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林
琅井,一个失落的盐都,一个让人产生无尽遐想的村庄。每一次走进这个历史悠久、坐落在禄丰市妥安乡深山里的“蕞尔”小地,总会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琅井虽小,却是一个拥有过4部史志的村庄。近年来,随着“文化”这个词被提到越来越高的层面上来研究,文人墨客们纷至沓来,逐渐掀开了琅井神秘的面纱。写琅井的书籍,报道琅井的新闻已不在少数,琅井悠久的历史早已被人所知。
目前,琅井有开宁寺、魁阁楼两个楚雄州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有大龙祠、武家大院、温家大院、鹿鸣桥、杨安园家族墓葬群、节孝坊等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有禄丰市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张经辰革命烈士纪念碑,禄丰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瑯井历史文化保护街区……2008年,琅井被云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历史文化名村。
据古碑考,琅井唐以前无人居住,自唐以来逐步有人居住。乾隆《琅盐井志》记载显示,南北两宋至元明时期,琅井的人口已有一定规模,村中开设了煮盐、百货、五金、食杂、药材、土特产等商铺和饮食、客店、马店、银器作坊、屠宰、贩运等行业,成为当时周边地区的物资集散地和商业中心。到明末清初时期,琅井已有几百户的人口规模,以煮盐、开马店、客栈、饮食为业。新中国成立初期,琅井被誉为禄丰市“第一大村”。
黑井、元永井、琅井被称为禄丰三大盐井区。南诏国时期,樊绰《云南志》中说:“深麻通海以来,诸爨蛮皆食安宁井盐,唯有览赕城(今楚雄)内琅井盐洁白味美,唯南诏一家所食,取足外辄移灶缄闭其井。”从零星的史料记载中,我们可以窥见,始于唐代,琅井的食盐生产长达一千多年,政府设置专门机构管理琅井的食盐生产,也长达584年。
琅井以北的大山顶上,有一个大村子叫琅井哨。如今,通向琅井哨的道路已修成了水泥路,翻山越岭人背马驮的出行和运输方式已成历史。站在高高的琅井哨山顶,南可远眺琅井,北可窥见黑井。这是一个连接黑盐井、琅井之间的重要关隘。辉煌的盐都琅井,自然人来人往,于是,一条条驿道,也从琅井辐射到远方。据社科学者们考证,琅井盐运道在唐代南诏时就已开通。随后,主要道路有至姚州(今姚安)道、至威楚(今楚雄)道、至拓东(今昆明)道、至罗婺(今武定)道。明清时期主要路线为:琅井西北走60里至定远,又60里至前场关,又60里至姚州城,汇入姚嶲大道,全程共计180里;琅井西南走25里经草楼,汇入滇洱大道,再往西60里达威楚,全程90里;琅井东走30里经老王坡,至禄丰2日路程,再走4日至拓东,全程400里;琅井东北走3日路程达武定,全程180里。就是今天,从山形和遗存寻迹,琅井通向外界的道路仍然可看出三条主要线路,一条是往北面的山梁经琅井哨到黑井附近的红石岩,与黑井东进昆明的驿道连接;一条是沿琅井河西进,往牟定县,融入通往姚安的驿道;还有一条是沿琅井河向东南方向,经鹿鸣桥,过旧哨,沿龙川江河谷南进广通,进入滇洱道。
当然,说起琅井的道路,不得不说一下鹿鸣桥,这是琅井通向外界古驿道上至今保存较为完整的古石拱桥。鹿鸣桥坐落在琅井以东东山村委会高卷槽村民小组的琅井河上,属单孔石拱桥。桥跨径13.1米,高9米,桥顶厚0.5米,为红砂条石翻拱,石灰拌豆浆、糯米浆彻、铁楔子塞顶的卧虹桥。
鹿鸣桥于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修建,后被水所毁。康熙五十年(1711年),琅井提举沈鼐捐资重建。后又被水毁。雍正四年(1726年)提举汪士进率众灶户重建。建桥用银无考,建桥用石料因当地缺乏,从十多公里外的回头山杨家大坟等地采运,全靠人背马驮到施工现场。桥基用条石支砌,桥涵部分用五面石扣成,用豆浆熟糯米拌石灰浆砌,桥面用七块铁楔子塞顶冲实。迎上游方安有石雕龙头,下游方为龙尾,桥的南侧安有石雕狮子,北侧有石雕像。整座桥设计科学、结构合理,所用的灰浆黏合性好,光滑、牢实,整个结构外观与姚安李贽桥相似,桥两头分别雕有狮、象、鹿、马、麒麟。
鹿鸣桥见证了琅井人来熙往的历史,镌刻着历史的沧桑,也诠释着琅井因盐而起的兴衰史。在长满荒草的桥面上,车马往来的痕迹依稀可见。这座桥修通后,为沿途居民、过往客商提供了方便。至新中国成立后,这座桥仍然发挥着重要的作用。1965年,妥(安)牟(定)公路通车,公路从此经过,鹿鸣桥从此充当了公路桥。多少年来,任凭车马碾压,鹿鸣桥坚若磐石,成为连接古今的时代链条。1972年,因牟定铜矿的大量开采,为保证大型车辆的安全通行,公路部门在鹿鸣桥的旁边修了钢筋水泥桥,鹿鸣桥从此“退役”,逐渐成为历史文物,2007年公布为第七批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鹿鸣桥只是见证琅井历史的冰山一角,在琅井盐事发展的慢慢长河中,留下了许多记入史册的故事。
在琅井历史的长河中,不乏有为地方百姓悉心做事的官员,沈鼐就是其中的一位。沈鼐是江南长洲人,字枚臣,这位江南学士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任直隶琅井盐课提举司。在琅井任职10年,沈鼐为灶户和百姓们做了许多事,颇有政绩。后于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迁任山东青州府同知。
“促盐生产、教民纺织、尊师重教,修桥修寺,续修《琅盐井志》,政绩斑斑”,《楚雄州盐业志》这样评价沈鼐。康熙四十八年到琅井上任后,沈鼐立即进行调查研究,发现了琅井食盐生产的症结,就是“卤淡薪贵”。多年的开采煮盐,使琅井附近的群山成了秃岭,卤水也逐渐变淡。可是官吏们没有将此放在心上,而是一味在税费收取上加码,逼得灶户们走投无路,不乏卖儿卖女、变卖家产之人,有的灶户因缴纳不出课银,上吊自尽。沈鼐看到这一切,疼在心上。
沈鼐了解到,琅井灶户煮盐的铁锅在食盐生产中是一项很大的投入,每年都要更换。之前,灶户们购买铁锅都是就近解决,购买附近定远县苴茪厂的铁锅。买锅的银子,在每年缴纳给苴茪厂的240两课银中扣出十分之三。苴茪生产的铁锅质量好,耐用,很受灶户们欢迎。后来,有个叫史有文的黑井锅商通过不正当手段,与官方勾结,抢占了铁锅的销售权。可恨的是,“锅商史有文所铸锅者,咸皆轻薄不堪”,而且令琅井灶户每年必须向他订购大锅800口,一次性扣购锅银子800两,让灶户们苦不堪言。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沈鼐非常气愤,决定想办法加以解决。于是他上书《煎盐锅口请归本井自行铸用祥文》,作了如实反映。不久,上司的批文下来了,云:“将四十八年来未领之锅,作速分散,照完锅价。其自四十九年起,该井应用锅口,如详则灶分铸,照纳锅税……”沈鼐的祥文,为琅井的灶户们撑了腰。
后来,沈鼐还了解到,“琅井灶户困敝之已深,总缘卤薄柴贵,工本费繁,煎熬日期必须三昼夜方成盐一锅,较之各井,艰难数倍。所以,月领薪银不敷供煎”。为此,他再次伏案疾书祥文《供官本三千六百两》,专门向省道借支银两,帮助灶户们摆脱困境。虽然,这份撰写于康熙五十一年的祥文,直到康熙五十六年才得以批复,可还是实实在在解决了灶户们的困难,为琅井的盐业发展做了有益的事。后来,沈鼐又上书,提出植树造林方略,可上司对此不感兴趣,同僚们还笑他多此一举。沈鼐在任10年,为当地百姓做了许多事,捐钱修桥、续修志书,一件件,一桩桩,都深得民心,铭记于史。
在管理琅井的官员中,后来还有雍正、乾隆年间的提举李国义、孙元相等人也纷纷向上级反映民之疾苦,为后人称道。
琅井食盐生产创造了记入史册的辉煌,也铸就了耐人寻味的历史。这个藏在深山里的古村,从设置提举一级的官方管理机构长达253年,到今天的历史文化村落,给人讲述了两个故事,一个是这个“蕞尔”小地非凡的文明史,一个是它衰败后令人深思的挽歌。站在琅井举目四望,四周的山岭一片萧索。
世世代代煮盐,已使琅井的生态岌岌可危。史料记载,清康熙三十年(1691年),琅井就曾遭遇大雨,肆虐的山洪,夹杂着泥水砂石,从附近的山上倾泻而下,淹没了琅井河畔的民房、田地……虽然,有沈鼐那样的官员也曾看到琅井“卤淡薪贵”的现实,号召植树造林,保护生态,甚至修桥建路,惠及民生。但在当时,许多问题只是经济发展的“辅料”,即便是“摆在桌面”。如今,乡村振兴的快速车道上,生态文明建设琅井也不例外。
衰落在历史长河里的琅井,在新时代的旅途上,又一次被人们拾起了遗存的文化价值。一批批古迹、文物、非物质遗产被有效保护下来,成为琅井的传世瑰宝。
曾经的琅井,文明划过的印痕格外清晰;曾经的琅井,盐事发展的荣与衰耐人寻味。再看如今的琅井,乡村振兴的时代强音,让这个古老的村落,再次策马前行!
责任编辑:李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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