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秉文
我受父亲对文化痴迷的影响,自幼就爱好文学艺术,遇到有文化、有涵养、有成就的学者,更是无比敬重。昂旺·文章先生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位学者、诗人、词作家、电视艺术家。
对于昂旺·文章先生的敬慕,源于他写的歌曲《妈妈的羊皮袄》(扎西多杰曲)。当亚东将《妈妈的羊皮袄》唱遍草原山川大街小巷时,藏族励志语言——“帐蓬前妈妈望穿的岁月,告诉我勇敢向前。”深深烙在心里,比藏族谚语还要好记易唱。
后来,我又听到尼玛拉毛演唱的《美丽的玉树》(扎西多杰曲)和容中尔甲唱的《牧人》(扎西多杰曲)《美丽的姑娘》(扎西多杰曲),歌曲中那种轻柔的旋律,悠扬的声调,梦境般的召唤,对我来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在歌曲创作方面,我较为偏重词作,我常认为词作的高超意境能点燃作曲家的灵感,能触动作曲家的音符神经,于是那些草原歌曲对我的牵引,逐渐变成了我对昂旺·文章先生的仰慕。
2005年春节,一位曾经在玉树工作过的乡亲给我说,昂旺·文章先生因车祸去世了。我听后,非常悲哀,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控制自己悲痛的情绪。2006年,当我看到藏族歌手央金兰泽演唱《遇上你是我的缘》(昂旺·文章词 、才仁巴桑曲)《我愿》(昂旺·文章词 、才仁巴桑曲)等歌曲时,心中猛然升起希望。于是,追寻词作家昂旺·文章和作曲家扎西多杰、才仁巴桑都是我努力的方向。
再后来,他们都成了我非常敬重、无话不谈的良师益友。
我为何会这般崇敬昂旺·文章先生?
那是因为昂旺·文章先生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品质!
低调身态与阳光乡恋
小时候,常听母亲讲到“满瓶子不溢,半瓶子咣当”。自然界的现象告诉我们:麦穗成熟,自然低头。
这些年,我接触了很多国内外的文化艺术名人,他们很谦虚。很多年长于我的学者都称我为“辛兄”或“秉文兄”,这本身就是用低姿态做人做事之象。由此,我相信层次越高的人越是会弯下腰,用谦和谦卑谦恭之态势为人处世,而昂旺·文章先生就是如此!
在我们身边,很多人都不知道别人真正的难处和隐私,不了解很多事情都有其不同境遇的背景和前瞻预测,常常将自己的主观意见强加在别人身上,太过于片面性、普遍性与随意性。然而,每次与昂旺·文章先生见面,或者电话谈事,他必定谦和有加。对于我们所谈到的问题,都是探讨探索性的商榷,而非刚愎自用或气粗武断,这种处世与处事态度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基本特征。
昂旺·文章是地道的青海玉树人,从小生活在草原上,这里草原辽阔,山高沟深,雪山湖泊众多,江河纵横交错,牛羊满山,牧歌悠扬,歌舞欢腾,所处的自然环境和民族文化给了他创作的滋养。
昂旺·文章先生创作的歌词中,绝大多数都带有浓浓的乡恋情结,这种乡恋不是乡愁,而是对家乡的赞美。如《美丽的玉树》中写到:“美丽的玉树,是我的家乡,这里的草原宽阔无垠,这里的歌舞竞相争艳,这里的人民奋发向上。啊!我们团结协作,把玉树建设得更加美丽。富饶的玉树,是我的家乡,这里的花朵鲜艳夺目,这里的资源丰富多彩,这里的人民开拓进取,啊!我们自力更生,把玉树建设得更加富饶。”这首歌词用平铺的言词赞美家乡,是励志歌曲,经过作曲家扎西多杰先生的精心创作,再加上歌唱家尼玛拉毛的演唱,使这首歌变成了与众不同的家乡赞歌,也成了经久不衰的宣传玉树的代表作。
情感对话与灵感捕捉
音乐是情感的流露,也是思想的展现。歌曲在情感表达方面,以个人或他人或众人的视角,用自身言词表述对己对人对物对事的情感。情感对话是人类表达情愫的常态,但是能把话说得很巧妙很到位很有艺术性是非常难的事情。在很多时候,我们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听不明白,内心絮语阐述常常会产生一定的难度。语言表述不清或者不是太清楚,那就是思路、思维和语言表述能力有欠缺了。
情感对话的台词或歌词都需要艺术性,这种语言不像通常所说的那样随意,必须要有严密的逻辑性,并将情感对话的言词写成简短的歌词,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那需要非常深厚的積淀和底蕴。
这些对于昂旺·文章先生来说,如若巧妇煮饭,任意左右。如《遇见了你》(曾健曲):“偶然之间遇见了你,欧拉依咧,挥手之间离开了你,欧……拉依咧,不知道爱的滋味需要慢慢品尝,不知道情的牵挂需要刻骨铭心。”“遇见了你,就不该离开你,不再和你擦肩而过,偶然之间遇见了你,欧拉依咧,挥手之间离开了你” “遇见了你,就不该离开你,不再和你擦肩而过,遇见了你,就不该离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
对于怀春女孩和钟情男孩来说,眼缘是常有的事。人生是一趟单程车,有很多事情都是一瞬间,错过了就很难回到从前。昂旺·文章先生将这种日常生活中的感觉捕捉得非常到位,并且用简单的言词表述了遇见的瞬息,看似只是“偶然之间”和“挥手之间”,但却“不知道爱的滋味需要慢慢品尝,不知道情的牵挂需要刻骨铭心。”存留在心里的遗憾是“遇见了你,就不该离开你,不再和你擦肩而过,遇见了你,就不该离开你,永远和你在一起。”这种感觉极大地激发了作曲家曾健的灵感,歌手央金兰泽运用独到的声线演唱,效果非常好,也变成了人生怀旧经典歌曲。
再如歌曲《爱的思念》:“蓝天有多高,问一问天上的云;河水有多长,看一看河边的沙”“蓝天有多蓝,问一问无边的海;河水有多清,看一看眼中的泪。”歌中将“蓝天”与“云” “海”,“河水”与“沙”“泪”,逐步流向“远方的爱人”,希望“这爱的思念流淌的歌”“夜夜荡漾在你的身旁” ,并“让它的舞步踩着月光,把我的梦从天涯”“牵到你的身旁”。歌曲情感的纯度堪比“泪”,容不下半点沙粒。
歌曲《遇上你是我的缘》亦如此。
空灵手法与灵魂高度
我认为昂旺·文章先生的词作具有很高超的空灵性,是在灵魂深处挖掘资源。如歌曲《布达拉》(曾健曲):“轻轻地让我转动经轮,只为触摸这大地的心跳;轻轻地让我把祈祷放飞,只为以爱去沐浴生命的感动。”“久久地让我凝视佛塔,只为聆听那岁月的风霜;久久地让我把热泪亲吻,只为以心去拥抱黎明的太阳。”“布达拉,布达拉,高高的布达拉,你容纳了人间千言万语的倾诉,你拧干了心灵反反复复的欲望,你放飞了岁月刻骨铭心的祈祷,你锁住了天地长长久久的爱恋,布达拉,布达拉,高高的布达拉,高高的布达拉。”
藏传佛教在藏族群落中具有很强的文化属性,紧密联系着人们的文化生活艺术和社会伦理道德领域,是藏族传统文化的核心精神,也是人类社会文化现象之一。藏族传统文化中始终贯穿着“众生平安吉祥”的利乐生存理念,对于广大的藏族信教群众来说,藏传佛教在不断的塑造着他们的精神面貌、文化观念和生活态度。如歌曲中所写,人们围着布达拉宫,满怀希望地轻轻转动经轮,用真诚的心放飞心中的祈祷。1000多年来,世世代代的人们在风霜雨雪中凝望,不断地将心间的一切烦忧和心愿倾诉,这里昂旺·文章先生用“容纳”“拧干”“放飞”“锁住”四个词将布达拉在人们心中的社会功用性刻画得非常精准,这几个词既具有跳跃性动感,又具有画面感,将思想射线从自身弥散向社会群体,却又回归到每一个演唱者和听众者的心境,这是历史、真理、伦理和现实的反映。
我去过布达拉宫,也去过大昭寺,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宫殿或寺院顺时针转圈,这种宗教信仰行为在藏乡属于平常举止。但将这种信仰行为写成100多字的歌曲,则需要用简短的文辞表达灵魂深处的东西,从而进一步升华民众的心声。多少年来,以布达拉宫为主题的歌曲很多,唯独这首歌曲独占鳌头!
岁月沉淀与人生格局
多年来,昂旺·文章先生创作了近千首歌曲,其中很多歌曲曾成为了社会主流歌曲,如《美丽的玉树》《美丽的姑娘》《牧人》《妈妈的羊皮袄》 《遇上你是我的缘》 《我愿》《爱琴海》《爱的怀念》《爱的思念》《遇见了你》《布达拉》等等,为亚东、容中尔甲、阿勇泽让、央金兰泽、谭维维、阿鲁阿卓、黑鸭子演唱组合等众多歌唱演员的艺术历程添了彩。这些歌曲多次获得州、省和国内大奖,其中《妈妈的羊皮袄》荣获青海省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和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
在我眼中,这些经典作品表现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它将通常的概念语言概括成人们心底的期待,是给心灵风景锲入了生命特质的另一种呼吸。
我常认为,真正的诗歌,是滞留在生命中的情感和精神,而非简单停留在眼中的某处风景。昂旺·文章先生的很多歌词从境、情、志、识入手,突出了境非景物,情却真情,志在表愿,识归共鸣。如《爱琴海》原为成都爱琴海音影公司写的单位歌曲,超越了很多地方区域单元的写作手法,使歌曲变成了大街小巷很多商铺的名徽。著名作曲家徐沛东说:“音乐文学的质量决定于歌曲作品的质量。”
藏族人信仰身、口、意“三业”修行,简言之则为:说好话、做善事、心术正。仅此而言,昂旺·文章先生做到了非常高的境界,他的歌曲歌頌祖国歌颂党,赞美家园赞美人,表达心愿解烦忧,为社会带来了幸福和谐,为人们带来了舒心快乐。而他本人不骄不躁、不浮不夸,用平和的目光看待一切,用善良的心境对待一切,用坚韧的个性执着一切,犹如他的歌曲内容中天、地、人、情、志、识的空间维度构图,这是他岁月沉淀出来的品质精华,是他“有泪不轻弹”的人生格局!
柏拉图碑文体诗:“岁月承担着一切,漫长的时间知道怎样去改变个人的名声、容貌、性格和命运。”
很多时候,我认为昂旺·文章先生是青海文化现象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