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 雄
在我国文化史上,陶渊明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是一种象征,一个标杆,然而,如果按世俗的理解,他可以说是一世无为。
陶渊明喜欢抚琴,但是他的琴没有弦,他只抚不弹。别人对他这种“弹琴”的方式很不理解,他却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要是琴真有了弦,就要研究乐谱,研究指法,研究技巧,那就一点也不好玩了,委屈自己的事,他不干。
他喜欢读书,在《五柳先生传》中,他说:“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意思是:这样读书,并不规定自己要有多少收获,只追求精神的愉悦,连物质的基本需要也可以忘记了,所谓“欣然忘食”。正如他享受田园生活一样,是一种完全没有负担的诗意栖息。
对于教子,陶渊明也相当散淡。
如今的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对子女期望特别高,孩子、大人都活得累。
陶渊明不是这样。
他写过一首《责子》诗,诗的意思是:自己有五个儿子,老大阿舒已经十六岁,比谁都懒,读书一点也不刻苦;老二阿宣快十五岁了,也不喜欢读书作文;老三阿雍、老四阿端是双胞胎,都是十三岁,却连六和七也分不清;老五阿通将近九岁了,却只知道爬树找果子吃。
按世俗的角度来看,陶渊明的五个儿子都没多大出息,但是陶渊明不急,也不怒。
《责子》这首诗虽然名为“责子”,但并没有明显的责备教训的意思,诗的语句是诙谐的,陶渊明不是板着面孔在教训,而是出以戏谑之笔,而且还显现出一种慈祥和爱怜。可以说,儿子的缺点都是被夸大了的,在叙说中又采用了一些有趣的修辞手法,体现出陶渊明下笔时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这是带着笑意的批评,是老人的舐犊情深,是以父亲的慈爱眼光,捕捉儿子们嬉戏玩耍的状态,对他们不责怪更不打骂。
“学而优则仕”,但陶渊明认为,书读好了就去当官,那有意思吗?
他本人不就是看不惯官场,才辞官归隐的吗?
就连种地,陶渊明和一般农人也有很大差别。农人种地,总希望庄稼长得好一点,粮食多收一点,“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样买卖才划得来。
然而,陶渊明种地,完全没有功利目的,他田里长的那些杂草比庄稼茂盛多了。
他说:“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难道他不想把地种好?不是不想,是没那个必要,种好地,要花心思,要琢磨怎样侍弄庄稼,什么时间施肥最合适,这样就太累了。
凡是“以身为形役”的事,他都不愿干,做金钱、权力、物质的奴隶,都让他不快活。
陶渊明活在世上,好像一世无为,然而却成就了一个伟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