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千贻
一开始接触这样一本经典,是网络上爆火的名句“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起初仅仅是觉得文字有着一股忧郁的文艺范,尝试接触这本书后,我方才明白其中深意。书的标题便取于此,“月亮”是信仰,是理想,是难以企及的梦想,可脚下随处可见的“六便士”就是现实,是为了生存不得不牟取的卑微收入,无数人于此磨平棱角,难以看清那轮“月亮”,在“六便士”中越陷越深。主角本拥有在那个时代算是丰裕的“六便士”,他纵使知晓自己在追求“月亮”的途中会倾尽所有,但他依旧选择着自己所热爱的生活。
当一个人放弃所拥有的美好而去追逐虚无的梦想,我想这个人在旁人眼中是可笑的,但也是令人钦佩的。故事的主人公,平凡的伦敦证券经纪人思特里克兰德就是这样的人,他用自己所热爱的画笔谱写生命之光华,将生命倾注于一方画布之中。
思特里克兰德因为热爱,抛弃幸福美满的家庭,可当时的他空有一腔热血,没有丝毫绘画的基础,他成了旁人眼中的疯子,从衣食无忧变得食不果腹,甚至几次险因饥饿和疾病离去。他有着一腔孤勇,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不停地流浪,从未停止创作,纵然画作难以被人认可,但他从不是为了作画而作画——说实在的,他画的画完全不像个样子,总是在原有的事物上进行破坏,但这便是他心中的梦想罢。他最终流浪到了塔希提岛,与土著爱塔相爱,他们与世隔绝,无人能够阻止他的梦想了,但不幸的是,不久他就感染了麻风病,在他病逝的前一年,他成了瞎子。痛苦、绝望,并没有摧毁他,他依旧坚持热爱,爱塔也陪伴着他,直到他完成了自己的巨型壁画,身体溃烂而死。他的妻子依照他的遗言焚毁了挂满壁画的屋子,这样平凡甚至是弱小无助的普通人,至死竟寻得了“真正的自我”,想起社会上的“行尸走肉”,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思特里克兰德抛弃所有去追逐梦想是在本应欲望纵横、追名逐利的40岁,而不是多数人还怀着满腔热血的青春年华,他在这样的年岁遵循了灵魂的召唤,奋力挣脱尘世的藩篱。现实中的大多数人早已在岁月变迁中放弃信仰,他却独树一帜。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冷漠又自私,但他也是无辜的,他仅仅是为了追逐梦想。这也是现实的矛盾所在,月亮是多难触碰啊,我们能留住的,只有脚下微不足道的六便士。
用思特里克兰德的话来说,“我必须画画,就像溺水的人必须挣扎”。在他的心里,艺术之美高于一切,在追逐美的路上,他自己就是神,其他人都不重要。满地都是六便士,思特里克兰德却能够抬头望见月亮。他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是疯子,亦是天才,“疯子”与“天才”又有多少区别,大抵是选择的路途不一样,而他正好,走向了异于常人的旅途。
小说是有原型的——画家高更,他的人生履历与思特里克兰德十分相似,他们都是抛弃所有,都曾落魄不堪,也都不断追求着自己的艺术。小说表达的是作者对于艺术的解读,也是对于人性的认识。
或许大多数人(包括我自己)的理解便止步于此,但这次翻阅了众多资料,我发现了他人有趣的猜想——毛姆眼中的“月亮”不光是理想,也是他为艺术所创造的理想国,塔希提岛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艺术于山野丛林间恣意舒展,思特里克兰德所追求的美无处不在,这是他寻得的心灵栖息之处,可他不久便死于疾病。短暂的光华可能就是毛姆对于理想国的思考,这是短暂的、易碎的,但思特里克兰德寻得了它,它便成了永恒。这也是真正的自我,是真正的自由。那句“思特里克兰德好像一个终生跋涉的朝圣者,永远思慕着一块圣地”就是最好的佐证。
我想,这便是毛姆所要表达的意义所在吧。
我读我写
我读:
“有时候,人们把面具佩戴得天衣无缝,连他们自己都以为在佩戴面具的过程中自己实际上就成了和面具一样的人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多么讽刺又滑稽,多少人带着面具活着,而一个人又能拥有多少不一样的面孔?面对不同的人便附着着不同的面孔,早已忘记最真实的自己。在追求六便士的过程中,我们渐渐遗忘了最初的自己,成了虚假面具的携带者,成了六便士的奴隶。毛姆简单而又直白的话语却为我们诠释了最真实的人性,多么讽刺,而又多么令人警醒,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记住自己最初的月亮。
我读:
“只有诗人同圣徒才能相信,在沥青路面上辛勤浇水会培植出百合花来。”
沥青路上怎么可能种出花来呢?相信这种事的只可能是极度浪漫主义的诗人和极度虔诚的信徒,看似讽刺而可笑,但仔细思考,当浪漫至极的诗人想到此事时,这美丽的百合就早已盛开;当虔诚祷告的信徒也觉此事可行时,这动人的百合也已经绽放。它们不一定绽放于沥青路面,也可以盛开在心底,盛开在向往中的世界里。对于有一些人来说——尤其对于追求极致的艺术而奋不顾身的思特里克兰德来说,这就是真实存在的。
我讀:
“为什么你认为美——世界上最高贵的财富——会同沙滩上的石头一样,一个漫不经心的过路人随随便便地就能够捡起来?美是一种美妙、奇异的东西,艺术家只有通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出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
这段话是对美最完美的诠释,也是对思特里克兰德不顾一切追逐美、追逐艺术的解答。美是世界上最高贵的财富,是由主人公不断地跌倒不断地调整而重新向前所追逐到的。世俗的眼光不曾看好他,但他依旧初心不变,我想,这是一个仅贪图六便士的人而无法理解的月亮。
(中雅培粹学校2001班 指导教师:辛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