即兴喜剧等,但在实际运行过程中,即兴排练对导演要求较高,不仅需要导演具备统筹演出文本,从整体方向把握演出文本的能力,更需要导演具备一定的控场能力,各类能力都需要文学作为支撑。例如在20世纪40年代活跃在上海的导演费穆,由于不愿为日伪拍摄电影而转战话剧领域,最终跻身上海滩四大导演之列。费穆在导演过程中即存在较大的即兴成分,无论有无剧本,费穆都乐于在排练场上激发演员的创造性,放任演员在合理范围内自由发挥,最终对全剧进行结构方面的删改与整合。
此类排练方式需要导演具备较强的文学修养与文学品位,在当今话剧领域中也有不少成功案例,如赖声川导演的《暗恋·桃花源》《宝岛一村》《如梦之梦》等,在排练过程中并不一定完全依照剧本进行,即兴创造的部分也占据了较大比例,但赖声川对戏剧文学的重视程度有目共睹。其自述,对《如梦之梦》的创作灵感长达十年,构思与排练耗时五个月,此前已写出二十九页大纲,由此可见即使即兴排练也不能忽视戏剧的文学性。而如今大部分导演组织的即兴排练成功率并不高,主要是由于缺乏文学底蕴,即兴排练往往演变为“小品串联”,戏剧局部场面虽较为活跃,但大多由网络语言或笑话段子构成,并辅以投影或激光、音响等多媒体手段,戏剧真正的灵魂已所剩不多。
2 文学与戏剧的关系
2.1 戏剧中的文学因素
从狭义角度看,戏剧领域中的文学因素仅指剧本,到目前为止,剧本创作仍可看作是高质量戏剧演出的基础。从莎士比亚、莫里哀等戏剧奠基人开始,在数百年的戏剧史上占领制高点的始终是极具文学性的剧作家们。从中国戏剧领域来看,在舞台上常演不衰的也依旧是莎剧、曹禺戏剧等以文学性为主的戏剧作品,此类戏剧作品常演常新,不同于已被固化的文学经典,而是能被演出赋予新的活力,以新面貌呈现给受众群体,这也正是戏剧文学魅力所在。因此在当今戏剧领域中,强调拯救戏剧整体质量的滥觞应当从重视剧本创作起,将剧本创作定为戏剧生产起点,视剧本创作作为戏剧演出的基础,才能有效摆脱戏剧贫困化,促进戏剧繁荣。
2.2 戏剧的文学性
在重视剧本创作之余,舞台文本的综合性与导演、演员、舞台美术等的发挥的作用同样不容忽视,当今剧场也并非以剧本主宰一切,因此更应当重视戏剧的文学性。此处的文学从广义角度出发,戏剧文学性不仅体现于戏剧剧本中,更渗透于戏剧的整个创作过程中。
2.2.1 文学的特性
文学的特性从本质来看是一种人文关怀,昭示了戏剧对人生现实与人性世界的洞察力。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受众群体表现出对戏剧作品不满的主要原因之一在于此类戏剧作品缺乏正确的价值观念,或存在回避人性、对人的生存环境缺乏正确的思考与批判等问题。此类问题使得戏剧作品缺乏应有的思想性,其文学性更无从谈起,仅以无聊的玩笑内容支撑全剧。数年前,在此类玩笑类商业剧大量输出的背景下,南京大学创作出了话剧《蒋公的面子》,此剧在艺术方面并不特别成熟,但具备较强的思想性,能为受众群体带来人文喜剧的观赏享受,因此也广受好评。由此不难看出,受众群体并不反对新式戏剧创作手段,即兴也好,玩笑也罢,但都需要文学灵魂的支撑。
2.2.2 文学性是一种诗意
文学即诗意的说法可追溯至德国文学家本雅明提出的“灵韵说”,自亚里士多德将悲剧的美学定义为“诗学”以来,诗意开始被判定为文学艺术审美的最高代表。以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的观点来看,诗是所有艺术的中流砥柱,因而衡量戏剧艺术品位高低的标准即诗意在其中的占比。无论是莎士比亚式的高雅诗意还是达里奥·福式的通俗诗意,一旦戏剧作品缺乏诗意,则不能将其列入审美层面。如数年前的讽刺闹剧《驴得水》,剧中批判了当今社会崇尚拜金主义的现象,其视角堪称刁钻辛辣,此剧以民国时期为背景,设计了一所学校,并创设了由农民工顶替驴的名额骗取拨款的喜剧情境。本可由此情节出发安排教育部门官员视察而进一步丰富剧情,但剧本却仅将重心放于展现官员贪污与校長、教师贪污等情节,甚至农民工也开始走上贪污之路,全剧除美国慈善家外几乎个个缺乏人性,奠定了“人不如驴”的基调。整部剧致力于“出洋相”,却忽视了文学性,遑论诗意。此剧并未展现出人性在特定环境下的复杂变化,而仅展现了人性中赤裸的欲望,全剧荒诞夸张的情节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受众群体的重口味,但缺乏审美诗意,也难以划入精品之列。
2.2.3 文学的叙事性
叙事性是文学的基本特点之一,尤其是文学中的小说等体裁,叙事性更强。从表面看,叙事性体现了结构故事的技巧,但从实质来看,叙事性更体现的是形式美。除极少部分先锋派实验戏剧外,戏剧基本都具备最低限度的故事情节,但戏剧叙事性不同于小说等文学形式,需要编导将文学叙事形式有机转化为舞台叙事形式,文学与舞台两种叙事手段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近年来叙述体戏剧的繁荣也为舞台叙事提供了更多思路。但从目前戏剧领域的整体情况来看,仍有大量编剧与导演连最基本的叙事能力都不具备,在驾驭结构能力与叙述故事能力都相对不足的情况下,仍不重视戏剧文学性,甚至将文学驱逐出剧场,戏剧的贫困化可想而知。
3 结语
综上所述,文学边缘化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我国戏剧领域的一大趋势,此趋势易使戏剧出现贫困化等问题,戏剧题材难以创新、戏剧观赏价值下降等各类相关问题也将相应产生,越来越多的导演不重视戏剧的文学性,过于强调即兴排练,缺乏文学功底,叙事能力也相对不足,这在无形中阻碍了戏剧领域的发展。为改善此类现象,戏剧从业人员应当重视文学在戏剧中发挥的作用,有效利用文学提升戏剧观赏价值,丰富戏剧题材,为提升戏剧质量、繁荣戏剧市场贡献自身力量。
参考文献
[1]陈林侠. 生存的三个层面与文学的边缘化[J]. 粤港澳大湾区文学评论,2021(4):34-39.
[2]冯晓. 20世纪90年代转型期文学批评的“边缘化”讨论[J]. 菏泽学院学报,2020,42(6):87-90.
[3]徐婷. 汉语言文学多元化对文学评论传统的影响[J]. 青年文学家,2020(26):29-30.
[4]杨雨玄. 从边缘化到大众化:从网络文学评论看其发展[J]. 文艺评论,2020(2):82-94.
[5]王擎宇. 被边缘化的文学[J]. 文学教育(上),2019(12):130-133.
[6]潘耕. 对戏剧文学“边缘化”的救赎——论莫言历史剧的语言风格[J]. 剧作家,2019(4):109-113.
[7]张俊. 作为历史常态的文学边缘化及其当代处境[J]. 人文杂志,2019(1):76-85.
[8]石少华. 文学的边缘化[J]. 章回小说,2018(36):43-44.
[9]杨慧慧. 男性主体边缘化下三岛由纪夫的时代思考[D]. 合肥:安徽大学,2018.
[10]王云霞. 八十年代后中国当代文学边缘写作的表现[J]. 佳木斯职业学院学报,2017(8):106.
3312500338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