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彭泉钦
(云南大学:a.团委,b.政府管理学院,云南昆明 650500)
景哈中心小学位于景哈哈尼族乡(以下简称:景哈乡)政府驻地景哈村,这是一个位于平坝的多民族村寨。21世纪初景哈乡实施撤点并校后,村寨小学要将学龄儿童送到中心小学就读,其中,被撤并的小学学生人数最多的是哈尼族学生,他们离开山区的村寨到坝区的中心小学入学,不仅面临着路途遥远所带来的交通困难与安全隐患,更遭遇着离开熟悉的环境与文化所带来的融入问题。哈尼族学生、父母在适应学校的各种规则、教育观念、生活习惯等方面存在一定困难。哈尼族学生相对较差的日常表现以及在学校学业成绩评价中所谓的“后进生”群体比例相对较大,使得学校和老师们有意无意地将哈尼族学生与“后进生”直接联系在一起。集中体现在哈尼族学生在校内被冠以“后进生”的刻板形象。这种“内化”的归因深入当地学生、家长、老师的认识当中,导致当地哈尼族学生和家长缺乏文化自信,在接受现代学校教育时容易产生文化的代际贫困。
在对哈尼族学生被贴上“后进生”这一标签的讨论开始之前,应该首先明确何为“后进生”。“后进生”这一称谓出现于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由魏书生提出用“后进生”来代替“差生”以缓解学校对于“差生”的歧视现象。“后进生”优于“差生”的方面在于强调学生的进步性。即虽然“这些学生处于相对落后的位置,但还是肯定了他们具有可进步性,只是暂时落后而已”[1]。“后进生”是一个中性称谓,在对学生进行学习成绩的划分之后,可以更加有利于撤点并校后大班额教学中老师对于学生情况的和分层级教学。
“后进生”这个称谓主要形成于集中办学使原本分布于村寨的教学点撤并之后,哈尼族学生接受现代教育存在一定困难。在他们和中心小学中原本就生活在坝区的其他学生进行了对比之后,才会显现出其难以适应中心小学生活,在学校当中被视为“后进生”的问题。
撤点并校以前,教学点都坐落在村寨中,哪些学生表现好,哪些学生表现差都是学生个人的情况有别。而在撤点并校以后,当教师和学校领导发现划分了“后进生”之后,这些学习落后于其他孩子的学生部分由某一特定民族的学生组成,就不免于形成对于这个特定学生群体的偏见。“较之以前,教育机构越来越变成每个人必须学会独自判断和胜过别人的地方”[2]67。只有在撤点并校之后,越来越多大型标准化的学校容纳了更多学生之后,划分才具有意义。“学校不仅仅是正规课程教与学发生的场所,也是来自不同阶层、文化、家庭背景的学生和教育者进行日常生活和互动的场域,广泛存在于社会中的行为模式和权力关系也在此发生”[3]。哈尼族学生被评价为“后进生”的人数更多。在学校通过成绩将学生进行分层是现代教育一个显著的特点,在农村、少数民族学生为主要学生群体的地区,老师往往将“后进生”同民族或者地区的差异联系起来。
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我国现代化进程加快,农村家庭对现代化教育的日渐接受与重视,许多农村儿童要么跟随外出务工的父母进入城市就学要么被送往县城寄宿读书。农村小学生源减少,村小难以为继,“一村一小学”显得越来越鸡肋。直到2001年《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明确要求调整学习布局,整合资源,提高农村学校教学质量。1978年到1989年,根据州政府发布的《关于调整重点中、小学的意见》,全州各县市逐步调整一批中小学的布点,撤并了一部分布点不合理,生源不足,办学条件不理想的学校。到1990年至1993年,西双版纳州集中办学取得了巨大成效。就景哈乡而言,全乡36个村教学点大致从1959年到2008年陆续经历了从创办到撤销的一系列过程。“随着学校教育在时间上的延长,传统的目标导向、思维方式及生活方式都得到重塑,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教学方式及统一的知识和语言。教育的持续时间和内容在某种程度上使得自我发现与反思成为可能”[2]33。景哈乡教学点的撤并既是一个历史变迁过程,体现了中心小学的过去与现在,同时也是一个空间变迁过程,体现了学校教育从分散到集中,对当地哈尼族学生来说也是从山上到山下的一个过程。
以2019年的统计数据为例,全校1628名学生,在景哈中心小学学生的民族构成中,哈尼族学生940人,占全校学生总数的57.8%。哈尼族学生人数占多数,并且在低年级阶段成绩较差,如何提高哈尼族学生的成绩就成了学校一直思考的问题。学校老师认为哈尼族学生成绩不好的主要原因在于“传统哈尼族风俗习惯”和“特殊经济状况”而这直接导致了“当地哈尼族学生家长教育意识极其淡薄”。可以看出从老师的认知当中,认为哈尼族学生更容易成为“后进生”。
除了成绩原因,哈尼族学生被认为是“后进生”很大程度上在于教师认为家长不配合教学,在参与教学和关注孩子身心健康方面有所不足。另外当地哈尼族孩子的村寨生活也被视为他们在学校表现不佳的原因。这些学生在缺少父母关怀的情况下,就需要教师格外地关注和辅导。
“后进生”一开始只与学习成绩相关,但是在不同民族身上贴上了“后进生”的标签后,“后进生”又被贴上了生活习惯差,不讲卫生;父母文化水平低,不重视孩子教育;家庭背景复杂,父母婚姻脆弱,影响孩子;村寨的社会青年多,容易跟着他们学坏等含义。
根据笔者的田野调查及分析,将哈尼族学生在撤点并校后所面临的文化适应问题与其他地区学生所面临的问题相比所具有的特点归纳如下:
从景哈乡长久以来的人口空间分布上看,平坝地区多分布傣族,山地地区多居住哈尼族。平坝人口、资源相对集中,中心小学为服务更多生源而选择建在平坝地区。在优化教育资源配置的考虑下,当地进行了一系列撤点并校,将位于山区的村寨教学点撤并。在此背景下,哈尼族学生普遍需要通过离开自己居住的山区村寨、家庭和原本的乡村小学,到坝区的中心小学完成学业。与本就居住在坝区的傣族和汉族相比,哈尼族学生求学路由短变长,拉开了与村寨的空间距离,增加了哈尼族学生对中心小学的学习生活更加不适应的可能性。在学业成就上表现出略微较差的情况。哈尼族学生离家较远所以往往需要住校,因为在太小的年纪住校,并与父母相处时间更为有限,他们也被老师和学校认为是比较难以遵守住宿生行为规范的学生。
寄宿制教育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撤点并校之后受到学校和老师的好评。因为寄宿制教育对学生进行更多的控制,学生没有离开学校就会节省更多的时间用于学习。并且在当地老师看来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在学校,他们的父母不会影响他们在周一至周五业余时间的安排,不需要参加耗时的村寨活动和人情往来。住宿对于少数民族学生来说还可以提高他们的国家通用语言使用率。在中心小学,不同村寨不同少数民族学生聚集在一起接受标准化的教育,他们所接触到的文化价值观也会更加积极,创造一种基于学校划分的班级或者宿舍的集体感。
景哈中心小学宿舍为12人一间,生活老师往往只管理学生平时可能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而对学生的生活卫生等疏于管理。宿舍区域的浴室长期不能使用,因为西双版纳天气较热,学生往往在晚饭过后找个水龙头用凉水冲一下身体就急着去教室自习。平时换洗衣物包括内衣裤常常放到周末带回家换洗,床单被褥则全靠父母是否能记起来帮他们换洗。但父母往往因为割胶昼夜颠倒,非常疲惫,时常忽略这些细节。除卫生问题之外,宿舍常常发生盗窃事件。学校因为消防安全考虑规定晚上宿舍不允许锁门,一些学生成群结队深夜偷偷爬进其他宿舍偷取财物。而且这种现象往往是以宿舍为单位,一个“惯偷”就会带一群舍友一起去偷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学生晚上偷偷翻出宿舍到教师办公室玩电脑等。小学生还没有塑造完善的道德观念,对一些事情的对错没有正确的认识,过早地住宿生活没有家长细致的管教,尽管有生活老师的关注但还是远远不够。
Aihwa Ong在其对马来西亚女工周期性集体歇斯底里事件的研究当中,在现代工厂工作的马来西亚女工歇斯底里症状被认为是“仪式化的反叛”,“这些游离(于乡间和工厂的女工所使用)的策略,在不同的权力领域下运作,表达的并不是阶级反抗,而是地方的情况”[4]。在景哈小学住宿学生之间发生的故事同样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低年级寄宿的不适应,这些不适应对学生的身心都造成了影响。
一部分哈尼族学生因为家校距离较远和学校有限的住宿条件,跟随爷爷奶奶在乡内租房生活。由于他们的父母多从事橡胶种植的工作,无法离开村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缺少父母的参与,课后不懂汉语的爷爷奶奶无法辅导功课。即便他们选择住校,日常生活无人照顾,脱离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化环境等因素也致使他们相比较于傣族和汉族孩子更难取得较高学业成就。相比起学业成就这样显而易见的标准,父母角色的缺失在哈尼族学生情感成长中造成的影响可能更大。
列车脱轨试验结果表明,仅通过脱轨系数判断列车是否脱轨是不够的,一些国家还采用轮重减载率作为评定指标。车辆轮重减载率的计算公式为:
从社会变迁的角度来看,随着橡胶价格的变化景哈乡的经济、文化、价值观念迅速变迁导致了哈尼族家庭面临经济、社会、文化的变化,从而间接对儿童的身心发展造成影响。当地哈尼族学生家长往往也被认为是“低素质”的,通常在老师眼中是“不关心孩子在校表现”“不愿意出席家长会”“不配合老师工作”不负责任的家长。从制度变迁和文化适应的维度进行思考,我国教育政策从“文字下乡”逐渐过渡到“文字上移”。从村小到中心小学的转变,随之而产生的不仅是时空变换,学校、教师、家长、学生的权力关系也在发生改变。
由于景哈中心小学的任课教师主要采取跟班制,即一年级开始带一个班级一直带到五年级再打乱按照成绩重新分班,所以一年级入校分班之后,学校领导会对每个班的实际情况考量相匹配的任课教师特别是班主任的人选。没有成绩等硬指标,学校领导就主要从每个班级学生的家庭背景作为参考。如果家长是在“单位”上班的,孩子的基础就比较好,成绩也可能相对较好。而在村寨长大的,特别是少数民族的学生则可能入学以来汉语的基础都不牢靠,需要老师费更大的精神指导。
学生学习成绩的好坏直接与老师的职称和业绩有关,接一个“单位”家长多,“村寨”家长少的班级就成了每个担任班主任的老师比较的重点。虽然部分能力强的老师往往自信通过自己的加倍努力可以带领基础薄弱的班级奋起直追,但每次统考之后的成绩还是很难追上那些学生基础好的班级。“单位”家长对孩子的关心多于“村寨”家长,除此之外,“单位”家长的家庭更加稳定,“村寨”家长的家庭则具有更多变数。
“村寨”家长面临的经济不稳定、早婚、赌博等问题对于学生的在校学习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些“村寨”家长多为哈尼族,相比较于景哈乡的其他常住民族傣族和汉族,当地哈尼族多居住距离乡镇较远,主要的经济收入也以橡胶为主更加不稳定。“哈尼族学生家长教育意识淡薄”被认为是哈尼族学生学习成绩不理想的主要原因。
我带的班(六年级三班),有好几个孩子都是父母离异了。有的孩子父母正在闹离婚,孩子心情不好也不愿意来学校,父母还是要打电话来找我们解决。这几年父母离婚多的原因,在我看来就是微信害的。孩子父亲天天刷微信,就容易认识外面的女人,出去唱歌,喝酒,不管家庭。这里很多少数民族都是很早就结婚了,有的还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孩子都生下来了。总的来说还是家长没有责任感。怎么能有责任感呢?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生了孩子,只好交给父母来带。自己还没玩够,即便是结婚了,还是每天割完胶水就出去唱歌,赌博,打麻将,要不就是玩微信。这样一来,就容易造成双方情感破裂,闹离婚。有的孩子在家里四五天不来学校,家长忙着吵架也不管,最后还是我们老师出面了解情况。我们老师不仅仅要管学生,有时候连学生家长的事情都要调解。有的家长在家里还没有闹够,还在我们班的家长微信群里吵架。这样的情况孩子在家里还能安心学习吗?
景哈中心小学的哈尼族学生“融入”学校所遇到的困难也是景哈乡现代化历程的一个部分。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双版纳的橡胶种植逐渐从国有农场进入普通农户,国内橡胶市场与全球市场紧密同步,变幻莫测的橡胶市场在增加景哈乡现金收益的同时也带来巨大的风险。“在橡胶生产这种完全商品化的生产活动的影响下,村民的采集捕猎活动具有商品性生产的特点,村民的劳动力成为商品。然而,哈尼/阿卡人村寨单一化的生产结构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可能危及村民的生计,也可能会弱化哈尼/阿卡人的文化的调试功能,影响哈尼/阿卡人社会文化的发展”[5]。身在本就处于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市场影响之下的多元的景哈乡当中,不论是儿童还是成人,都面临着“融入”的过程。
虽然哈尼族学生在学业和生活方面因为上述原因落后于其他学生,但是学校和村寨也在积极帮助哈尼族学生适应中心小学的学习和生活环境。每位老师都在有限的课余时间或者自习课时间努力提高本班学生的学习成绩。学校为了增强家长在教育孩子上的参与度,要求每个班都要建一个微信群。这个微信群随时将学生的情况由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向家长反馈。因为部分家长文化程度不足以在周末孩子回家之后辅导功课,教师为了督促家长检查学生作业会将他们布置的作业自己做一遍,拍照发在群上,让家长对照着改学生的作业。这必然增加了教师的负担,但是可以帮助家长对学生在校学习的关注。
除了学校在为学生适应校园生活做努力,村寨也在力所能及的方面帮助寨子里的学生提高学习成绩。如曼么寨和新曼伞囡寨村委会的党员会在周末时收拾出来村公所一个空房间,搬进去桌椅。大人们晚上做完农活就让村子里所有上学的学生都集中起来写作业,由村里几个人来辅导。通过老师、学校和村寨各方努力,学生自身也在对中心小学的学习和生活积极适应。
学校也在不断重视学生的民族教育,开设傣语兴趣班、每周二、四为学校的民族文化日,学生可以穿着自己的民族服装来上课。家长们积极为学生准备最传统最精致的民族服装,就算家里没有会制作民族服装的老人,也会出钱购买学校定做的民族服装。除了学生在日常的学习生活中不断接触到本民族文化以外,学校还隆重举办了几次与民族文化相关的活动。
同侪文化的交流也在景哈中心小学有所体现,当不同民族的学生穿着不同的民族服装来学校时,相互之间对于个体身份和民族身份的认识更加深入。学校通过唱国歌、升国旗等活动,也强化了中华民族身份的认同。“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是民族团结之根,民族和睦之魂。”在民族地区小学做好少数民族学生对于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国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教育有助于少数民族学生更加融入现代学校教育,并取得良好的学业成就,提升自尊自信。这些民俗活动的开展加深了学生与本民族传统文化的联系,特别在美食节的活动中,家长怀抱着极大的热情积极参与,制作餐具和准备食物的过程都由学生和家长共同参与。年轻的父母往往在准备传统餐具和孩子土布制作的传统服饰时需要寻求祖辈的帮助,在孩子日常课业辅导中失语的爷爷奶奶在此时展示了他们对传统文化的了解,这使得哈尼族传统中敬老的美德得以加强。
俄国心理学家维果茨基强调人类生活的文化环境,他认为人的发展活动离不开社会共享活动的内化。维果茨基认识到参与同其他人(更强调与心智水平“更高”的人,如家长、老师等)的共同活动,并在此过程中不断内化其构成文化的各种方式是儿童社会化的重要手段[7]。友谊是帮助孩子较好过渡新环境的支持条件,同时也是文化适应成功与否的检验工具。一个孩子适应学校的能力如何,会对他们正在进行的社交、情感和学业进步产生影响[8]。景哈乡作为少数民族乡,乡镇、学校、教师、村寨、家长举办的民俗活动或文化活动都在帮助当地各民族小学生更深切地认识自身少数民族身份和作为中华民族的身份,他们都在为哈尼族学生脱掉“后进生”的帽子而努力。这些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正在逐步改变这种现况。
老师和学校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提升学生的学习成绩,但在强化自身教学方法的同时,也需要重视对我国民族政策的学习。景哈中心小学的教学成绩在整个景洪地区处于相对较差的位置,其中有社会结构的原因“由于城乡二元经济与二元社会结构的存在,农村儿童在文化资本、社会资源和自我实现机会的获得方面都远远落后于城镇地区的儿童”[9]。这是在一味要求成绩的教育部门应当考虑到的。在景哈小学调查期间,学校丰富的校园活动给学生带来的多方面的社会化教育同样值得称赞。在教育学生过程中,学校和老师应该更加意识到学校本质上具有显性和隐性地具有民族社会化的作用,要保证中华民族这一身份的社会化和民族认同。“教育的目的正是为了培养作为社会存在的人”[10]。在学校和家长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提升学生的学习成绩的同时,也要了解学生在成长过程中所需要的身份认同。
村寨教育和家庭教育在改善哈尼族学生面对中心小学时的不适应也应该采取行动。一些村寨主动联系村寨中受教育程度比较高的大学生或者高中生在周末和寒暑假时期将村子里的小学生集中起来辅导功课。一些地方知识精英也承担起责任,在当地政府的帮助下在村寨中建民俗博物馆展示本民族一些优秀的传统文化。
父母在文化周中付出了很多精力和财力支持学生和学校,从中也不难看出他们对孩子的爱。当地哈尼族学生家长多数都在村寨中从事农业活动,而孩子则在乡镇读书,家长与孩子相处的时间比较有限。在有限的时间内,父母应强化与孩子的交流沟通,多陪伴孩子,鼓励孩子。如今班主任和任课教师通过微信群等方式可以将每位学生的情况反馈到父母手中,但是一部分父母对于通过微信群进行与学校沟通交流仍然不够积极。周末的作业情况发布在微信群以便方便家长检查孩子的作业。但是家长对于微信群的利用仍然不充分,不会积极提出自己的问题与教师交流。在这一方面家长应拿出更多的耐心参与孩子的课后辅导中。这样一方面可以一扫教师对于哈尼族学生家长不关心孩子的偏见,也有了与孩子更多沟通建立亲情纽带的方式。
教育一般被认为是儿童“社会化”的重要手段。涂尔干在《社会学方法的准则》中提出“教育的目的正是为了培养作为社会存在的人。”童年被视为一个需要经历“社会化”而长大成人的阶段。Camille Salus则认为“儿童并非只是在为进入社会做准备,他们本来就是身处于完整的社会之中,尽管他们更多地通过学校和游戏来完成其社会角色的扮演,而非作为配偶或是公民的责任。”将景哈中心小学视为当地社会的一部分,由于其在乡镇当中被赋予了“村落中的‘国家’”的特殊意义,与周围世界存在一堵隐形的围墙。当哈尼族学生离开村寨,进入其中求学时,学校特殊的社会关系网络与他们在哈尼村寨生活环境中形成的文化之间出现断裂。
“学校与村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前者为现代性的空间和场所,空间安排、时间安排、建筑设计、使用的语言、传递的知识、培养的导向、社会规范等都体现出鲜明的现代性特征;后者则是典型的地方性空间,村民的行为方式、语言、日常生活安排、节日、习俗等都体现出地方性的特色。儿童从小浸润在村落环境中,形成本民族的习性,进入学校,意味着学生要养成一种新的习性”[11]。通过对景哈乡独特的民族分布情况以及撤点并校历史做了介绍。从“文字下乡”到“文字上移”的过程中,景哈乡的教育进行了从过去作为村寨文化重心到如今作为村寨传统文化继承者的儿童和作为村寨传统文化传承者老人从村寨转移到乡镇的过程。从原本与村寨融为一体的村小到被围墙阻隔,自有一套运行方式和行为规范的中心小学,在这一变迁的背后是哈尼族学生就学距离更远,村寨传统文化缺失而失去文化自信等问题。现代中心小学复杂的社会分层和社会关系网络与哈尼族传统文化当中以地缘为纽带的一系列文化形式之间暂时无法弥合的差异。借鉴格尔茨在《仪式与社会变迁:一个爪哇的例子》当中试图说明的,当村民进入城镇(在本文中具体表现为学校),他们在社会意义上进入了一个现代化的机构当中,而在文化层面即意义层面上,原本“村寨主义”的象征符号还在指导他们的日常生活的观点,社会和文化的不和谐可能会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但这并不意味着社会的失范,而是社会变迁发生的征兆。社会变迁引起了一系列导致哈尼族学生难以适应现代教育成为“后进生”的各种表现。
随着现代教育的发展,我国已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凡具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籍的适龄儿童、少年,不分性别、民族、种族、家庭财产状况、宗教信仰等,依法享有平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并履行接受义务教育的义务。因此,全国所有民族群体的适龄儿童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和义务不会因为撤点并校而改变,也意味着很多民族群体的学生和我们探讨的哈尼族学生一样面临着适应的问题。这是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研究主题。同时,通过反思学校将“后进生”的标签贴在某个民族学生群体身上的问题,探讨学校教育对于某个民族尤其是少数民族文化自信的影响,为教育人类学研究提供理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