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庆亮
(三峡大学,湖北 宜昌 443002)
贫困是全球各国发展过程中面临的严峻挑战。摆脱贫困,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是世界各国人民的美好夙愿。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之日起,就致力于消除贫困、改善民生,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将摆脱贫困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首要任务,带领广大人民群众“经历了大规模缓贫阶段、开发式扶贫阶段、综合扶贫阶段、精准扶贫阶段,成功开辟了一条中国特色反贫困道路,沿着这条道路,中国在国际减贫事业中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1]中国在消除绝对贫困方面所做出的决策、积累的经验和取得的成就具有广泛的世界意义,是最壮丽的中国故事,引起了国际社会的持续关注。然而,受意识形态、思维习惯、规章制度、民族记忆等因素的影响,不同国家报道中国脱贫故事时,在议程设置、内容选择、文本建构等诸多方面呈现显著差异。特别是部分西方国家,“出于其文化和意识形态偏见,对中国发展产生了许多误读和误解,甚至故意抹黑和中伤,各种‘中国威胁论 ’‘中国掠夺论’严重损害了中国形象”。
[2]此外,在对外传播领域,我国有些宣传部门在宣传主体、宣传内容、宣传渠道等方面也存在不足,导致“即便我国在环境保护、民生改善、社会治理、反贫困、反腐败等世界性议题方面已有较为成功且先进的实践经验,但未能将发展优势转化为议题优势”。[3]因此,新时代语境下,要对外讲好中国脱贫故事,我们就需要重新认识中国脱贫故事的内涵与意义,进而探索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的创新路径。其中,中国脱贫故事的知识生产是基础,语言转换是关键,共情传播是向导。通过系统梳理《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中脱贫话语建构、翻译与传播的特征,我们发现三重向度互为关联,共同作用于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的全过程。
贫穷、疫情、水患、火灾等苦难不分国界,但全国各族人民众志成城、不屈不挠地与各类自然灾害作斗争的坚强意志及由此形成的大无畏乐观主义精神却富含深厚的国家记忆与民族特质,激励着本民族一代代人砥砺前行。同时国内外媒体的报道有助于对外构建良好的国际形象。众所周知,“贫困问题是影响全人类进步的历史性难题。在扶贫开发历程中,中国创造了迄今为止速度最快、规模最大的减贫成绩”。[4]中国的脱贫故事引发了海内外各国的广泛关注。究其原因,这既与国际局势的变化、中国综合国力的增强及对外传播能力的提升有关,又深植于海外国家,特别是众多发展中国家摆脱贫困的迫切需求。但与此同时,梳理国外主要媒体围绕中国脱贫实践的报道可发现,怀疑、窄化、“污名化”中国脱贫故事的报道也不在少数。因此,如何实现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中政治色彩的“破圈”,以赢得更广大海外受众的理解、信服和传颂是新时代语境下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的首要任务。
从国内的报道来看,“一段时间以来,一些主流媒体惯于采用宏大叙事来构建主流价值观,在中国扶贫故事的选题上也常与‘英雄人物’‘大场面’‘国家制度’有关。但在新媒体环境下,这种以宏大叙事为主导的传播模式面临困境”。[5]因为它拉大了传播内容与传播对象的距离,往往遭遇自说自话的尴尬局面,无法将“我们想说的”和“观众想听的”结合起来,不能短时间内引发受众关注。而对外传播上,大力强调制度的优越性和政策的合理性,容易让海外受众误以为类似的脱贫故事是在对其进行政治劝说,与海外受众,特别是西方受众“民族中心主义”的认知习惯不符,难以赢得受众的同向解读和情感共鸣。因此,若要让中国脱贫故事走出国门、润物细无声地走进海外受众的内心,抓住中国脱贫故事知识生产的本质是重中之重。
“知识是文化的具象化存在,是介乎文化与语言之间的思想物质”。[6]从本质来看,中国脱贫故事的对外传播是跨国别、跨民族、跨语际知识的管理、转移和转化的过程。而良好的传播效果“本质在于国际共识引导能力,即运用知识方法达致主体间关系合理化和公共理性扩大化”。[7]具体而言,中国脱贫故事的对外传播应减少宏大的历史叙事或政策介绍,要充分认识到中西方受众的文化背景、认知习惯、宗教信仰等差异,努力弱化脱贫故事所呈现的制度差异,最大限度阐释中国脱贫成就背后所涌现出来的小人物,用小人物的真实故事“来把握中国脱贫攻坚的全貌,以小见大的叙事策略是海外媒体建构中国故事的常用手法”。[8]在此基础上,强调中国脱贫故事及其背后脱贫经验、智慧和方案的知识内涵,并借助中国脱贫故事来“挖掘和传递具有公共性、可流通性与可交换性的意义体系,深耕中国与世界互构互认的共享性价值”[9]以赢得受众关注,强化中国脱贫故事与世界人民的关联,激发基于包容、互通的知识的跨文化交往,实现文化互通。例如,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推出的纪录片《2020我们的脱贫故事》 中,每一集由不同导演负责拍摄并选择不同的小人物作为主角,“通过长时间跟拍,记录了扶贫过程中最真实的故事”。[10]既符合西方受众的审美习惯,又淡化了脱贫故事的政治色彩,有利于海外受众在欣赏故事的同时吸收中国反贫困的知识经验,感知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强大优越性。此外,《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作为外国受众了解我国大政方针的重要窗口,收录了习近平总书记自2012年11月至2020年1月期间的重要著作。每卷本中均有论及脱贫攻坚、改善民生的相关内容,如“对困难群众,要格外关注、格外关爱、格外关心,千方百计帮助他们排忧解难”[11]“脱贫致富终究要靠贫困群众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来换来。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12]“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坚持扶贫对象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措施到户精准、因村派人(第一书记)精准、脱贫成效精准等‘六个精准’”[13]等明确了各级领导干部的脱贫职责,肯定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作用,将脱贫攻坚视作人民群众和各级领导干部共同的事业,有利于激发人民群众的斗志,体现了党和政府人民至上的服务理念和摆脱贫困的策略与决心。因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多语种版本“走出去”同样是中国脱贫经验实现知识生产、流通和延伸的“催化剂”。
“传播就是信息流动的过程”。[14]从地域来看,有国内传播也有国际传播;从语言来看,有同语传播也有异语传播。中国脱贫故事的对外传播就是“异语场景中人类借助翻译实现的信息传递,是有符际转换(主要是语言转换)的传播”。[15]其中,翻译是传播的方式和手段,传播是翻译的目的和归宿。“为了让二者达到理想的效果,我们既要从对外传播的视角来审视翻译并由此提升翻译水平,更要尊重传播规律,让翻译与对外传播协同发展,从而使世界人民更好地了解和理解中国[16]”。中国脱贫行动是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艰苦奋斗、追求美好生活的生动实践,中国反贫困成就是中国共产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真实写照。但对外传播中国脱贫故事时,制度优势、政策优势、道路优势等宏大叙事容易被外国受众所误解,落入“中国威胁论”的话语陷阱。可见,中国脱贫故事的对外翻译与传播过程中,传播主体,特别是译者要提高修辞意识,综合运用各种翻译方法,做好语言转换,实现中国脱贫故事“从源文化到目的语文化的管理和转化”。[17]
综合以上分析可见,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离不开翻译这门工具,而中国脱贫故事内在的知识属性又决定“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除了需要掌握转换知识的技巧之外,还需要一种超出技术理性的知识,即知识之知识”。[18]对此,张生详(2022)提出的“知识翻译模式”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即以处理信息为主的仿造模式、基于知识本身的改造模式和贡献智慧的创造模式。具体而言,仿造模式下的翻译行为侧重以模仿的方式忠实再现源语文本包含的知识,这类语言转换“只能停留在对数据和信息的简单处理层面,本质上讲,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翻译。如果要接近翻译,还需要译者提升自身的‘内功’,识别知识元,进入知识的内核,然后对其加以跨文化改造和调适”,[19]目前市场上出现的死译、盗用、剽窃等翻译现象均与此类翻译模式相关。相反,好的译文,译者一定是在深刻把握原文知识内涵及其表达形式的基础上进行的二度创造。例如,《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有关中国脱贫攻坚的部分主要集中在第五章即“决战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决战脱贫攻坚”,共收录有习近平总书记四篇讲话内容。仅就标题而言,如“全面完成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各项任务”“谱写人类反贫困新篇章”“全面打好脱贫攻坚战”“着力解决‘两不愁三保障’突出问题”等[20]标题表达精炼但内涵深刻,且形式上充满了行为主体的必胜决心和坚强意志,充分体现了中国人“善于借助动词进行形象思维和情感思维,以此去进行主体判断,以情感人”[21]的特点。而相比之下,英语表达呈现名词化趋向。因此,在译介上述四个标题时,译者通过“化动为静”的技巧,很好地处理了源文本知识表达形式与目标语文本的差异。例如,翻译“谱写人类反贫困新篇章”时,译者不是逐字死译或完全模仿原文的表达形式,而是译为“A New Chapter in the Fight Against Poverty”[22],即靠近英语表达习惯而未将原文中“谱写”两字译出,体现出译者在理解原文知识内核后所做出的修辞努力和跨文化调试。
基于知识本身的改造模式指的是译者“对源文本蕴含的知识和意义进行语言形式上的变更和改编,以适应目的语文化语境的知识诉求”。[23]具体来说,就是“译者通常围绕概念重构、语境再设与情感迁移等几个方面开展语言转换工作”。[24]例如译介《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涉及脱贫攻坚内容时,对原文中如“攻坚战”选择零翻译、对“两不愁”中的“愁”转译为“assurances” 即基本保障、译文增加逻辑主语“我们”等,均体现了译者因“期望转化的知识能够在目的语语境中发挥作用,契合目的语文化的伦理价值规范,为目的语读者所接受,最终融入目的语知识体系”[25]而做出的努力。最后,贡献智慧的创造模式指的是翻译过程中,面对源语和目的语之间缺少对等物的困难,译者“以智慧的手段巧妙实现知识元在目的语中的跨文化的‘意义现身’”。[26]译者翻译《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中与脱贫攻坚有关内容时,对原文内容及逻辑的调整、副文本的呈现、多模态翻译技巧的应用等有利于弘扬原文本中所含的知识和价值,实现中国脱贫故事及其蕴含的知识的对外传播目的。
总之,翻译中国脱贫故事的过程中,译者既要关注原语和目的语在语言表达上的差异,更要关注原文本知识的转化方式和效果。而基于原文的知识特征与译者的翻译目的,以上三种知识翻译模式相辅相成,共同作用于中国脱贫故事及其知识内涵的对外传播实践之中。
摆脱贫困是世界人民共同的梦想,反贫困知识的管理、转移和转化具有强烈的实践需求和广泛的大众基础。因此,共情传播在引起海外受众关注、赢得海外受众信任和激发海外受众共鸣等方面具有独特价值。
万物皆可共情。“共情既是主体的一种能力,也是主体与他人互动的一个过程。共情必须通过传播活动来实现。从传播的过程来看,共情的实质是主体在识别、理解他人情感后产生共鸣,并将这种情感共鸣反馈给对方”。[27]世界各国人民对勤劳善良的赞美、对和平发展的希冀、对恐怖活动的憎恶等诸多实践经历和情绪表达向我们证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们存在互通、互信、互联的可能性,具备共情的前提。因此,可以通过更新理念、优化内容、丰富渠道、注重受众反馈等策略将共情传播应用到中国脱贫故事的对外传播实践之中,“摒弃意识形态的偏见和对立,有效传播国家间的政治文明,实现人类的文明互鉴和智慧共享”。[28]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中与脱贫攻坚有关内容的对外传播为例,首先,应破除“我说你听”的单向传播误区,以文化间性理念引领共情传播。文化间性是主体间性在文化领域的延伸与应用,它强调不同文化间的平等交流和文明互鉴。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的出发点一定不能仅定位于增强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或推动国际话语权建设,还要强化反贫困知识的转移与分享,促进交往双方的互惠性理解,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其次,应弱化制度优势、政策优势、道路优势的宏大叙事,选择易激发海外受众共情的内容,如系统叙述小乡村里普通民众通过辛勤劳作而摆脱贫困的故事,使中国脱贫故事的内容更接地气,增强可信度。再次,在当前“万物皆媒”的时代,媒介已然成为了我们生存的方式。中国脱贫故事的有效传播也必须适应时代发展,拓展传播渠道,如将脱贫故事拍摄为纪录片或短视频并主动寻求海外媒体的协助,合作拍摄、借力传播。最后,中国脱贫故事的海外受众并非是消极无为的信息接受者。相反,在当下“人人皆有麦克风”的全媒体时代,传播受众也参与意义的建构。因此,中国脱贫故事译介出去并不代表对外传播活动的终结,而恰恰是对外传播的开始。传播主体需要密切关注海外受众的反应,并根据受众反馈,及时调整传播策略。
向世界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离不开一件件鲜活、生动的新时代中国故事。世界各国人民摆脱贫困、改善生活的共同憧憬为中国脱贫故事走向世界、走进海外受众的内心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逆全球化的思潮盛行、国际形势复杂多变的时代变局,对外讲好中国脱贫故事并没有因为技术与社会的快速发展而变得顺畅,怀疑、冲突、“污名化”等阻碍了不同文化的交流互鉴。因此,为有效传播中国脱贫故事,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中国脱贫故事的内涵与意义,并积极探索对外传播的创新路径。其中,中国脱贫故事的知识生产是基础,语言转换是关键,共情传播是向导。此外,系统梳理《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共三卷)中脱贫话语建构、翻译与传播的特征发现,三重向度互为关联,共同作用于中国脱贫故事对外传播的全过程。最后,以对外传播中国脱贫故事为契机,建构跨文化传播实践,是促进民心相通、增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可行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