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素娟,潘光花
山东中医药大学健康学院(中国济南 250355)
心理应激指的是个体在特定环境刺激下,由于客观要求与实际能力的不平衡而引起的一种通过心理生理反应表现出来的身心紧张状态[1]。适度的身心紧张状态在一般情况下对个体是有帮助的,因为适度应激会激发人的动机和潜能,使个体能更好地适应环境、迎接挑战,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个人成长和成熟。但应激时间持续过长会影响健康,导致疾病(如心脏病、哮喘、头疼、胃部肿瘤和关节炎)。共情干预对心理应激有一定影响。共情又称同理心、移情、同感等,指设身处地站在对方的角度理解和感受他人情绪和情感[2],是一种体验别人内心的能力。研究发现,拥有较高共情能力的个体能够帮助他人获得积极认同,可以使对方感受到自己被接纳、理解和尊重,有助于其积极情绪的产生从而降低应激水平。共情干预能够改善患者生活质量,降低抑郁和焦虑水平,缓解心理应激状况,提高生活质量[3-4]。目前对于共情能力对个体自身心理应激水平影响的相关研究较少见。有研究者提出,焦虑、抑郁症患者均存在共情能力不足的问题[5];抑郁与共情呈显著负相关[6],即焦虑抑郁水平偏高的个体共情能力较低,但共情的个人忧伤维度与抑郁呈显著正相关[7];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1:共情能力能够显著预测个体的心理应激水平。
共情是希望感的一个重要的预测变量。在以共情理论为导向的干预研究中发现,实施共情干预能够减轻患者的焦虑抑郁等负性情绪,增强希望感水平[8]。希望感是一种基于内在成功感的积极动机状态,包括意愿动力和路径思维2个维度[9]。希望感作为积极心理学的核心概念之一,在个体面对风险性因素时能够发挥保护性作用。研究表明,希望感也是心理应激的一个重要预测因素,希望感与焦虑[10]、抑郁[11]、生活应激事件[12]呈显著负相关。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2:希望感在共情和心理应激之间起中介作用。共情与领悟社会支持的关系密切。有研究[13]表明,共情能力较高的个体更能倾听和理解他人感受,促进个体与他人的关系,有利于个体社会支持的获得。领悟社会支持作为自我评价的核心变量,是个体感受到自我被支持、被理解的情感体验,属于一种主观的情绪感受[14]。相关研究表明,领悟社会支持对抑郁倾向、焦虑倾向具有直接作用[15],领悟社会支持越高,生活事件应激度越低[16]。本研究提出假设3: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和心理应激之间起中介作用。由于希望感与领悟社会支持呈显著正相关关系[17],因此可能存在链式中介作用。本研究提出假设4:希望感-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对心理应激的影响中起链式中介作用。领悟社会支持对希望感有正向预测作用[17]。结合希望感对心理应激的影响,本研究提出假设5:希望感在领悟社会支持、共情和心理应激的中介模型中起调节作用。
采取整群抽样法从山东省某高等院校选取1 150名大学生为研究对象,共发放问卷1 150份,回收1 066份,有效问卷1 004份,问卷有效率87.3%。其中男生296名(29.5%),女生708名(70.5%);大一学生252名(25.1%),大二学生298名(29.7%),大三学生250名(24.9%),大四学生204名(20.3%);生源地为农村的566名(56.4%),生源地为城镇的438名(43.6%)。
1.2.1 学生生活应激问卷(student-life stress inventory, SLSI) 包括冲突、挫折、变化、压力、生理、情绪、认知与行为8个因子,分为应激源和应激反应2个维度。该量表由河北师范大学心理学教授王欣组织翻译与逆翻译过程,并根据我国的国情进行修改后定稿[18]。本研究中此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49。
1.2.2 中文版人际反应指针量表(interpersonal reactivity index-C, IRI-C) 从共情的认知和情感两方面出发,包括观点采择、想象力、共情关心和个人痛苦4个因子,得分越高,共情能力越强。有学者[19]将原量表28个项目修订为22个项目形成IRI-C,该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及效度,作为共情能力的评估工具应用于中国人群。本研究中此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85。
1.2.3 成人素质希望量表(adult dispositional hope scale, ADHS) 用于测量15岁以上青少年和成人的希望感水平。包含12个题目,采用4级评分法(“1”表示“完全不同意”,“4”表示“完全同意”),得分越高希望感水平越高。本研究中此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08。
1.2.4 领悟社会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 PSSS) 该量表分为3个维度,即朋友支持、家庭支持和其他支持。得分越高,表明被试能够感受到更多的社会支持。本研究中此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45。
采用SPSS 21.0对数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采用 Process宏程序进行中介和调节效应检验[20]。检验水准α=0.05。
研究数据采用Harman单因子检验法对量表内全部题目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结果显示,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有18个,第一个公共因子解释了总方差变异的19.528%,远小于40%的检验标准,即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对年级变量进行单因素方差分析,并使用最小显著差异法做事后检验,结果显示:SLSI、IRI-C、ADHS、PSSS得分在不同年级被试间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以性别、生源地、是否为医学专业、是否为学生干部、是否为独生子女作为变量进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SLSI、IRI-C、ADHS、PSSS得分在不同性别被试间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ADHS、PSSS得分在不同生源地被试间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SLSI、IRI-C、PSSS得分在是否为医学专业被试间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ADHS得分在是否为学生干部和是否为独生子女被试间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均P<0.05)。详见表1。
表1 不同人口学特征被试的心理应激、共情、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s±s, 分
表1 不同人口学特征被试的心理应激、共情、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s±s, 分
注:①P<0.05,②P<0.01,③P<0.001。
变量 心理应激 共情 希望感 领悟社会支持SLSI t/F值 IRI-C t/F值 ADHS t/F值 PSSS t/F值年级 11.824③ 33.770③ 2.843① 8.751③大一 122.96±24.07 30.69±11.80 22.75±3.47 66.25±12.10大二 121.82±27.35 35.71±10.42 22.64±3.62 64.59±12.24大三 128.43±29.87 38.64±9.76 22.20±3.60 61.42±12.77大四 135.20±26.71 39.54±10.35 21.90±3.68 61.71±12.21性别 7.203③ 6.510③ 2.045① -7.429③男136.47±29.60 39.28±10.12 22.77±3.99 59.23±12.22女122.29±25.51 34.57±11.24 22.26±3.41 65.47±12.12生源地 0.775 1.090 -2.789② -4.386③农村 127.06±26.76 36.30±10.62 22.13±3.49 62.13±11.93城镇 125.70±28.52 35.53±11.74 22.27±3.71 65.58±12.90医学专业 -2.727② -2.477① 1.459 2.802②是123.05±26.70 34.70±11.18 22.65±3.88 65.23±12.06否128.10±27.80 36.56±11.05 22.29±3.45 62.87±12.61学生干部 1.038 1.113 2.405① -0.271是128.05±28.81 36.64±11.46 22.92±3.96 63.44±13.29否125.95±27.11 35.74±11.01 22.24±3.46 63.70±12.21独生子女 1.382 -0.221 3.384② 1.120是127.98±29.41 35.86±11.52 22.89±3.82 64.18±12.90否125.47±26.20 36.02±10.86 22.09±3.41 63.27±12.18
采用偏相关分析方法,在控制人口学变量影响的前提下,对心理应激、共情、希望感以及领悟社会支持变量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心理应激与共情呈显著正相关(r = 0.330,P < 0.001),希望感与心理应激、共情呈显著负相关(r = -0.140,P < 0.001;r = -0.184,P < 0.001),领悟社会支持与心理应激、共情呈显 著 负 相 关(r = -0.273,P < 0.001;r = -0.289,P < 0.001),领悟社会支持与希望感显著正相关(r = 0.316,P < 0.001)。详见表2。各变量间相关性显著,将进行进一步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2 心理应激、共情、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描述统计和相关性分析结果
为了考查共情与心理应激的关系,以及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上述关系中起到的中介和调节作用,将性别、年级、生源地、是否为独生子女等人口学变量作为控制变量,使用Process宏程序进行中介和调节效应检验。
2.4.1 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的中介效应 采用Process宏模型6检验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的链式中介效应。结果显示:共情能够显著预测心理应激(β=0.685,t = 8.804,95%CI:0.532~0.837,P<0.001),假设1得到支持。共情能够显著预测领 悟 社 会 支 持(β=-0.272,t = -8.050,95%CI:-0.338~-0.206,P<0.001),而领悟社会支持对心理应激的预测作用也是显著的(β=-0.411,t = -5.807,95%CI:-0.550~-0.272,P<0.001),因此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和心理应激之间的中介作用成立,假设3得以验证。同时,共情能够显著预测希望感(β=-0.062,t = -5.919,95%CI:-0.083~-0.042,P<0.001),希望感显著预测领悟社会支持(β= 0.915,t = 9.168,95%CI:0.720~1.111,P<0.001),因此,希望感-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对心理应激的影响中起链式中介作用,假设4成立。但希望感对心理应激的预测不显著(β=-0.233,t = -1.004,95%CI:-0.688~0.222,P>0.05),假设2不成立。详见图1和表3。
图1 共情与心理应激间的链式中介路径模型
表3 链式中介模型验证
共情可以直接作用于大学生的心理应激,也可以通过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间接作用于心理应激,同时希望感-领悟社会支持的链式中介作用存在,总的中介效应(a2b2+a1db2)占总效应(a2b2+a1db2+c’)的16.47%。其中a2b2为中介路径共情→领悟社会支持→心理应激的中介效应值;a1db2为链式中介路径共情→希望感→领悟社会支持→心理应激的中介效应值。详见表4。
表4 链式中介作用的回归分析
2.4.2 领悟社会支持在大学生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的中介效应及希望感的调节效应 采用Process宏模型14检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中的中介作用以及希望感对该中介的后半路径的调节。结果显示:共情能够显著预测心理应激(β=0.663,t = 8.520,95%CI 0.510~0.815,P<0.001),共情显著预测领悟社会支持(β=-0.329,t = -9.521,95%CI -0.397~-0.261,P<0.001),领悟社会支持显著预测心理应激(β=-0.411,t = -5.839,95%CI -0.549~-0.273,P<0.001), 因此在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领悟社会支持的中介效应显著。领悟社会支持和希望感的交互项对心理应激的预测显著(β=-0.048,t = -3.098,95%CI -0.079~-0.018,P<0.01),即希望感调节了该中介的后半路径。假设5成立。详见图2和表5。
表5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验证
图2 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间的中介效应及希望感的调节作用
为进一步了解希望感的调节效应,将调节变量进行“M±1SD”的高低分群,调节变量的低水平(M-1SD)(P<0.01,95%CI:-0.414~-0.062)不包括0在内,表明调节变量低水平上的调节效应显著,简单斜率为-0.238;在调节变量的高水平(M+1SD)(P<0.001,95%CI:-0.761~-0.408)不包括0在内,因此调节变量在中介变量和因变量之间的调节效应得到验证。
本研究探讨了共情、希望感、领悟社会支持与心理应激之间的关系。对共情与心理应激的关系的验证结果表明,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共情能够显著预测心理应激。共情能力较高的个体有更高的情绪体验,理解和分享他人情感的能力更强,更能够尊重和关注他人。共情能力高的个体心理应激水平也较高,即在面对巨大压力和威胁时,更容易出现紧张、焦虑等负面情绪。因此,从心理健康的角度来说对共情能力的培养应适当。
本研究进一步探讨了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和心理应激之间发挥的作用,发现:其一,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的关系中起链式中介作用,即可以通过共情→希望感→领悟社会支持→心理应激和共情→领悟社会支持→心理应激两种方式间接作用于心理应激。希望感是指个体对未来生活的一种积极体验,是对目标事物的渴望并由此带来的积极情绪和行动[21]。领悟社会支持是个体感受到被支持、理解、尊重的情感体验和满意程度,是一种主观体验到的支持[22-23]。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都作为个体的正向情感体验,与心理应激均呈显著负相关关系,并均与共情呈显著负相关,即共情能力较高的个体,希望感水平及领悟社会支持水平较低。基于共情对心理应激的正向相关关系,即增强共情能力会使个体自身心理应激水平增高,且共情干预能够有效降低患者或他人心理应激水平等现状,因此可在未来针对医学生的共情能力训练中酌情加入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方面的正向情感训练,以减缓共情对大学生自身心理应激的影响。其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起中介效应的模型图中,希望感调节了领悟社会支持与心理应激的关系。当个体感受到家人、朋友及社会各方面的理解、尊重和支持时,正向情绪体验增多,自信心能够得到极大的提升,不易产生紧张焦虑等负面情绪[24]。即使个体领悟社会支持水平不高,也可以通过希望感有效地调节改善个体心理应激水平。高希望水平的个体也会制定明确的目标,动力充足且以一种更加积极主动的方式提供解决思路,及时解决问题,改善不良处境。
本研究对大学生的心理应激水平、共情、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的关系进行了探讨,初步揭示了共情影响心理应激的作用机制;同时分析了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在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的作用路径。研究结果在理论上支持和拓展了心理应激缓解方法及其作用机制,具有一定的理论意义;同时在实践和生活中为培养共情能力,建立希望感品质和增强领悟社会支持,减轻心理应激,有针对性地对大学生进行心理健康教育提供了新视角。但心理应激、共情、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之间的关系还可以继续优化研究。其一,本研究采取问卷调查法由学生自评,数据来源单一,未来可结合个案访谈法、实验法等多种研究方法,对心理应激、共情、希望感和领悟社会支持之间的关系进行多维度的调查。其二,本研究为横断研究,在揭示共情与心理应激的影响机制上,难免有所局限,未来可进一步使用聚合交叉研究,深层次地探讨共情与心理应激之间的作用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