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世纪至近代早期,海煤逐渐发展成为英格兰重要的贸易商品。贸易交换的增加,带动了英格兰的海煤消费。因此有学者认为,英格兰近代早期的城市污染与海煤的贸易和使用有密切关系。通过梳理英格兰海煤的贸易轨迹,得知近代早期英格兰海煤的贸易特点:以纽卡斯尔和布里斯托尔为典型的出口港口,以伦敦为典型的进口港口。近代早期英格兰的城市污染,尽管有消费海煤带来的影响,但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直接相关。海煤在英格兰近代化的历程中发挥重要的积极作用。
[关键词]近代早期英格兰 能源贸易和消费 海煤
[作者简介]蒋继瑞,太原师范学院经济系副教授,历史学博士(晋中 030619)
[DOI编号]10.13761/j.cnki.CN23-1073/C.2022.02.013
海煤的开采和贸易为近代化奠定了能源基础,带动了欧洲近代化的发展。内夫提出,煤的生产,成为“工业革命”中的显著要素[1]151。哈切尔也认为,16—18世纪,煤从不太重要的商品,逐渐发展成为主流工业的选择之一 [2]5。大量地使用煤,使得很多工业部门的大规模扩张产生可能。能源的使用,成为解释近代早期英国经济持续增长的一个重要因素[3]。
但是,有学者从环境史的角度却认为,大规模地使用海煤,是导致近代早期伦敦乃至更大范围出现环境污染的主要原因。例如,布里克认为,13世纪最后的25年,海煤在伦敦引起了普遍性的困扰[4]。布林布尔科姆认为, 16世纪海煤成为伦敦的主要燃料,导致大量厚重的空气出现在伦敦上空。燃烧煤炭而导致的高硫磺浓度,形成严重的城市污染[5]。
基于这样的讨论,理清近代早期英格兰的海煤生产、贸易和消费,进而分析海煤贸易与海煤消费之间的关系,讨论对当时城市环境污染的影响,对理性看待海煤有着积极意义。
一、海煤的概念和中世纪英格兰煤矿概况
英格兰的煤炭(coal)的使用,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后。有材料显示,当时煤炭主要被用于炼铁,也被用作寺庙圣火的燃料。在13世纪初,煤在亨利三世时期(1216)被广泛地运用[6]1-2。
煤炭(coal)与海煤(sea coal),其概念是不完全一致的。(拉丁语写作carbonem)“煤炭(coal)一词,在很长时间内被用于表示木碳(charcoal)。另外还被表示过“土煤(earth coal)”“地下煤(subterranean coal)”“石煤(stone coal)”等。萨尔兹曼提出,根据一本名为《De Naturis Rerum》的书,在13世纪前后,海煤的概念逐渐被人们认识和接受,当时社会普遍将矿物质煤称为海煤(sea coal)[6]2-3。
相较于开采锡矿、铁矿的矿工,煤矿工的处境比较艰难。首先,他们没有其他矿工的有利权利,如迪恩、德比郡、昆博兰和康沃尔等地的铁矿工,拥有独立的審判权或“自由矿工”特权,而煤矿工没有。其次,他们面临恶劣的工作环境,甚至会因为开采海煤而丧命。例如,1243年,一个叫雷夫(Ralf)的人,被记录“在海煤层中溺亡。1313年,有一个妇女为了捡煤而被大量石块砸死[6]5。最后,煤矿工的收入很低。有记录显示,在15世纪中叶的一个矿区,采矿工(hewer)三人,每人每天5便士,搬运工人(barrowman,把煤运至通风口)三人,每人每天5便士,存储工(drawer,把煤整理和堆砌起来)四人,每人每天5便士[6]16。因此,煤矿区常常缺少工人。1580年的一个记录显示,在温莱顿矿区(Winlaton pits),由于缺少工人开采煤矿,矿区被拥有者频繁地买卖,他们甚至需要雇用妇女来采矿,但是即使这样,依然缺少足够的劳动力[6]11。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不利条件下,基于煤炭较大的消费需求,近代早期英格兰的海煤产量,还是连年增加的。根据哈切尔的估计,1560年的煤炭产量约为227,000吨,而到1700年前后,整个英国范围内的煤炭产量增加12倍,约为2,640,000吨。
二、英格兰海煤贸易
海煤在中世纪并没有成为英格兰的典型的贸易商品,直到近代早期,海煤贸易才得到初步的发展。但是,在海煤产出不多的中世纪,确已存在海煤出口的史料了。1228年,苏格兰从伦敦进口海煤[6]412。13世纪50年代,有英格兰的煤运至布鲁日的材料[2]505。14世纪末,英格兰东北部港口出口至欧洲大陆诸地的海煤,年平均出口量为7,000吨,16世纪50年代升至40,000吨,之后海煤出口虽被明令限制,但在17世纪,其出口量相对稳定地维持在50,000吨左右,大约占当年海上总贸易量的10%[2]507。
本文以港口为单位,分别梳理以纽卡斯尔为中心的东北部地区的海煤贸易轨迹和以布里斯托尔为中心的西南地区的海煤贸易轨迹。它们在贸易数量和贸易结构方面,呈现不同的特点。它们共同组成中世纪至近代早期英格兰海煤贸易的格局。
(一)经纽卡斯尔的出口贸易
纽卡斯尔位于英格兰东北部,属于达勒姆-诺森伯兰地区,是当时最重要的煤矿区。1551年至1560年间,整个达勒姆-诺森伯兰地区的煤产量,占当时全国(包括苏格兰、威尔士)总产量的31%。这个数量在1681至1690年代,增长至41%,居全国之首。而纽卡斯尔则是整个矿区的核心。根据17世纪后期的统计,达勒姆-诺森伯兰地区三分之二的煤都来自纽卡斯尔[7]23,29。
从表2可见,到16世纪,纽卡斯尔出现较大规模的海煤贸易量。17世纪初,其出口量超过20万吨,占全年总出口量的95.8%,名副其实地成为东北部地区最主要的海煤出口港。
大部分从纽卡斯尔出口的海煤,出口至英格兰各城镇的,作为生产和生活的燃料被使用,直接出口海外的海煤占较小比例。另一份统计能够更加明显地呈现这个特点。1591—1597年间,1591年的海煤出口量为10,000查尔德(1吨=0.53查尔德),1593年为18,000查尔德,下降到10,000查尔德,而出口至英格兰沿海港口的海煤,从1591年的418,000查尔德,稳步上升到1593年的45,700查尔德,进而再到70,000查尔德[6]18-19。这种贸易特点,持续到17世纪初。表3以1608至1609年的单个贸易公司的出口统计为例,当年从纽卡斯尔出口的海煤,89.6%出口至英格兰沿海港口。
从16世纪至18世纪,作为重要的煤矿产区的港口,纽卡斯尔的海煤出口量变化见图1。在统计的三个世纪中,纽卡斯尔的海煤出口量在波动中逐渐上升,1680年为海煤出口贸易的顶峰时期。其后虽有下降,但是贸易数量级维持在40万吨至60万吨之间保持稳定。大量纽卡斯尔的海煤,是出口至英格兰各港口的。在有些年份,甚至全部出口至沿海港口。
伦敦是纽卡斯尔最主要的海煤供应地。因此有如下史料,伦敦市民常常会把对于海煤质量、价值等诸多方面的抱怨直接反馈至纽卡斯尔的城市议会或相关机构,而不是反映给上一级的行政机构。例如,1590年伦敦市民认为“大量优质煤被运至莱茵地区及其他地区,导致煤价格上涨严重。” 纽卡斯尔煤矿拥有者和理事长(Henry Mitford和Henry Chapman)则公开辩称说:法国人和荷兰人运出的都是普通煤,质量低于运至伦敦的煤。关于伦敦市民提出的今年有10只装载煤的船只运往欧洲大陆的说法,他们也明确予以否认[8]63。
少量出口至海外的份额,主要去往低地国家和法国。1377年,纽卡斯尔出口至低地国家大约7,000查尔德的煤[9]281-282。在1550至1680年间,纽卡斯尔向法国出口海煤,并从法国运回盐等商品。另有档案显示,当时纽卡斯尔也有出口煤至地中海[1]151。
17世纪,纽卡斯尔与法国的部分港口之间,因为海煤贸易而逐步形成较为稳定的贸易关系。1614年一个小册子提到,(这个小册子是 England’s way to win wealth, and to employ ships and mariners),夏季法国商人拥有40至50只船,往来于英格兰的纽卡斯尔和法国的皮卡第、诺曼底、布列塔尼、罗赫尔和波尔多,贸易商品中包含海煤。船只虽属于法国人,但很多船上的水手则来自纽卡斯尔。这个册子的作者甚至提出,面对外国商人大量参与海煤贸易的情形,英格兰应该为“海煤”设置集中地城镇,纽卡斯尔就是一个合适的选择[8]204-205。
(二)经布里斯托尔的出口贸易
布里斯托尔是英格兰西南部重要的海煤出口港。以1592年的海煤出口量来看,纽卡斯尔12,635查尔德,布里斯托尔580查尔德,威尔士464查尔德,利物浦448查尔德[6]18-19。布里斯托尔仅次于纽卡斯尔,是海煤第二出口港。虽然从其出口的数量来看它远远低于纽卡斯尔,但是它作为海煤贸易港,呈现与纽卡斯尔不同的贸易结构和特点。经由这里出口的海煤,大部分出口至海外的爱尔兰、法国、低地国家等地,较少到达英格兰沿海港口。
布里斯托尔的海煤腹地是煤矿分布较为集中的米德兰地区。1681年至1690年间,米德兰地区的海煤产量占全国总产量的29%,仅次于达勒姆-诺森伯兰地区。在1781至1790年间,这个数据为39%[7]23。基于这样的腹地资源优势,布里斯托尔港能够较为集中的出口海煤,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现有资料中,对于布里斯托尔的海煤贸易总量,没有确切的估算。从表4最新整理的16世纪的海关出口统计中,可以全面地看到布里斯托尔出口海煤的目的地、负责的商人以及货值等重要信息。
16世纪初,通过布里斯托尔出口的海煤数量较少,但是目的地明确,主要至爱尔兰和法国。出口法国的海煤,有部分外国商人参与,而出口爱尔兰的海煤贸易,几乎全部掌握在布里斯托尔本地商人手中。这时,英格兰成为爱尔兰煤炭稳定的供给国。有史料显示,“1700—1800年的统计表明,爱尔兰从英格兰进口煤的数量逐年增加。到1760年至1800年,进口量呈现比之前更为快速的增长。”[10]79
表5可见,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发展,港口出口海煤的数量明显增加,贸易货值增加到英镑级。从海煤去往的目的地可见,这些海煤主要出口至欧洲大陆。
(三)以伦敦为中心的进口贸易
伦敦是英格兰最主要的经济政治中心,随着伦敦城市化的不断发展,人口不断增长,工商业持续发展。城镇对燃料的需求不断增加,由图2可见,17世纪40年代,伦敦的海煤需求明显上升,增至近300,000吨,之后始终维持较大的进口数量。到17世纪末,伦敦一城的海煤进口量增长至500,000吨左右。
随着伦敦人口规模的增长,燃料的消耗逐年增加。有资料指出,到13世纪末,伦敦已经任命了专门的煤炭的政府计量官(coal meter)。而到14世纪30年代,计量官的人数和规模已经相当大[2]26。16世纪,伦敦进口的海煤,主要来自纽卡斯尔和桑德兰。这些海煤主要作为燃料供给伦敦。另一项统计指出,16世纪中期,伦敦的海煤进口量,占整个东北部的海煤进口量的50%,而到17世纪上半叶,这个比例上升到了60%,到17世纪末,伦敦占据的进口份额甚至到达80%[2]43。
总体来看,近代早期英格兰的海煤出口,是东北部矿区主要出口至英格兰沿海,西南矿区供给欧洲大陆及爱尔兰。海煤通过海洋,被运送至英格兰沿海国家、爱尔兰、法国,乃至更远的地区。进口方面,随着工业對能源需求量的增加,以伦敦为代表的工业城镇是海煤最主要的消费地。由表6可知,16至18世纪,海煤贸易逐渐成为英格兰重要的贸易商品,在17世纪中叶,其贸易量甚至占比43.9%,虽然其后贸易占比有所下降,但直到18世纪初,其比重仍然很大,占比29.2%。
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国家和教会始终严格限制海煤出口。1356年的记录显示,当时教会属下的煤矿禁止出口至国外[6]17。这样严管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海煤的出口量,但是,随着整个欧洲地区对能源需求的增加,限令也导致了大量海煤走私出海。因此,在近代早期的海关统计中,海煤的贸易量应该是被低估的。例如,1366年,576查尔德的煤被运至伦敦,供国王使用。其价值为165英镑5先令2便士的煤[6]18。但是二十年后,1581年的煤价则有史料可查,当时“10查尔德煤,价值2英镑10先令”[8]10。根据这样的物价可以得出,即使按照二十年后煤的物价,576查尔德煤价值也就115英镑4先令。所以,14世纪中叶,价值165英镑的海煤,远远不只576查尔德。账目数量与实际数量之间,存在很大的低估成分。
除了直接限制出口外,国家和地方还利用高关税和高运费等要素,阻止海煤出口海外。例如,1599年征税标准是每纽卡斯尔查尔德5先令出口税,1631年,如果出口至莱茵,出口大约15吨煤炭,出口税涨到20镑、22镑甚至26镑。在法国和西班牙战争期间,出口至欧洲大陆的煤炭,价格在每纽卡斯尔查尔德4镑至7镑,总检察长方面加征每查尔德4先令的税,从英国航线运入的煤炭,还需要缴纳6先令8便士的附加税,其他国家航线运入的,需缴纳8先令4便士的附加税。另外还有一些其他附加税。与此同时,荷兰市政官、法国等地的市政官,也严格限制进口英国的煤炭[2]507。
三、海煤在生产生活中的消费
近代早期的英格兰,在海煤产量逐年增加的情况下,出口至欧洲大陆的数量却没有明显的增加,政府层面颁布多项限制海煤出口的法令。从这种贸易环境可知,14至16世纪英格兰出产的海煤,主要在本土消耗。本节考察英格兰本土消耗海煤的情况。具体分为生产领域和生活领域。
(一)生产领域
作为能源供给,海煤虽然最早供给冶铁业,但是中世纪至近代早期的资料显示,海煤也作为烧石灰的重要燃料被广泛使用。12世纪80年代,大量海煤从纽卡斯尔运至城市的东部郊区的石灰窑[11]。到13世纪,海煤在烧石灰领域的地位进一步上升。根据萨尔兹曼的考证,13世纪及其后的三个世纪,煤炭的使用被严格限制在三个领域:炼铁、烧石灰、在不方便安装烟囱的住房中作为燃料。其中烧石灰最为典型,海煤巷也被称作烧石灰巷。大量海煤烧制而成的石灰,被广泛用于建筑行业[6]4-5。
14世纪,木材燃料价格的明显上涨,为海煤在工业领域的应用提供了新的契机。根据奥利弗的推算,13世纪后半叶的平均木材价格为每英亩3便士,而到14世纪30年代,木材价格上涨近一倍,达到每英亩6便士[2]22。海煤在价格上的优势,为其在工业领域的广泛应用提供了价格上的契机。大部分能源消耗型的工业(铁工业和石灰工业),更倾向于使用煤,煤甚至逐渐取代了原本并不是煤主导的工业(煮盐工业,酿酒工业,纺织工业)[2]421。甚至有学者认为,“到1300年,海煤已经成为伦敦工业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的燃料了。”[11]到16世纪,其他的手工业领域也开始使用海煤,如酿酒者、砖瓦匠、制盐者、染工等[4]。这种发展趋势,在伦敦最为明显。
到16世纪,欧洲大陆也已形成较为稳定的海煤需求市场。1552年的一则资料显示,一位法国的知名人士(Thomas Barnabe)认为,法国需要英格兰的海煤,就像鱼儿离不开水。如果没有纽卡斯尔的煤炭,他们无法运营金属加工、枪支制造以及其他需要燃料的工业部门[9]282。
但是,也有学者在考察了一份议会报告之后,认为到16至17世纪,海煤并没有如此普遍地覆盖各个工业部门。1610年威廉姆·斯林斯比议员(William Slingsby)提到:在煮制以海盐为代表的一些工业领域,煤作为主要燃料,已经替代了木材。但是在制作麦芽酒、制陶业、熔炼金属、熔炼铜及黄铜、熔炼铁、熔炼铅和玻璃制造等领域,木材燃料并没有完全被煤燃料替代[5]。
(二)生活领域
海煤在近代早期欧洲日常生活中,主要用作城镇居民冬季室内取暖的燃料。使用海煤的前提是:首先,取暖的房间样式不同于以往木材取暖的房间,需要有较大的空间,且能够安装烟囱。其次,距离煤田较近的地区,海煤作为燃料比较常见。由于海煤运费较贵,而河道和港口无法便利到达的地区,则较少使用海煤。
而这种基础条件决定了近代早期海煤使用的区域局限性。在13世纪及更早时间建造的小型房屋,由于没有考虑到燃料会产生大量的烟雾,而没有预留烟囱的位置,使得海煤难以使用。因此,空间较大的修道院和较大的会堂,是较早使用海煤的生活单位。14世纪已有相关史料。1310年,在英格兰东北部的贾洛,当地的修士为他们在大厅燃烧海煤设计了两個铁制烟囱。在约克郡的沃克菲尔德,也有类似设计的烟囱售卖的纪录,在1317年,其价值为10便士[2]413。在亨格拉夫,托马斯·凯特森爵士的财物统计中,有一把钳子和两把火铲,其中一把火铲被用于翻铲燃烧的海煤[2]418。
比上述情况更为普遍,是生活水平处于中等和下等的市民。他们大部分是在无法支付木材和木炭高昂的价格的情况下,选择较为便宜但是会产生大量呛人的烟雾的海煤。哈切尔指出,“穷人是主要的海煤消费人群。”他们为了生计,不得不忍受燃烧海煤而产生的浓重的烟雾。乔伊文·德·罗什福德(Joievin de Rochford)提道:烟囱里没有比煤更讨厌的燃料了。但是对于那些能够获得廉价煤炭供应的中等收入者来说,温暖总是比纯净但寒冷的空气更好[2]414,419。
到17世纪,海煤在英格兰东北部的使用已经较为普遍。有资料显示,从1660年到1750年,特尔福德地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把火铲或“铲片”,还有一把火钳用来生碳火。到17世纪,有海煤在乡村地区使用,根据金·大卫的描述,到17世纪,几乎每一个柴郡的家庭,都在黏土旁边拥有火源了[2]417。但是在距离方面没有优势的地区,则较少使用海煤的材料。但是,也有学者认为,海煤并没有在近代早期英格兰的乡村普及,他们更多地使用本地廉价的其他燃料[12]。
但是,也有学者认为,为燃烧海煤而需要安装的烟囱,并不是所有的穷人都能够买得起,因此海煤的使用范围并没有扩展到如哈切尔所说的那么大。“建造(排烟的)烟囱被证明是昂贵的,因此几个世纪以来,它们只在富人的房子里使用。”[13]
(三)海煤的使用与环境污染
由上文的分析可知,到17世纪,英格兰海煤的消费相对普遍,在距离海煤产区较近的城市中,除了有能力继续购买不产生烟雾的其他燃料的贵族阶层,中下层市民较为普遍地使用海煤作为生活燃料。同时,在炼铁和烧石灰领域,海煤也逐渐替代其他燃料,成为工业消费品。那么,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燃烧海煤而产生的大量烟雾,势必会影响城市和乡村的生活环境。
但是,当时城市的使用者和管理者,是否完全对海煤燃烧的烟雾置之不理呢?答案是否定的。早在17世纪初,即有科学家从事改善海煤燃烧所导致的空气污染的材料。例如,一个富有的酿造师的儿子,普拉特(Huge Platt),曾于1603年出版过一本专门探讨煤球燃烧的书(书名为《A New Cheape and Delicate Fire of Cole Balls》)。他在书里描述了如何压碎煤块,混入湿黏土(pap loam),然后把煤加工成煤球,进而可以提供“甜美而令人愉悦的火焰”。在哈切尔的书中,还有1627年两个学者致力于研究如何使海煤在不散发出呛人的烟雾的前提下,在室内使用。而1656年也有类似的项目[2]414。当时的科学家和社会学家,已经开始正视烟雾的问题,并致力于相关研究,而不是对烟雾污染置之不理。这些活动的积极影响是不可忽略的。
有学者认为,中世纪至近代早期的城市污染主要来自海煤的大量燃烧。例如布里克认为,13世纪最后的25年,海煤在伦敦引起了普遍的困扰。当时在伦敦和南华克区,窑炉主要的燃料是海煤。由此产生的问题困扰社会,致使1284年皇家议会进行了相关的调查[5]。1298年,伦敦铁匠自发地决定“夜间不能有任何影响健康和影响邻居的海煤贸易活动”。继而,爱德华一世在1307年出台禁止在窑内燃烧海煤的法令,两周后又规定了相关的惩罚措施[4]。
而从上文的分析可知,13世纪和14世纪,海煤尚未形成较大规模的贸易量,伦敦周边又没有较为集中的煤矿产区,从供需贸易的角度来看,这种小规模的海煤燃烧,并不足以导致伦敦“普遍的困扰”。另外,需要关注的是,这时的海煤尚没有作为普遍的燃料被使用,其使用量围绕木材燃料的供需而波动。当海煤燃料的价格低于木材燃料时,企业主才会使用海煤。而一旦木材燃料价格下降,企业主则有可能更换燃料。因此,若将海煤燃烧定为这一时期的城市空气污染的最主要的来源,尚需要更多的资料说明。甚至连布里克自己也在论述中提到,在1307年之后,再次关于海煤的抱怨是到16世纪才有的[4]。而这“记录缺失”的两个世纪,却恰恰是海煤贸易量和使用量不断上升的两个世纪,由此可以反向说明当时的城市污染,并不能单一考虑海煤的燃烧。将中世纪后期至近代早期欧洲的城市污染,过多地归咎于海煤的大量使用,还需要更多的论据。
四、小结
中世纪至近代早期的英格兰的海煤,大量供给本国生产领域。在少量的海外出口中,英格兰通过海煤,与消费地建立相对稳定的经济及政治关系,并在贸易活动中占据相对主动的地位。海煤贸易量在17世纪中叶达到顶峰,之后稳步减少。在英格兰近代化过程中,海煤的开采、消费和贸易,始终占据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到1300年,海煤成为城市燃料的主要来源,这些大量便宜的煤炭的供应,满足了近代早期伦敦人口的大量增加。反观巴黎,直到19世纪,才开始使用矿产型燃料。他们持续使用木材燃料,导致食品供应系统出现困难。而这种状况并没有在英格兰出现。”[11]在陶瓷生产、烧砖、玻璃制造等高耗能领域,使用木炭,不仅成本高,而且林木资源有限,无法充分供应。“但有煤做燃料,扩大生产规模的问题就解决了。”[3]
至于英格兰城市的环境污染问题,其中一个可能的原因是市民对城市水源污染的忽视。例如有史料提到,14世纪中叶有市民向市长抱怨屠夫对城市水源的污染。他们把屠宰造成的动物的血液、毛发等其他垃圾到入河水。1354年,伦敦人明确了屠宰加工贸易所导致的难闻的气味与市民健康的联系。市长和行政官均颁布了限制法令[14]。14世纪中叶的牛津,从市长和执政官的政令中,可以看出围绕气味相关的抱怨,并不仅仅是伦敦将其与屠宰加工贸易联系在一起,也是屠宰加工贸易与不良的健康相关联。进而,我们甚至能够看到一些城市因为屠宰加工而导致个人死亡的事例。根据考文垂、萨里斯伯里、林恩、南安普顿、莱斯特、北安普顿、约克、牛津和伦敦的记录,他们都颁布了关于控制屠宰业的法令,包括他们抛掷动物垃圾的地点[14]。
[参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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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编辑 王舒鸿]
A Study on the Engry Trade and Engry Comsumption in Early Modern Cities: Mainly Focusing on the Sea Coal of England
JIANG Ji-rui
Abstract:From the Middle Ages to the early modern times, the sea coal has gradually developed as an important trade merchandise in England. The increase of trade exchange has driven sea coal consumption in England. Therefore, some scholars believe that urban pollution in early modern England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trade and consumption of sea coal. This paper traces back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ea coal trade in England, taking Newcastle and Bristol as typical exporting ports, and London as a typical importing port, and analyzes features of the sea coal trade in England in the early modern times. Although the urban pollution in early modern England was affected by the consumption of sea coal, there was no direct correlation between them obviously. Sea coal played an essential and active role in the modernization of England.
Key words:Early Modern England Energy Trade and Consumption Sea Coal
3602500338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