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刘海燕
体像(body image)是人们对自己身体的心理感受,是对自己身体的姿态和感觉的总和,简言之,是个体对自己身体所给予以美丑、强弱等的主观评价。体像烦恼是由于对自我体像的认知偏差及在他人眼中的自我体像不满而导致失望引起的消极情绪体验,是一种介于正常体像心理和体像障碍之间的不正常的体像心理[1]。体像障碍在教科书中被命名为躯体变形障碍,也有称为丑人综合症,是个体想象客观上不存在的体貌缺陷并因而痛苦的一种心理病症。尽管青少年体像障碍检出率不算很高,但体像烦恼存在普遍性和弥散性。22.3%青少年存在体像烦恼[2];38.2%青春期少女对自己的体像不满意[3]。尽管这些调查抽取的样本有所不同,但都体现了青少年对其体像的关注,而且越来越普遍化,越来越低龄化。
青少年的体像烦恼对其心理发展有很多影响,研究显示体像烦恼影响焦虑、抑郁、自尊、自我妨碍、生活满意度、主观幸福感、应对方式、注意偏向、社会焦虑、自我评价、情感平衡、被动性的社交网站使用等。常逢锦在对大学生体像烦恼、心理健康和社会支持的关系研究中发现,体像烦恼大学生心理健康问题显著多于无体像烦恼者,因此需要高度关注大学生的体像烦恼问题。杨新国等人发现体像烦恼通过自尊影响个体的自我妨碍。周丽华等人发现体像烦恼者的负性情感比无体像烦恼者要多。路红等人发现躯体自信度与抑郁呈显著负相关。体像烦恼的危害除出现负性情感外,还表现在应对方式上,有形体烦恼和容貌烦恼的青少年会消极评估应激事件从而消极应对。
尽管体像烦恼是个体后天形成的,但也受其发展的内外部因素共同制约,针对体像烦恼产生的原因,研究文献中给出的大多是自身和外部原因,外部原因更多提及社会文化大众媒体,但对家庭因素的原因,特别是父母对体像的关注及教育等提及较少。
青少年时期称为 “矛盾期”,他们处在一个矛盾系统中,最为明显的表现是生理发展与心理发展不平衡性。青少年进入生长发育的第二个高峰期,个体的身体外形、大脑机能、神经系统都进入了迅速增长时期,性器官开始逐步发育成熟,第二性征出现,生理上已经接近成熟,但此时青少年心理发展较生理发展相对缓慢。心理上的相对幼稚和不成熟对其体像认知容易有失偏颇。青少年时期又称为 “叛逆期”,为何此时发生叛逆,根源于此时“自我意识”快速发展。自我意识的发展使得青少年更关注“自我形象”,更在意别人对其的评价,当其对自我体像认知失望时极容易形成体像烦恼。
虽然自我体像受自我认知、自我评价等自我因素影响,但从很大程度来说,也多是由于家庭教育、父母的观念所导致的。年龄较小的孩子不关注自我体像,并不代表父母对其没有影响,而是影响没有到呈现之时。自我体像的认知属于人格的一部分,人格的形成特别受到早期经验的影响。某青少年因为小时候父母喊她“丑蛋”一直自卑,认为自己长的难看,要不然为什么父母会喊“丑蛋”呢。长大后尽管对自己的容貌等有了基本正确的认识,但小时候阴影却形成了,很难消除。诸如某父母经常过度地说孩子牙齿不好看、皮肤黑、个子小等,因为孩子年龄小对自己没有客观的评价,依赖成人的评价,因此父母对体像的不正确评价影响其对体像的认知与评价。另外,父母对自己体像的过渡关注也会影响孩子对体像的认知与关注。研究发现,母亲对自己体像的苛求容易引起女儿的极端瘦身行为;家庭成员对个体外貌的嘲笑也是产生体像困扰的风险因素之一,被嘲笑的家庭成员会体会到压抑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体像困扰的重要预测因素。
当然,青少年同伴之间的社会比较、大众媒体对体像的引导、社会文化的潜移默化也是青少年产生体像烦恼的重要原因。
近年来国内对青少年体像烦恼的研究方法不仅有描述研究的观察、个案、访谈等,也有实证研究的测评法、实验法,还有应用型的干预研究如针对青少年体像烦恼的团体辅导、正念教育、认知疗法等。
国内关于体像烦恼的测评主要使用的工具是高亚兵(2005)等人编制的《青少年学生体像烦恼问卷》[1],问卷由25道题目组成,主要由4个因素构成,包括容貌烦恼、形体烦恼、性器官烦恼和性别烦恼。骆琳杉也编制了中学生体像烦恼的问卷,分为5个维度:意愿烦恼、外貌烦恼、装扮烦恼、体型烦恼及身高烦恼,信效度校验发现具有较高的信效度[4]。
体像烦恼的实验研究更多的是探讨不同体像烦恼的个体在认知、情绪、评价等方面的差异,并导致实验结果的不同,如反应时的差异、注意偏向等。Chen等研究发现当被试为胖负面身体自我者时,对消极身体词的呈现注意警觉状态,即对我一消极身体词的反应时显著快于对我一积极身体词。冯文峰等研究发现胖负面身体自我的大学生对与胖有关的身体词比对照组加工速度更快;寇慧在结合眼动技术研究发现相貌负面身体自我女性对词语形式和图片形式的消极相貌信息存在注意偏向。查圣祥等人的研究发现矮负面身体自我的大学生对矮相关词表现出更长时间的注意。
从以上研究可以看出,体像烦恼的实验研究大多采用较传统的认知实验范式,通过对刺激反应时的差异支持体像烦恼的注意偏向论和警觉回避论。
吴桐等通过团体辅导对有体像烦恼的大学生进行干预,结果发现,实验组经过团体辅导后体像烦恼有所降低,自尊水平有显著的提高,说明团体辅导在降低体像烦恼程度上是有效的,并且被干预者对团体辅导的活动非常满意。刘莹莹等选取有形体烦恼和容貌烦恼的被试,以提升社交技巧为主题开展6次团体辅导活动,结果发现实验组的被试体像烦恼有了显著下降,以容貌烦恼下降最为突出。
体像烦恼的干预研究除了使用团体辅导活动方式以外,还有以正念教育、认知疗法、游戏疗法等对体像烦恼进行干预,期望降低青少年的体像烦恼。
尽管我国对青少年体像烦恼的研究逐渐深入,但依然存在诸多不足。体像烦恼产生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如果青少年时期是体像烦恼的高峰期,那小学生甚或幼儿的体像烦恼是否存在?又以何种形式存在?这也间接地说明了青少年体像烦恼的研究对象上还有待进一步扩充。青少年体像烦恼的根本症结是什么?目前研究往往仅限于描述性研究,对青少年体像烦恼产生原因的理论及模型、机制等研究相对较少。从研究方法上看,现有研究大多采用测评研究,有少数的实验研究和干预研究。从体像烦恼的测评工具来看,还是相对单一;实验研究较多集中于采用传统的实验范式和实验任务,缺乏比较前沿的认知神经科学的实验范式,对体像烦恼的脑机制的研究也相对较少。在体像烦恼的相关因素上,研究比较多的集中在家庭教养方式、自尊、应对方式、心理健康、社会交往、情绪、被动性网站使用等方面,可以说与体像烦恼相关因素的研究较多,但往往着眼于现象的描述、关系的探讨,较少有研究对如何应对或减少体像烦恼的发生提出实质性的干预方式。
体像烦恼与体像关注关系密切,当个体对其体像问题给予过多的精力关注,而且体像又不是轻易改变的,个体试图通过不切实际的改变如整容、吃减肥药、一遍一遍清洗、过渡照镜子等,这样无形中更加强了其对体像的烦恼。因此体像烦恼的转移与接纳将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如通过阅读、运动等较好的活动转移个体的精力,不再关注或较少关注其体像烦恼。从古至今,相信很多青少年通过阅读书籍,从书中获得力量战胜身体上或心理上的自卑,身边也不乏这样的例子。青少年的体像烦恼根源于对自身的不正确的认知,通过改变不合理的认知,缓解体像烦恼,对于不可改变的体像问题,接纳或是悦纳才是解决体像烦恼的根本之道。
自尊是基于自我评价而产生和形成的一种自我尊重,并要求受到他人、集体和社会尊重的情感体验。自我体像是个体对自己身体的主观感受。研究发现自尊与体像烦恼呈显著的负相关,提高个体的自尊心有利于减少体像烦恼。人格特质直接预测自我体像。人格特质中的完美主义与体像烦恼的关系密切,自我完美主义倾向高的人体会更多的体像烦恼,因此改善人格中的完美主义,树立合理的审美观对降低体像烦恼将起重要作用。人格特质中的内外向对体像烦恼也有一定影响。外向型的个体要比内向型的个体更倾向对自己的体像有积极的评价和感受,这里仅是从体像方面来看人格特质中的内外型,外向型要比内向型稍好一点。当然自尊的提高,人格的完善需要循序渐进,点滴培养,甚或从小培养。
体像烦恼尽管是自我认知方面的问题,但家庭教育者对其影响是不可避免的,而且父母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甚或是源头。因此,减少青少年体像烦恼也应该从源头抓起,家庭教育者对自己、对其子女应形成正确的体像认知与评价,不要过渡关注青少年的体像问题,不要过渡指责青少年的体像问题,能给体像烦恼的个体提供较温暖和谐的家庭环境,更给体像烦恼的个体提供强有力的心理支持。研究发现,青少年体像烦恼与其父亲与母亲的情感温暖呈显著负相关。因此,家庭教育者应形成合理的体像认知与评价,并同时给予个体情感温暖是有必要的,而且是必须的。
学校教育特别是体像教育对于青少年形成合理的正确的体像认知是非常必要的。尽管一些学校开设心理健康课程中或多或少涵盖些体像教育这方面的内容,但这还是远远不够,而且更多的学校是没有开设相应的心理健康课程,更难提及开设体像教育的课程。我们认为针对青少年体像烦恼的普遍性和弥散性,不仅要开设相应的体像教育课程,更要针对性别、年级、体像烦恼的类型不同进行有针对的教育和辅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