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幼儿园户外活动中的风险管理策略及启示

计苏燕

(浙江广播电视大学萧山学院，浙江杭州，311200)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电子媒介的广泛普及，儿童接触自然环境以及户外活动的机会明显减少，甚至患有“大自然缺失症”。有调查显示，儿童平均每天只花30分钟进行户外自由游戏，而使用电子设备的时间超过7个小时。[1]伴随着人们对儿童肥胖和健康问题的担忧，一种将森林作为教室，让儿童回归大自然的森林教育引起人们的关注，森林幼儿园应运而生。

森林幼儿园源自丹麦，随后流行于欧美、日本、韩国等地，强调儿童在自然环境中参与一系列以游戏、探索、实践为中心的学习活动。土地、空气、火、水等基本元素是森林幼儿园户外体验的主要内容。[2]然而，这些户外自然元素存在着一些安全隐患，如何排查、管控风险，保证儿童户外活动的安全性成为森林幼儿园的重要工作内容。本研究通过介绍西方森林幼儿园的特点，分析其户外活动的风险管理策略，以期为我国幼儿园自然教育的实施和户外活动的安全开展提供借鉴。

一、森林幼儿园的特点概述

(一)定期性和长期性的活动安排组织

森林幼儿园中的学习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儿童定期(至少每隔一周)拜访某一片森林或其他自然环境，而不是一次性的访问参观。虽然团队成员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固定不变，但也可根据季节调整，正如森林幼儿园的校训所述：“没有不合适的天气，只有不合适的衣服。”其实施过程具有较大的灵活性。

(二)依傍森林和自然环境的户外场所

儿童的活动场所是森林(最理想的环境)或其他自然场地，田地、泉水、苔原、草地等都可以作为教育资源，这些地方有利于儿童与自然世界建立良好的关系，激发灵感和创意。反之，儿童也可以评估自身行为或活动对生态环境产生的影响，学会关心环境问题，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意识。

(三)涵盖各领域发展的独特价值

森林幼儿园有利于儿童的全面发展，能够培养有韧性、有自信和有创造性的学习者，包括身体、认知、社会、语言、情感等领域。首先，户外活动和游戏有利于锻炼身体，培养探索和发现的能力。其次，儿童在自我学习以及与同伴交往的过程中，能够认识到自己的独特价值，增强团队合作精神；在克服挑战的过程中，能够提高问题解决能力和抗挫折能力。最后，独特的森林资源为儿童探索气候变化、理解自然环境及自身在大自然中所处的位置提供了一个宝贵的契机。

(四)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学管理形式

森林幼儿园倡导“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学理念，创建了一个学习型共同体。森林幼儿园教育者认为游戏权和选择权是儿童学习和发展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活动的组织开展必须基于儿童的内在动机或兴趣需要，儿童可以自由地探索、游戏、建造、创造、想象，运用自己的感官去感受真实的户外环境并与他人互动。除此之外，计划、调整、观察和回顾是森林幼儿园组织管理的重要组成部分，有利于工作者和学习者制订对未来的规划，了解活动的进展，进行反思性实践。

二、森林幼儿园的风险管理策略

(一)一日常规活动的安排和组织

Silvia等人指出，森林幼儿园的仪式可以满足儿童的安全感，仪式主要指一日活动安排。[3]无论何种天气情况，晨圈(opening circle)、集体散步、用餐、自主游戏、结束圈(closing circle)都是每天开展的常规项目。

每天早晨，儿童在固定时间内集合完毕，随后与指导者围成一个圆圈坐在树桩上或草坪上唱歌、讨论和安排一天的活动流程以及集体散步的场所。场所由小组成员决定，具体步行花费的时间因地点、小组成员的身体状况和天气情况而不同。在较为寒冷的月份，通常会选择步行距离较远的场所，以便让儿童一直保持活动状态。由于每个儿童的动作速度不一，森林幼儿园会安排一个专门的等候点，团队成员会在此等待直到全员聚齐再出发。

到达选定的地点后，儿童聚集在一起，拿出背包里携带的早餐进食。对森林幼儿园中的儿童来说，健康的早餐特别重要，因为他们在步行结束后需要大量的营养和能量补给。

在自主游戏时间段，森林幼儿园会为每个团队配备一辆手推车，车上装满手工材料、小刀、锯子、放大镜、铲子、绳子、备用衣服、书籍、野外动植物的指南手册等，供团队成员自由使用。儿童可以开展创造性的角色扮演游戏，比如扮演骑士或冰淇淋小贩，也可以选择在吊床上荡秋千，用水彩颜料画画或听故事。

经过一两个小时的自主活动，森林幼儿园以一个特殊的仪式结束活动，大家再次围坐成一个圆圈，分享一天中的某个难忘时刻，或者通过一个游戏、一首歌曲结束一天行程。[4]

笔者发现，森林幼儿园的活动安排大体一致，儿童在这过程中渐渐产生胜任感、归属感、安全感。此外，活动组织过程中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折射出对安全的高度重视，例如：根据气候天气、儿童身体状态灵活调整目的地，保证出行安全；清点儿童人数，确保成员安全到达，毫无遗漏；注重饮食健康安全，满足儿童活动所需的能量。正是这些常规项目和具有仪式感的活动，吸引了儿童参与，又保障了儿童的生命安全。

(二)教师的急救知识和能力素质

森林幼儿园园长是安全管理的第一责任人，统筹负责急救工作，具体包括参观前的现场检查、急救箱管理、组织应急程序等，并需要不断提升和发展其专业实践能力，如考取国际创伤急救证书。

森林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必须持证上岗，管理者也会定期评估工作人员的表现。此外，工作人员必须接受户外培训并参加相关会议，学习内容包括健康安全知识、急救知识、丛林生活技能、风险防范措施等。工作者的文化背景不尽相同，有学校教师、助教、早教工作者、环境教育者(通常在野生动物保护机构工作)、丛林工艺或户外探险人员[5]，部分教师还具有森林教育(forest pedagogy)的学习经历，或者在森林幼儿园任职时间超过5年。不同职业和资历的教师队伍有利于发挥各自的优势特长，多角度、多方面、多层次地为儿童提供帮助和指导。

(三)户外环境的安全评估和检查

根据风险收益原则，儿童进入户外环境之前，森林幼儿园的工作者需要对户外环境进行风险评估检查，衡量资源或活动背后的风险是否大于收益，内容包括场地季节风险、活动(如感官活动、建造活动)体验风险、工具(弓锯、木槌、小刀、绳索等)使用风险、动态风险评估等。以火为例，生火前工作者需要清理周围地面的易燃物质，检查低垂的树木，摆放盛水的容器(用于灭火和烧伤处理)。在火险高峰期，风险大于收益，那么与火相关的活动将会被取消。

此外，森林幼儿园强调根据管理部门、幼儿园董事会和学习共同体的需要，开发本园的风险评估表，而不建议采用固定的模板，例如借鉴英国游戏安全论坛(UK Play Safety Forum)开发的风险收益评估工具来制订评估表，其内容可以包括识别危险物(潜在的伤害来源)，判断危险物引发伤害的可能性和严重程度，决定是否需要调整或消除危险[5]，从而降低受伤风险，保障儿童的生命安全。

(四)儿童的自我安全和保护意识

森林幼儿园的儿童经常与周围自然环境发生亲密的身体接触，并在大自然中得到各种历练，例如隐藏在树枝搭建的庇护所、攀爬到大树上、从小山上滑落、从原木和岩石上跳下、爬过大雪堆砌的隧道、用铲子和铁锹挖软泥……这些自然环境似乎成为诱发伤害危险的催化剂。[6]然而，森林幼儿园的教师认为，当儿童体验或经历过诸多冒险活动和危险地形后，他们就会拥有自己判断某一行为或场地是否安全的能力，如此更能增强儿童的危险防范意识，让儿童学会如何评估风险、规避不良后果。例如，在儿童爬树时，教师不给予任何帮助，其反而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跌倒摔伤的事故大大低于普通幼儿园。

三、森林幼儿园对我国的启示

(一)树立正确的安全观念和风险意识

为了保障儿童户外活动的安全性，首先，我们应树立科学的安全管理意识，即正确看待安全和风险之间的关系。风险是对目标实现产生不利影响的不确定事件发生概率的累计结果，属于中性概念；危险指可能遭遇的不幸或灾难，是一个消极概念。由此可见，风险并不代表危险，某些风险因素，例如高度变化、松散材料(类似于木棒)可以给予儿童发展的益处。若是对儿童没有益处，反而导致危险发生的因素，例如锋利的边缘，则需进行清理或移除。

其次，绝对安全是不存在的，我们要做的是在风险和安全之间寻求平衡，创造必要的安全环境。实践证明，将儿童置于可控且有一定风险性的环境中，他们会逐渐建立起风险管理能力，即当一种行为不再有趣而开始变得危险时，他们学会自我评估，判断发生风险的可能性以及自身能力能否应对风险带来的不良后果。

(二)将安全管理贯穿于一日常规活动中

安全管理工作是幼儿园工作的重中之重，尤其森林幼儿园的大部分教育时间是在室外自然环境中度过的。在户外活动开展之前，例如在晨圈时间段，教师讲解活动规则或事故发生的机制，深化儿童的安全认知。活动结束后，教师通过回顾、总结、评价等方式，反思行为是否规范、安全管理有无缺陷。除了在活动流程中渗透安全教育，也可利用餐点时间、休息间隙进行随机教育，例如了解食品安全，不随意采集、食用森林中的野生蘑菇等。

同时，结合户外开展的常规活动，管理者会采用图文并茂的方式编写安全手册或绘本图书，内容可以包括个人防护设备、工具使用方法、用火注意事项、野炊食物安全知识、紧急事件处理程序等。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一日活动的组织，还是安全手册的编写，都应充分考虑儿童的年龄特征、兴趣爱好、认知水平、学习特点和实际需要。

(三)提升教师的观察和安全管理能力

在森林幼儿园，观察是教学方法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包括教师的观察反馈、“鹰架”支持等，教师并非主导者，而是安全保护者和行为观察者。首先，无论开展何种户外活动，保障儿童的生命安全和体验的舒适感都是一切工作的前提。当进行探索和游戏活动时，教师退居“幕后”，不过多插手儿童的活动，此时教师的角色是行为观察者，确保儿童在视线范围之内，观察儿童与环境、材料的互动，活动过程中遇到的风险，思考哪些是提前有所预判、哪些是没有考虑到的，收集和记录这些观察内容，为将来的安全指导提供素材和启发。

此外，教师应不断提升安全管理和应急处理能力，可以从安全知识与实践能力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教师需要掌握伤口包扎、心肺复苏、黄金救援时间等安全急救知识，同时了解儿童的生理结构和心理发展特点。另一方面，教师可利用社会资源，参加相关的课程培训并考取急救证书，例如中国红十字会急救证、美国AHA(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急救证。

(四)建立动态灵活的检查评估系统

针对自然资源的危险性和特定活动所面临的风险隐患，首先应识别可能造成伤害的因素，随之评估危险造成伤害的可能性及其严重程度。管理者可制订具有可操作性的检查评估表，指标包括伤害发生的可能性、受伤的严重性、风险系数等。接着，在合理可行的情况下实施最有效的措施并再次进行核查，直至将风险隐患和事故概率降至最低。同时，记录评估检查者的名单和时间，检查者可撰写检查笔记，记录哪些防范措施有效地规避了风险、哪些防范措施有待加强或完善，事后进行整理归纳。需要注意的是，检查评估表并不能囊括户外活动的每一个元素，只能涵盖可能或经常发生的内容。

除了正式表格，检查评估还可以随时随地融入户外活动的各阶段，例如在正式前往某个自然环境之前，教师与儿童一起评估场地的风险因素、生态价值和游戏价值。

(五)给予儿童管理风险因素的机会

风险或伤害的感知能力是影响行为的关键因素。当人们感知到高伤害风险时，会采取保护行为，同时权衡防范风险时所需成本(例如经济、社会、心理和个人努力等)。那么，如何提高幼儿的风险感知能力呢？

安全具有主体性，保障安全最为根本的措施乃是发展主体能力，使其能更好地应对环境中的风险变数。[7]在一个可控的环境里，教师需要确保儿童有机会参与新的体验，探索极限，学习如何识别风险因素，并且尝试解决面临的风险挑战。例如，在恶劣天气中选择合适的衣物保持身体暖和干燥，年长儿童学习选址、建造和生火，从而积累应对不可测风险所需的经验，提升风险管理能力，保护自我生命安全，逐渐习得步入社会后所需的重要生活技能以及学会主动承担风险背后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