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原型范畴理论的副词易位现象考察

韩佳蓉, 吴炳璋

(1.北京大学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 北京 100871;2.黑龙江大学 文学院,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易位是现代汉语口语句法中特有的一种现象[1],副词易位句是副词作状语移至句末的非常规句式。关于副词的易位,学界已有不少探索,这些探索主要集中于语义、句法和语用三个层面。

从语义层面看,副词易位现象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关于副词易位句语义重心的讨论。一些学者认为,易位句的意义重心一定在前置成分而非易位成分上,位于句末的易位成分是对整句句义的补充[1-2]。也有学者指出,易位成分也可能是整句的语义重心[3]。其二是关于可易位副词语义类型的探讨。杨德峰考察发现,各类副词中除否定副词和处所副词外都可发生易位[4]115;张谊生认为,可易位的副词通常是评注副词[5];杨哲华指出,语气副词常有较高的主观情态,易位的可能性最大,表示时间和范围的副词次之,表示程度和情态的副词易位可能性最低[6]。

从句法层面看,关于副词易位的内部组成和外部句类的划分,目前学界尚无定论。内部组成成分上,陆俭明将副词易位句划分为“无主句、状语后移主谓句、中心语前置主谓句”三种形式[1]。陆镜光指出,大部分易位句都带句末助词,且后置成分在句末助词之后[7]。在外部句类上,张伯江、方梅认为,易位现象往往发生在疑问句、感叹句、祈使句和否定句等非常规句中[2]。

从语用层面看,有学者指出,易位现象属于语用问题,具有修辞意义[8],和原句相比,虽然深层语义和语法结构未变,但表现出了不同的语用风格[9]。有些副词易位后不可省略,或用于补充说明,或用于凸显焦点信息[3,6]。

通过对相关文献的梳理,发现虽然目前学界关于副词易位的语义、句法、语用研究成果颇丰,但大多是以举例性的、内省式的研究为主,缺乏系统、定量的分析。鉴于此,本文在对CCL语料库中的现代汉语语料梳理、统计的基础上,对《新汉语水平考试(HSK)词汇(2012年修订版)》中副词易位的语义特征、句法分布、语用表达进行全面、系统的考察和分析,为其本体研究和对外汉语教学实践提供新观点、新思考。

一、副词易位的语义、句法、语用的范畴化特征

范畴是体现事物本质属性和普遍联系的基本概念[10],是对事物的概括,由此整合成具有相同特征元素的集合。有心理学家及语言学家通过对一系列具物名词概念语义的定量实验,对范畴内部的“家族相似性”等特征作进一步探索,提出了当代认知语言学的“原型范畴理论”[11],其基本内容包括:

第一,范畴化是以属性为依据对事物的分门别类,体现了认知主体的心理表征,受社会文化因素影响,同一事物可能会归入不同范畴。

第二,范畴的内部成员有典型和边缘之分。典型成员,即原型成员与其他内部成员的共有属性更多;边缘成员与其他成员的共性更少,存在由边缘成员到典型成员的连续统。

第三,人们对事物的认识往往是通过感知其概念中的原型成员而形成的,因此原型性更高的成员地位更高。

第四,范畴之间界限模糊,相邻范畴间的边界不能截然分开。

范畴化现象既存在于外界物体中,也体现在语义概念上;既表现在形式句法上,也体现在语用功能中,如语言客体范畴,如语音、词汇、句法等;功能、句法语义范畴,如主题、施事和主语等,都具有不同程度上的原型效应,存在着原型成员和边缘成员[12]。语言的范畴化是认知语言学重要的组成部分。本文从原型范畴理论出发,对现代汉语中的副词易位现象进行探究,试图从语料统计中得出可易位副词典型的内部成员、副词易位句的主要句型及原型功能。

笔者对《新汉语水平考试(HSK)词汇(2012年修订版)》(以下简称《大纲》)中的副词进行了穷尽式统计梳理,关于副词的判定,以《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以下简称《现汉》)为纲,对于《现汉》未收录的词,参考吕叔湘、张谊生、杨德峰等多位学者的观点,结合词语的实际用法,共统计出229个副词,其中单音节副词 47个,双音节副词178个,多音节副词4个。根据CCL语料中副词易位的实际分布,再将《大纲》中的全部副词进行筛查,发现能够易位的副词有41个,具体情况如表1所示。

表1 副词的音节分布

(1)在47个单音节副词中,可易位的有6个,分别是:就、快、都、又、也、先。

例1 我正要装在兜里,康红却对我说,你把房钱交齐了给他,[快]!(李承鹏《寻人启事》)

其中“快”是单音节副词,表示赶快,有催促之意。易位前的原式应是“你快把房钱交齐了给他”,相比之下,易位后的“快”由副词作状语的句内成分转变为附着在句末的成分,言者的急切、催促义表现得更为明显。

(2)在178个双音节副词中,能发生易位的有33个,分别是:反正、还是、何必、活该、或许、几乎、简直、居然、难道、难怪、仍然、务必、也许、一定、大概、终于、总算、最好、当然、到底、的确、务必、起码、至少、赶紧、赶快、至今、永远、立刻、马上、顺便、照样、当面。

例2 好酒,好赌,好打人,然后有什么忧郁症、躁狂症,什么都来,[反正]。(电视访谈《鲁豫有约——王杰》)

其中的“反正”是双音节副词,原式为“反正什么都来”,易位后的“反正”独立于句子主体,作为说话人观点的补充说明成分,表达了一种加强的语气,从修饰“什么都来”单一的句子到修饰“好酒,好赌,好打人,然后有什么忧郁症、躁狂症,什么都来”整个句群,“反正”易位后的语用指向有所扩张。

(3)4个多音节副词中,两个能发生易位,分别是:不见得、怪不得。

例3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见得]。(《读书》第135期)

其中的“不见得”是多音节副词易位的用法,相比原式“不见得‘天生我材必有用’”,易位后似乎更适用于口语表达,这与韵律对句法的制约性相关。“不见得”表达了言者的主观评判,作“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谓语,为重音范域。根据汉语的尾重原则,句子的重音往往在句末词语或短语上,如果前面的谓语成分重于句末的宾语成分,就会产生“头重脚轻”的现象[13],此时将重音成分“不见得”移至末尾更符合韵律规则,而且有利于凸显言者意图。

通过以上示例及分析,我们对可易位副词有了初步的认识。根据考察,作状语置于句末的副词是有规律可循的。从音节上看,副词易位存在着范畴化现象,双音节副词易位最多,约占可易位副词总量的80.5%,是典型成员;单音节副词易位较少,约占可易位副词总量的14.6%;多音节副词易位极少,约占可易位副词总量的4.9%,单音节副词和多音节副词是边缘成员。

那么,可易位副词在语义、句法、语用方面是否也存在范畴化现象呢?本文基于CCL语料的统计,共获得上述易位副词的295条有效用例(本文全部示例均来源于CCL现代汉语语料库),据此进行系统阐释。

1.副词易位成分的语义特点

结合吕叔湘[14]、张谊生[15]等对副词词性的划分标准,对语料进行了初步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易位副词的语义分布

(1)从表2中可以看出,语气副词最为常见,语料中有224例,约占示例总量的75.9%。

例4 齐桓和几个兵在楼下,他们在喝啤酒,[居然]!(兰晓龙《士兵突击》)

例5 你是怎么回事,[到底]?(老舍《赵子曰》)

例4和例5的易位成分均为典型的语气副词,前者“居然”表达了言者惊讶的语气;后者“到底”表明言者对问题进一步的追究,二者均体现出言者对事件的主观感受和评价义。

(2)表示时间义的副词共48例,约占16.3%。

例6 通知搜救人员,[赶紧]!(杨银波《中国的主人》)

例7 那请你倒杯茶来,[先]。(周星驰喜剧剧本《唐伯虎点秋香》)

例6的“赶紧”、例7的“先”都是时间副词,分别表达了时间紧迫和顺序的先后,言者对时间的表述映射出对事件本身的关注度和主观认识。

(3)表示情态、重复和范围的副词不多,分别约占4.1%、2.7%和1.0%。

例8 钟姑娘的爹娘是武人,不懂书画,[怪不得]。(金庸《天龙八部》)

例9 怎么了[又]?发个短信发得浑身长刺?(六六《蜗居》)

例10 做你男朋友先要有条件做超人,[起码]!(岑凯伦《还你前生缘》)

例8的“怪不得”是情态副词,表明了言者对“钟姑娘爹娘不懂书画”的理解和醒悟;例9的“又”是重复副词,表示言者对对方当前状态的询问,说明对方再次出现问题,体现出言者的不耐烦之义;例10的“起码”是范围副词,表示最低限度,根据前文“要有条件做超人”,此处的“起码”具有反语用法,表达了对对方的讽刺。三个例子中的副词虽然属性不同,但均在语境等因素的影响下凸显出言者的主观认识或情感。

综上所述,评注性副词(语气副词)在易位中最常见,杨德峰[4]116、张谊生[6]对易位副词的语义认识基本与语言实际相符。那么,为什么评注性副词(语气副词)易位的情况更常见呢?

一方面,范畴化体现了认知主体的心理表征,Geogre认为,范畴概念的构建源于人类对客观世界的交流体验和亲身感受。范畴中的典型成员往往体现了人的主观意识[16]。因此,副词易位中的典型成员也应当与言者的主观意识相契合。事实也确实如此,语气副词是表达说话人情感认识的副词[17],直接表明了言者意图,且主观性更强;而其他表示时间、状态、频率、范围等的可易位副词,表达言者的情感认识并非它们本义,而是在特定语言环境下产生的浮现义。从范畴化的角度来看,语气副词是表达言者主观情感的中心、典型成员,其他副词为边缘成员。

另一方面,根据时间顺序原则,言者往往是先对事件作客观陈述,在此基础上进行主观评价。置于句末的语气副词使言者的情感态度更加凸显,而语气副词的管辖范围更宽,可以表现出对整个命题的主观态度[15]。置于句末的语气副词也强化了这种言者视角的转变,不再只是修饰谓语中心,而是指向整个句子,如:例4“居然”是说话人对“他们在喝啤酒”完整事件的惊讶之情,至少包括“他们几个居然在一起”“居然在一起做某事”两个方面的内容;例5的“到底”也表现出对“你”“怎么回事”等多方面的不解与追究。

2.副词易位的句法特点

副词易位的内部形式可以分成三类,即“中心语,状语”的无主句型、“主语+中心语,状语”的主谓句A型,以及“中心语,主语+状语”的主谓句B型。其中,主谓句A型和B型的区别主要体现在前者凸显状语后移,后者凸显中心语前置。以陆俭明对易位句的划分标准[1],本文对副词易位句的分布情况进行了统计,见表3。

表3 副词易位句的内部形式分布

(1)其中,副词易位句常为“主语+中心语,状语”结构,共164例,占示例总量一半以上。

例11 我也会不了哪几句,我不会了,[都]。(詹国英《1982年北京话调查资料》)

例12 他必须找到她,[赶快]。(林晓帆、张岱云,译《鹈鹕案卷》)

例11原句为“我都不会了”,副词“都”后移;例12原句为“他必须赶快找到他”,副词“赶快”移至句末。

(2)无主句型结构共129例,约占43.7%。

例13 定一个座位,[快]!(夏衍《剧本》)

例14 四科长不容分辩地命令:“开饭,[立刻]!”(杜鹏程《保卫延安》)

例13原句为“快定一个座位!”例14原句为“立刻开饭!”两例均为无主句结构。

(3)主谓句B型结构数量极少,仅有两例,约占0.7%。

例15 上小学在那个燕京附小,没离开北大这块地方儿,我[就]。(刘秀华《1982年北京话调查资料》)

例16 一时半会儿记不清,简直,不会说不,我[就]。(李英良《1982年北京话调查资料》)

例15和例16的易位成分“我就”是“主语+状语”结构。

通过对语料的梳理,从句法上看,状语后移的主谓句A型和无主句型很常见,而中心语前置的主谓句B型的情况极少,属于极边缘成员。常见的主谓句A型和无主句的易位成分均只有副词,不常见的主谓句B型是“主语+副词”结构。实际上,在连续的对话中,常会出现省略主语式的零句形式。赵元任指出,在实际的汉语会话中,零句是根本,甚至比完整的主谓句更常见[18]。作为口语中常见的语法现象,副词易位句也遵循着“零句”规律,主语成分在原位上也常不出现,因此将其专门易位至句末的情况就更为少见。这反映了汉语的口语特征,符合语言表达的经济性原则。此外,还对副词易位的外部句类进行了统计,如表4所示。

表4 副词易位句的外部句类分布

(1)副词易位的陈述句最多,共133例,约占示例总量的45.1%,例如:

例17 他岁数大,老头儿了,[都]。(马光英《1982年北京话调查资料》)

例18 这样儿两家儿扯平了,[就]。(电视剧本《编辑部的故事》)

例17、例18两句分别是对“他老头儿了”“两家儿扯平了”的陈述。

(2)含有副词易位的疑问句、感叹句和祈使句用例相当,分别占15.6%、15.3%和14.2%,否定句相对较少,仅有9.8%,例如:

例19 上哪儿去,[到底]?(老舍《二马》)

例20 孙白得两张票;同女的一块去啊,[一定]!(老舍《丁》)

例21 先来个拼盘和一斤老酒,[快]。(周而复《上海的早晨》)

例22 我没这么想。我们那没人这么想,[几乎]。(兰晓龙《士兵突击》)

例19是对疑问句“到底上哪去”的易位;例20是对感叹句“一定同女的一块去啊”的易位;例21是祈使句,其原式为“快先来个拼盘和一斤老酒”;例22是否定句,原式为“我们那几乎没人这么想”。

20世纪90年代,张伯江、方梅认为易位现象更多地用于非常规句中,以便于强化焦点信息[2]。本文在对语料的考察中,尚未明显区分出常规句和非常规句的差异,认为这与易位用法的类推泛化相关,副词的易位常见于口语语体中,具有较强的灵活性,在常规句中也可实现强化焦点信息、凸显主观意图的功能。陈述句是人们日常使用最基本的句型,否定句本质上也属于陈述句中的一个小类,所以本文认为,在副词易位句中,表陈述的句子更为常见,属于典型范畴。

3.易位副词的语用特点

杨德峰指出,易位句的后移成分不一定可有可无,有时也负载一定的信息,起到补充说明的作用,有时还可能是句子表达的中心成员[3]。其中,“可有可无”型的易位副词是上文已经提及的信息,下文可以删去,不影响句子的真实表述;“补充说明”型是指上文未曾提及的新信息,但并不是言者要强调的内容,主要用于对整个命题的补充说明,即使删去也不影响听者对命题的理解;“凸显信息”型指上文未曾提及,且为言者想要凸显、强调的内容,是焦点信息的一部分,删去会导致命题不完整。本文基于杨文的观点,将易位副词的语用特点进行梳理,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易位副词的语用功能分布

(1)易位副词用于补充说明的情况最为常见,共158例,占一半以上。

例23 石琨斌,主事儿的。他岁数大,老头儿了,[都]。(马光英《1982年北京话调查资料》)

例24 她用灼热的目光烤他:“我们在一起吧,[永远]!”(孙见喜《贾平凹的情感历程》)

例23的“都”和例24的“永远”在前文都未曾提及,但是删去也不影响命题“他正在运动”“我们在一起吧”的表述,主要起到加强语气、补充说明的作用。

(2)提供新信息的易位副词共84例,约占28.5%。

例25 勃拉克直逼向他的脸。“去找追踪者,让他们向我报到,[马上]!”(朱学恒译《龙枪短篇故事集》)

例26 本雅明说马克思就是这样理解革命的,[也许]。(《读书》第124期)

上述两例的后置副词不能省略,而且根据语境可知,例25的“马上”也属于言者提出要求的一部分,不但“向我报到”,而且要“马上”做到,凸显时间的紧迫性;例26的“也许”使“是这样理解革命的”的真值性减弱,不确定性增强。两例都在原信息的基础上不但提供了新信息,而且让新信息表现了言者的主观意图,对命题的表述有强调作用。

(3)在易位句中后置副词可有可无的情况共53例,约占18.0%。

例27 还有几个和他相好的伪军,也要跟他一块,[反正]。(冯德英《苦菜花》)

例28 “没救了,[已经]”警察遗憾地说。(六六《蜗居》)

例27和例28的易位副词从信息结构的角度看都可省略,副词本身凸显了言者对事件的关注,但删去对句子命题的信息不产生影响。

赵振才指出,语序是由人们思维活动的顺序决定的[19]。思维具有主观性,而且受言者情感、交际环境、背景知识等多方面映射,其语言表述也呈现出多样化特征。易位后的副词受言者主客观因素影响,语用功能也不可能只局限于某一种情况,而是呈现多情况分布态势,存在着范畴化倾向,其中对原命题的补充说明功能最常见,是典型成员,凸显、强调新信息或者可有可无的情况相对较少,属于边缘成员。

二、对对外汉语教学的启示

语序、副词一直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重点难点。副词易位现象虽在汉语口语中较为常见,但是,当前针对副词易位的对外汉语教学鲜有涉及,其中至少存在两方面的问题。

第一,鉴于易位现象的复杂性、多样性,目前的副词教学主要集中于“副词修饰动词或形容词作状语”方面,而对于易位句,大多数对外汉语教师都避而不谈。那么学生是否有必要学习副词的易位用法呢?本文认为,副词位于常规位置的用法对各阶段的汉语学习者来说都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知识,而学习副词易位的相关内容对于中、高级汉语口语学习者来说也是必要的。当学生已经掌握了某个副词在句中的常规位置后,如果该副词可易位,且易位的现象较常见,教师就应结合适当语境介绍其易位用法。齐春红谈语气副词的教学时指出,在讲解灵活性强的语气副词“的确”“确实”等时,建议展示其分别放在句首、句中和句尾的用法[20];杨德峰将可易位副词中的常见用例罗列出来,以供师生参考[4]120;杨哲华根据二语学习者的心理认知规律,建议向学生展示副词易位的真实语料,如小说、访谈、电视剧等语言片段[6]。语言是交际的工具,汉语教学的内容不但要正确,更应遵循实用原则,与真实的语言表达相契合,不应过分追求语言的规范化,而忽视汉语口语交际中一些灵活多变的句式和它们在语义、感情色彩表达上的特殊功用[21]。能够掌握副词易位的用法,对汉语口语学习者熟练地说汉语,提高汉语水平具有重要意义。

第二,教材中关于副词易位的呈现和讲解“少之又少”[6],如果学生未能掌握副词易位的用法,就可能出现易位泛化、错序增多,或是避而不谈、学而不用的两极化偏误情况。那么如何开展副词易位的对外汉语教学呢?杨德峰指出,原型范畴理论对对外汉语教学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与价值,无论是教材编写还是课堂教学,不论是词汇还是语法,都应该选择典型的、有代表性的原型成员进行教授,不典型或边缘性的可以缓教或不教[4]120。根据本文对可易位副词的统计分析,建议教学内容涉及《大纲》中可易位的副词时,首先教授其在句中、修饰谓词成分的常规用法。如果学生已经达到了中、高级水平,且语法点是易位副词中的典型成员,如语气副词,则有必要向学生介绍其易位用法。在进行展示、讲解、练习的过程中,可首选“主语+中心语,状语”或“中心语,状语”形式的陈述句,且最好提供具有上下文语境的真实示例,让学生体会到当副词置于句末时,言者主观意识的强化与凸显。

王添淼指出,合格的对外汉语教师既要掌握本体性知识,也要掌握与课堂情景相关的实践性知识[22]。从在知识网络中选取应该教的知识到如何讲解、展示这些知识,再到反思教学内容、提升教学专业水平,环环相扣,步步相连。而上述一切的前提是教师对于教学知识网络的构建。对于易位副词的教学,教师的教学网络应包括哪些副词可易位,易位后的语义、结构及用法特征等,同时,教师对这些问题要有较为清晰、全面的认识。他们不但要熟知副词易位的典型成员,也要了解边缘成员,这既是应对学生提问、答疑解惑的知识储备,同时也是提升教师专业化水平的基础和必经之路。通过思考教学中的重点难点问题挖掘语言事实,构建完善的基础知识体系,是锻炼与培养学习型、专业型对外汉语教师的重要基础与途径。

三、结 语

基于认知语言学的原型范畴理论,本文对现代汉语副词易位的分布情况进行了统计、分析。在语义上,表示语气、时间、情态等的副词均可易位,其中语气副词易位最常见,副词的可易位性与自身的主观性正相关。句法上,副词易位的内部形态既可以是无主句型,也可以是凸显状语后移的主谓句A型,还可以是中心语前置的主谓句B型,其中主谓句A型和无主句型最常用,是典型成员;副词易位的外部形态可以是陈述句、否定句、感叹句、疑问句及祈使句,其中表示陈述语气的副词易位是典型成员。语用上,易位后的副词有些是可有可无的,有些用于补充说明,还有一些具有提供新信息的重要作用,其中用于补充说明原命题的情况最为典型。

综上所述,本文对易位副词的语义特征、句法分布和语用表达进行了较为全面、系统的考察和分析,并从对外汉语教学出发,提出了一些拙见。但是,关于副词易位现象,仍有很多问题有待解决,如还有哪些影响副词易位的认知原因、易位后的副词在句中还有哪些语用价值等,这些问题都值得进一步考证与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