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影镌英金石流韵

2022-03-08 06:27:45雪凡
中华瑰宝 2022年3期
关键词:石鼓文法帖刻石

雪凡

金石拓本是中国书法非常重要的记录和表现形式。墨子所说的“书之于竹帛,镂之于金石,以为铭于钟鼎,传遗后世子孙”,即道出了金石在古代的重要作用。何谓“金石”?金指青铜器,亦称吉金,以商周钟鼎铭文为重;石指刻石,或谓勒石,以汉唐巨碑书丹为美。由于金石材坚质美,工于形,镂于文,寓于意,故成为古代书法传承的重要载体,历经数千年,我们犹能窥见书法艺术的原始形态。

金石书法受限于材质笨重,不易流传。于是人们以墨拓之法将金石古物的文字或图像转印至纸上并装裱成各种形式,这就是拓本,又称拓片。拓本在南朝时就已出现,最早的传世拓本是唐拓。北宋逮至民国,拓本的作用日益凸显,金石书法以拓本的方式得以更广泛流传和更久远保存,金石拓本亦因其可观可传、可鉴可藏而成为重要的艺术收藏品。

2021年12月28日,“墨影镌英—辽宁省博物馆藏金石拓本展”在辽宁省博物馆三层21号厅拉开帷幕,展期至2022年4月26日。此次展览是辽宁省博物馆深入挖掘馆藏资源,从馆藏数万份历代金石拓本中甄选精稀珍品、名家藏本,分“吉金留影”“乐石传真”“法帖风神”“博古集英”4个单元展现古刻善拓之美,包括“青铜器海内三宝”西周大盂鼎、大克鼎、毛公鼎全形及铭文拓本,“石刻始祖”战国石鼓文清初善拓本,唐颜真卿书东方朔画像赞宋拓最善本,隋开皇兰亭序宋拓本,“东北第一古碑”好大王碑精拓本,以及“全形拓”代表作《六舟和尚剔灯图》等在内的70件组馆藏金石拓本惊艳亮相,让观众领略传统传拓艺术之美和金石书法之妙,引发金石收藏和书法爱好者广泛关注。

吉金留影

第一单元“吉金留影”展出商周至秦汉时期的青铜器拓本。青铜器拓本可分为铭文拓和全形拓。青铜器上的铭文被称为“金文”,也称“钟鼎文”,是一种古老的书法形式。在青铜器上铭文纪事始于商末帝乙、帝辛时期,盛行于周代,在秦汉之后因为绢帛和纸张的使用而逐渐衰落。一些重要的金文书法作品以拓本的形式继续流传后世,但因为青铜器的数量远不及石刻,青铜器传世拓本的数量也比不上石刻拓本,是非常宝贵的文化资源。

在此单元可以看到被誉为“青铜器海内三宝”的西周大盂鼎、大克鼎、毛公鼎全形及铭文拓本,三鼎齐聚,这对于书法爱好者来说,无疑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学习机会。

清道光初年,在陕西省眉县礼村出土了一个西周早期铸造的青铜大鼎—大盂鼎,此鼎不仅器型巨大,而且铭文古雅精美,是西周前期的金文书法典范,极具研究价值。此次展出的大盂鼎全形拓对其器型、花纹和铭文进行了全面展示。

大盂鼎铭文共19行,计291字,内容记载周康王对贵族盂的训诰和嘉赏命令。铭文用笔厚重质朴,以方笔为主,部分字如“王”“在”“正”“土”等仍保留有肥笔修饰以及捺画的阔笔,笔画粗壮,骨力内含,端庄整肃,形成了庄重凝练、厚实刚劲、戈戟森严、大气磅礴的气象。

大盂鼎铭文结体重视点、线、面的关系,在单线行笔中往往以粗大的点作为装饰,有时候甚至把笔画扩展成面。铭文字形结构讲究笔画间的配合与呼应,外形以长为主,大小渐求匀称,行款整齐清楚,布局精整规则,通过结构的疏密、点画的轻重、行笔的缓急使通篇沉稳雍容而富于节奏变化。与甲骨文相比,大盂鼎铭文增强了文字的符号性特征,减少了象形意味,诡谲庄丽,更富于装饰性。大盂鼎铭文堪称西周青铜器铭文的典范,同时展出的大克鼎、毛公鼎、西周初金文集拓等近20种青铜器拓本都是难得的金文书法范本。全形拓的呈现方式也让人不仅欣赏到铭文书法的高古神秘,也可以想见青铜器的伟岸威仪。

铭文书法与青铜器形制浑然一体,相得益彰,字里行间体现了威严的气势和瑰伟的色彩,令“书史之性质变为文饰”(郭沫若语),具备了与花纹同等的装饰效用,凝聚着中华民族深沉而独特的审美意识,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乐石传真

第二单元展出的是石刻拓本。中国古代石刻丰富多样,传世石刻拓本数量非常庞大。

先秦时期的石刻以石鼓文为代表。石鼓文是刻在鼓形石上的籀文,也是我国现在能见到的最早的刻石文字,被称为“石刻之祖”。石鼓最早發现于唐初,每个石鼓上面镌刻一首如《诗经》体例的四言诗,主要内容是歌颂田园之美、游猎之盛、将士之猛、耕战之悦、君民之和、政事之明、秦国之昌等。

石鼓文字形扁方,大小一致,虽然字体结构复杂,但已经完全脱离了文字的象形特征。有人认为石鼓文是秦国文字,也是秦统一文字的基础。石鼓文近于小篆而又没有小篆的拘谨,其书法特征是圆劲挺拔,柔中带刚,表现出直观质朴、雄浑稳健的特色。由于历经千年风雨剥蚀,石鼓上的文字多已漫漶不清,因而传世拓本成为研究石鼓文的重要参考资料。本次展出有两种石鼓文拓本,一为王懿荣、罗振玉、朱文钧递藏的清初拓本战国《石鼓文》,一为清成亲王永瑆《临石鼓文》,都称得上是临习石鼓文的善本。

另一类重要的石刻便是秦代石刻。秦代虽然国祚短暂,但是始皇帝5次巡游留下刻石7种,如“峄山刻石”“会稽刻石”“琅琊刻石”等。这些原石今多已不存,唯能从拓本一窥其本来面目,如本次展出的拓本有罗振玉旧藏《秦峄山刻石拓本》、话雨楼王楠旧藏《明拓本秦会稽刻石》、清乾隆束铁前整拓本《明中期拓本秦琅琊刻石》,皆为秦刻石拓本中的精品,也是书法爱好者临习小篆的重要范本。

汉唐时期,刻石进一步发展,碑刻书法一度出现繁荣局面,涌现出不少好的刻石作品和拓本。从东汉开始,刻石种类增多,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碑碣、摩崖、石经等多类并存,丰碑巨碣极为常见。很多碑刻拓本流传后世,成为重要的隶书典范,如《乙瑛碑》《曹全碑》《孔宙碑》《衡方碑》等。

魏晋南北朝时,由于屡颁禁碑之令,地上碑刻受到限制,地下墓志成为刻石的主要形式,北朝魏碑是这一时期的典型代表,成为一种特别的书法体例。隋唐时期石刻形制高大,内容广泛,种类齐全,文体多样,尤其讲究碑刻的书法艺术,呈现出繁荣局面,出现了影响后世的《孔子庙堂碑》《九成宫醴泉铭》《道因法师碑》《玄秘塔碑》《集王圣教序》等经典碑帖。

碑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成为学习书法的圭臬,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据重要地位。

法帖风神

第三单元展出的是历代法帖。法帖又称刻帖,古人为学习方便,把名家书法墨迹经双钩描摹后镌刻在石板或木板上,再拓印装裱成帖,供传播和临习使用。法帖摹刻相传始于隋唐,兴起于宋,后元明清历代都有刊刻法帖之举,尤以明清为盛。今天能看到的最早刻帖是北宋的《淳化阁帖》。

宋淳化三年(992年),太宗赵光义命翰林侍书王著将内府所藏历代墨迹摹勒上石并编次刊刻成《淳化阁帖》,宋太宗把刻帖赐给宗室和大臣。由此开启了官刻丛帖之端,官私刻帖蔚然成风,成为书法史上一个重要节点。《淳化阁帖》共10卷,收录了中国先秦至隋唐1000多年的书法墨迹,包括帝王、臣子和著名书法家等103人的420篇作品,被后世誉为“中国法帖之冠”和“丛帖始祖”。《淳化阁帖》版本很多,本次展出的为庆厚旧藏版本。

刻帖有单帖和丛帖之分。单帖指刊刻单件书法作品,比较著名的如王羲之的《兰亭序》、王献之的《洛神赋》、颜真卿的《争座位帖》等。丛帖又称丛刻、汇帖、套帖,指汇集刊刻多人或多件书法作品,如宋代《淳化阁帖》《大观帖》,明代《真赏斋帖》《停云馆帖》,清代《快雪堂帖》《三希堂帖》等。

法帖与碑帖同为古人研习书法的重要形式,至今仍然是人们学习书法的范本,在中国书法的发展和传承过程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博古集英

展览最后一个单元“博古集英”主要展示书法之外的古代器物拓本。清中期至民国,随着传统金石学的复兴,金石与书画艺术更深度融合,金石拓本所呈现的面貌也越來越多样,已不限于书法领域,更多向古物器具方面拓展,在摹古、传古的同时,衍生出充满雅趣的金石游戏。金石学家们可谓无物不收,无器不拓,基于诗文书画修养,肆意发挥,将金石传拓升华为艺术创作,别具情趣。如本次展出的“晋孙登公和铁琴”“宋文天祥砚”“南宋天文图”,甚至还有“古埃及刻石”,其中“南宋天文图”是我国发现最早的石刻科学星图,在天文史上具有重要的科学价值。这些拓本极大地丰富了金石传拓的形式外延,同样具有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

墨影镌英,金石流韵。这是一次金石传拓的精品大展,也是一次书法碑帖的饕餮盛宴。我们可以在金石墨影里窥见书法艺术的原始形态,同时领略传统传拓艺术之美和金石书法之妙。游走于古物拓片之间,与拓结缘,墨画盈心,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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