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牵挂

2022-03-13 23:06袁秋茜
情感读本·道德篇 2022年7期
关键词:爷俩丫头麦浪

袁秋茜

而我的母亲,她盼着早日回到故乡,回到她的庄稼旁,站在一大片的麦田前,看着风吹麦浪,飞鸟拾穗比人忙。

五月的风是带着腾腾的热气的,它吹得人身子酥软,有了几分迷离。我趴在窗户边,看着梨树绿硕的叶子,想着梨花凋落没几天呢,万物竟悄悄地有了夏天的味道。

到处是绿肥红瘦的光景,但五一假期,我仍旧在出租屋里,哪里也去不了。听着林莺啼到无声处,我的心思也飘到了远方。想去芍药园看花,想躺在郊野的草坡上,想摘鲜嫩诱人的草莓,想晒着暖阳打瞌睡……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丫头,你在干什么呢?”听得出来,母亲百无聊赖。我卷着发丝,说发呆呢。母亲笑了笑,说我是个呆丫头,然后又笑,爷俩都呆呆的。

原来,父亲一早醒来没事干,看了一上午楼下的猫,还不住地猜着猫的心思。他和母亲说,猫一定是想要抓池塘里的鱼,不然怎么老在水边走,不怕掉下去么?又说,或许猫也不是要吃鱼,就是无聊,想逗逗鱼玩,时不时将爪子伸进水里,吓得鱼儿不敢浮出水面……母亲这些天和父亲说了太多话,陈芝麻滥谷子的事情都说完了,找不到啥新话题,遂和我打电话。

我明白母亲的用意。她需要有人和她讲话,她想听些新鲜事。于是,我高兴地和她讲最近居委发的物资,有一只整鸡呢,另外还有一箱牛奶,生菜、茄子、黄瓜、青椒,品类不少呢!讲到这些吃的,母亲来了兴致。她追问,你打算怎么烧那只鸡啊?知道这些菜先吃哪个吗?要按照菜存放的时间去做饭,懂么?

母亲啊,她一辈子围着灶台,穿梭于田间,对于做饭的相关事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说起来也滔滔不绝。我对她这样的神采飞扬感到开心。因疫情滞留在上海,她受了很多的苦,能这样聊聊,心情会舒畅很多。

——还是几个月前,晚上我躺在床上看书,忽然接到妈妈打过来的视频电话。电话那头的她很兴奋,举着手机在屋子里不停地转,急切地问我:“看出来了吗?看出来我在哪里了吗?”我定睛一瞧,她身后是粗粝的水泥墙,横七竖八的木板,还有穿着工装贴砖的爸爸……她竟然来了上海,我惊讶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随着她的镜头,我看着他们目前打工的住处。毛坯房,十分简陋,徒有四壁,等待被爸爸这样的工人装修。吃睡一个地方,马桶也是临时安装的,上面都是水泥灰。妈妈掀起塑料布,指着两床被褥,说她和爸爸昨晚一床垫一床盖,虽然睡在地上,挤挤也不觉得冷。两个涂漆桶上铺个硬纸板,一盘咸菜炒豆腐,一碗蚕豆蛋花汤,还有两碗米饭,他们的晚饭是如此简单。我心一紧地疼,不禁问她:“那你觉得是来打工辛苦,还是在老家种田辛苦啊?”

妈妈喝了口汤,想了想说:“各有各的不容易,但是我都不觉得累啊。我是不放心你爸受过伤的脚,跟过来帮他做做饭,不干什么体力活儿。我这辈子很少出来,这回算是见见世面,也了解你们爷俩生活的城市……”

在妈妈眼里,这是她离老公和女儿最近的一次旅程。

结束通话后,我想起幼时,妈媽一个人在家务农,有一次她挑着两桶水去田间浇庄稼,天很热,她走得很急,一个没注意就被石头绊倒了。在田边玩耍的我,看着妈妈连人带桶地摔倒,连忙跑过去。妈妈的手和膝盖被石子擦伤,渗着血,我一下子就哭了,仿佛受伤的人是我。妈妈笑嘻嘻地拥我入怀,轻拍着我的背说:“别哭别哭,妈妈不疼,妈妈不累……”

如今的妈妈不如曾经年轻有力,头发已经花白,她离开自己耕种的田地,来到城市做爸爸的帮工,在坚硬的钢筋水泥中微笑,云淡风轻地告诉我:妈妈不累,也不疼……黑夜中,我的眼角有泪珠滑落。

——想着这些,我走神了。母亲突然不说话了,长叹一声。我忙问怎么了。她欲言又止,还是禁不住说:“丫头啊,你说这疫情啥时候结束啊?我放心不下家里。”她放心不下什么呢?是那越长越高的香菜;是那发了芽的玉米种子无人播种;是那过于成熟的油菜籽“啪啦啦”地炸在地里……母亲念叨着,要是人在老家,肯定将地翻了几遍,场上晒了油菜籽,玉米秧长得很精神,人忙得脚都不停歇嘞。

我明白,母亲是一个农家人,此刻正是一年春种好时机。她爱的是耕耘,是在那片土地上种植自己的希望,人随庄稼的生长而欢喜,踏踏实实,日日有新。可现在,她在毛坯房里,每日除了用发放的食物做个一日三餐,就是听安排做检测。她心急如焚啊,可又无可奈何。只有等,等解封,等上海回老家的交通恢复正常,她立马就要回去。

大家都在盼。有人盼着复工,有人盼着出去玩,有人盼着吃好喝好,有人盼着团圆……而我的母亲,她盼着早日回到故乡,回到她的庄稼旁,站在一大片的麦田前,看着风吹麦浪,飞鸟拾穗比人忙。

妈妈,会好的。

祁舟摘自《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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