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技术、数字劳动和数字资本:数字资本主义的逻辑批判

2022-03-01 00:20:33代砚春孙美玲
关键词:资本劳动数字

代砚春,孙美玲

(1.中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3;2.河北经贸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61)

近年来,随着数字技术的幂数式发展与应用,人们进入了一个被数字掌控的时代,即数字化时代。数字技术已然成为了当今社会最强大的生产力,随之,人们从一般的物质劳动者转变为一般的数字劳动者,传统资本家也拥有了数字资本家的身份,并且人人都成为了数字用户。数据成为当代资本争先恐后抢夺的资源,数字用户成为了大数据跟踪和分析的基础样本。这就是现代数字技术的革新与发展形成的全新的社会图景。但是,人们在赞美数字技术进步的同时,仍然对之保持着批判和质疑,毕竟,不论是数字技术自身的发展还是数字技术引发的社会图景的转变都仍然处在一种不确定性中。人们当然更愿意过一种高度数字化的现代生活,但鲜有人能够认识到数字资本主义同样在数字化时代狂飙而来。自从历史唯物主义揭示了技术的应用与资本主义发展的内在必然性,探究数字资本的形成,进而追问数字资本主义批判的逻辑生成机制就成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时代性课题。

一、数字平台:数字资本主义构建的新场域

(一)互联网技术的历史演进

通常,人们将技术看成是“基于自然材料而工作的各种机器、机械。从锤子到机器人,技术总是一种塑造与再塑造物质的工具”[1]。现代科学技术的大发展使机器从作用于自然物质转向作用于符号,智能机器开始在现代社会中变得流行,基于计算机的互联网技术就是其典型代表。它使用简单的二进制代码来处理和分析复杂多变的社会信息。作为“一个前所未有的传播现象和传播体验”[2],互联网在刚刚兴起时其实仅仅是因军事所需而研制,并主要交由美国国防部进行建设和控制,其使用者的范围十分有限,只提供给少数的大学和军事承包商。到了20世纪80年代之后,一些高等教育机构和政府机构才渐渐地开始正式使用和推广互联网。由此,它开启了一个不可逆的现代进程,其最基本的社会表现是,互联网打破了传统物理意义上的时空限制,通过虚拟世界将人类与互联网智能地连接起来,不仅在理论上,更是在实践上为人们构建了一种全新的交流行为和交流结构。换句话说,按照互联网的演化逻辑,其建设力量和服务对象必然超越最初的限定范围而走向普遍性。就是说,任何一个人都能够作为“网民”经历并参与互联网制造的虚拟现实世界。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互联网的正常运行由于超出其设定的应用界限和使用主体,高额的成本费用逼迫其去寻找强大的资本支持。在这个过程中,银行成为了在互联网建设中占比最大的“股东”并占据了重要地位。而蓬勃发展的商业经济为提升其运营效率,在全球范围内获取更大的利益,顺势引入了互联网技术,这就意味着商业互联网的服务对象转向了集团用户。互联网的这种发展让我们想起舍勒的警示,他指出,原初意义上的现代科学的技术化应用是与功利实用目的无关的,正是资本主义的原则将技术化导向了功利主义,结果就是科学降为征服自然的技术问题,技术成为与现代大工业有关的实践问题。马克思也敏锐地把握到了这一点,他指出,“只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第一次使自然科学为直接的生产过程服务,同时,生产的发展反过来又为从理论上征服自然提供了手段。科学获得的使命是:成为生产财富的手段,成为致富的手段。只有在这种生产方式下……才第一次达到使科学的应用成为可能和必要的那样一种规模。现在,科学,人类理论的进步,得到了利用。资本不创造科学,但是它为了生产过程的需要,利用科学,占有科学。”[3]就是说,互联网技术被纳入资本逻辑之中,资本追求无限自我增殖的功利主义取向将很快成为互联网世界的通行法则。资本的特征也迅速被互联网技术所吸收,由此产生的后果是,互联网将成为资本统治的全新场域。尽管从互联网技术研发至今,它“一开始就是为政府、集团提供服务,而不是所谓的致力于社会建设和个体公民”[4],但是,自从资本逻辑介入互联网世界后,计算机网络逐渐转向商业化道路。可以说,这既是被经济发展的时代所迫,又是互联网技术自身演进的逻辑使然。

(二)数字平台中人的生存状态

不同于传统社会的等级结构,在互联网构建的“数字空间”中,参与者自身属于计算机生成的虚拟现实系统的一部分,只要它遵守系统协议,它就可以随时发布信息和传播内容,并不受现实世界的“身份”束缚。于是,在这个全新世界中,作为客体的技术与作为平等的主体能够相互结合并重塑对方。资本敏锐地察觉到数字商品的这种迅速流动性和扩张性,它隐含着巨大的商业价值。数字化进程就是这样与资本力量融合到一起,成为了一种新的商业模式。资本竞相企图垄断这个具有高额利润的“场地”,随之它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即“网络管家”,并不断地利用这个新身份去构筑和介入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平台,于是,集群式的数字平台获得了新的使命,监督并诱惑着每一位数字用户,从而导致数字平台的种类和数量在增加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更换着一张张新面孔。

事实上,在互联网刚刚普及之时,人们或许还有足够的空间可以逃脱数字化的控制。但是,数字技术的加速已将人们的生活紧紧地束缚在赛博空间中,这似乎成为现代人不可逃脱的未来。人们眼见着手机的更新换代越来越快,商家不断推出升级版的手机型号,从iPhone6到iPhone14,微软操作系统从Windows7到Windows11的发展也不过几年时间,这种加速模式在鲍德里亚那里被描述为“比X更X”。在某种意义上,技术的加速改变的不仅仅是某个方面或是某单个领域,而是形成了一种对社会景观的彻底颠覆,数字平台重塑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资本秩序披上了数字外衣,人们也被卷入数字秩序当中,数字平台不仅仅是为买家或卖家提供的交易平台,更是架构了一种新的市场秩序”[5]。于是,越来越多的独立的生产厂商、实体商户不断以新的身份入驻到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平台。不难分析出,对于买家来说,远离此平台秩序的结果便是很难进行日常生活的交往和交易;同样,对于卖家来说,离开此秩序的结果便是快速地被市场所排挤甚至淘汰。因此,他们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就必须在数字平台构建的市场秩序中进行竞争。不仅如此,数字平台搭载的支付应用的上线及其应用软件的层出不穷使得这个秩序被二次强化了。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乡镇,数字交易都成为了人们进行交易的基本形式。数字消费已经成为当下最流行且最普遍的消费模式。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数字平台已经从互联网构建的虚拟空间转变成为人们的现实生活空间。

(三)数字平台的运作“秘密”

数字媒介公司主要采用的是通过让出最小利益来获得最大的宣传,它们通过广告说辞、强化记忆等形式来包装和美化数字平台,从而渗透式地建立起数字平台的话语霸权策略。数字平台就是数字技术与资本联结的产物,是商业化与数字化联结的产物。数字平台发展的实质是实现资本的自我无限增殖。它是一个从资本的原始投入到新的资本接盘再到新的资本扩大投入的不断循环的过程。它的运转模式主要是借助第一轮的资本原始投入,通过吸引商家和用户使用并进行推广宣传,当资本将最小的利润让渡完成之后,便开始猛烈地发起对用户市场的圈定与范围扩张,为的是新一轮的资本增殖得以顺利实现。这就是资本宰制下数字平台的盈利模式。在某种意义上,“数字平台就相当于工业资本主义时期的工厂”[6],广大的数字用户只是变了形的产业工人,就是说,数字平台的搭建并没有让人们在数字技术的迅猛发展中去超越资本的循环模式,人们并没有告别资本主义,更为残酷的是,马克思所描绘的在机器工厂中资本对于劳动的压制和剥削并没有消失,反而以更为隐蔽的数字化的方式被数字平台所延续和演化。人们感受到,在数字资本主义的阶段,赛博空间成为了数字资本进行投资与盘剥的一个新的场域,而传统的劳动形式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数字劳动随之成为数字化时代主要的劳动方式。

二、数字劳动:数字资本主义剥削的新形态

(一)数字劳动的内涵

何谓数字劳动?宽泛来说,人们在数字平台上发生的各种行为,如浏览视频、查询资料、进行人际交往等都属于数字劳动的一种,在这种意义上,“点击”和“滑动”等行为成为了“数字劳动中的标准化动作”[7]。从技术发展的视角来看,数字劳动说的是以数字技术为媒介,以数字平台为劳动工具和生产领域,以人们的经验行为和思想情感为劳动对象而进行的一种劳动生产。在数字社会中,数字劳动是一种普遍存在的新的劳动形态,而人们无时无刻都在进行着这种劳动。通过考察数字劳动的内涵,我们发现学界对此并没有统一的界定,但人们一致认为数字劳动关涉人们的现代化的社会体验。具体来说,有2种关于数字劳动的阐释路径。其一,后结构主义者的文化研究路径。其代表人物是意大利学者蒂奇亚纳·泰拉诺瓦,他认为数字劳动是与传统物质劳动有着显著区别的一种“非物质化劳动”模式,它是免费劳动的一种表现形式,当劳动者在进行知识文化消费时,数字劳动将之转化为一种额外的生产性活动,从表面上来看,这些活动为劳动者所欣然接受,但实际上,劳动者却难逃被剥削的命运。基于此,蒂奇亚纳·泰拉诺瓦将数字劳动称为“网奴”,并且认为这种数字劳动普遍存在于资本主义的现阶段中。其二,传播政治经济学批判路径。其代表人物是英国学者克里斯蒂安·福克斯。他认为“数字劳动不仅包括无偿的互联网使用者的劳动,还包括信息通信技术(ICT)行业整个价值链涉及的各种劳动形式,如富士康工人、硅谷的装配工人、软件工程师等各种劳动者的劳动”[8]。福克斯进一步指出,数字劳动是异化的劳动,其主要表现为数字劳动与自身异化,数字劳动与工具异化,数字劳动与劳动对象异化,数字劳动与劳动产品异化。可以看出,在传播政治经济学的批判路径中,数字劳动被理解为一种新的生产劳动模式,它主要是通过攫取数字用户的无偿劳动来占有数字资源进而将之转换为数字资本。而对于数字用户来说,这产生的其实并不是为自己的工作或是创造的工作,而是以“数字佃农”的身份产生的一种免费劳动。因此其结论是,在数字资本主义阶段,数字劳动以一种实用的或是具有娱乐性质的劳动的名义,创造了一个能够增加利润且不断扩张的和免费的“数字基地”,目的是以此试图掏空人们创造价值的任何机会。一句话,异化没有消失而是依旧存在。

(二)数字劳动的政治经济学阐释

伴随着数字技术的加速革新,越来越多的学者清晰地意识到,对于数字劳动的研究需要超出传播政治经济学领域,仅仅将数字劳动定义为互联网平台上的非雇佣的无偿的劳动并不能准确揭示出其特征。因此,学者们开始转向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阐释路径,以此为基点去研究数字劳动对社会生产带来的不同反响。按照马克思的理解,劳动过程的要素包括: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9]。“在劳动过程中,人的活动借助劳动资料使劳动对象发生预定的变化。”[9]这样,数字劳动“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一种新的劳动形式,指能够把数字化知识和信息作为劳动对象,把数字信息技术作为劳动资料的劳动者进行的劳动”[10]。换言之,数字劳动指的就是劳动者在劳动过程中借助数字信息技术对数字化的信息和知识进行美化或加工,进而使自己劳动对象化的一个过程。在此基础上,有学者指出:“数字劳动并不仅仅简单地包括数字内容生产的形式,它还包括农业、工业、信息等劳动形式,正是这些劳动形式使数字媒介得以存在和发展。”[11]就是说,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数字劳动已经突破了传统媒介传播行业扩展到了其他行业。

(三)数字劳动者的生存逻辑

实际上,人们在数字平台上的每一个行为,不管是购物娱乐,还是聊天浏览,都属于数字劳动的生产,它是一个数据生成的过程,最后都会被数字平台一一保存起来,当这些数据汇聚成海量数据时,便会与数字技术发生耦合,进而构成一个巨大的关联体系,这就相当于形成了一个价值性、空间性和共享性极佳的社会资源网。有学者按照马克思“资本一般”的模式将这些形成的符码称之为“一般数据”,并且强调在数字化时代,“基于因特网、电脑、智能手机形成的数字技术占据了主导地位,真正起到支配性作用的不再是非物质劳动中形成的一般智力,而是数字平台上由数字劳动者产生的一般数据”[12]。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人们的数字劳动产生了一般数据,即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人们仍然能够作为数字平台的劳动力而存在,并随之为其制造大量数据的原始资源。可以这样理解,正是一般数据的产生制造了一种束缚力,它制约着人们必须到数字平台上劳动才能进入数据的分析中,于是,数字平台被随之加固。人们当然可以选择放弃进入数字平台做免费劳役,但这也就意味着人们同时选择放弃了数字平台所提供的现代技术生活,不管是海德格尔对技术作为集置的批判,还是鲍德里亚对技术是致命策略的质疑,都告诉我们,返回到一个尚未技术化的社会并不是一个摆脱技术化社会统治的最优方案。想通过浪漫主义的技术反思让加速的数字社会冷却下来,显然只是一种观念的想象。人们还是需要回到数字平台上进行数字劳动,否则,人们会立刻感到与现实世界的疏离。有意思的是,人们是因为无法虚拟化、数字化才产生的这种感觉。在这个意义上,离开虚拟世界,就相当于离开现实世界,人们不进行数字劳动,人们就无法继续生存下去。这让人们想到了马克思批判的资本运行公式,即资本要么进行积累,要么灭亡。但是,数字资本家并不会因此同情一般数字劳动者的数字化境遇,相反,为了占领网络主导权并获得更大的利益,他们毅然通过数字平台制定隐私条款及用户协议等契约性文件来维护自己的权益。而作为数字劳动者,就是在这种平台规则之下进行数字活动的,可怕的是,后者只拥有数字平台上的数据使用权,但却将自己的私人经历、网上足迹和一系列网上活动的控制权递交给了数字资本家,其产生的数据也被实时地监控和剥夺,直到形成海量数据网便会转入数字资本家的手中为其所用。而数字资本家只需隐匿在屏幕背后,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劳动者的使用价值,也并不需要为这些免费的劳动力买单。可以说,资本真正控制和占有的是这些数字劳动者创造的数字价值,这没有时间限制,也不必划分劳动形式,只要他们登录并使用这个数字平台,那么劳动生产便开始了,数据生产也同时开始。显然,数字劳动已经成为了数字资本主义的一种新的剥削形态,是数字资本得以形成与积累的最直接的方式。

三、数字资本:数字资本主义获利的新方式

(一)数字资本的生成逻辑

当前,人们进入数字化社会,“个人信息开发成为‘大数据’经济的引擎,大型私人数据公司与政府机构以‘公私合营’的方式结盟合谋,创造出更有效率、更有利可图的监控社会”[13]。作为数字劳动者,人们的日常生活被数字化所终结,虚拟化成为人们最基本的生活形态。通过数字平台,人们发现资本获得了它的全新形式,即数字资本。数字作为一种全新的商品,一方面,它并没有如人们想象的那般拥有比传统商品更特殊的使用价值,它本身也仅仅是作为一串串的符码而已;另一方面,数字作为集成化的数据在网络空间的交换中拥有无可计算的价值。数字资本家们将数据与现代技术完美结合,建立了庞大的数据流通和积累体系,最终形成了数字寡头和数字工厂系统。在这个意义上,数字就不再仅仅具备传统的统计和计算功能,而是被快速商品化,转变为一种能够为资本家创造巨大利润的资本样态。可以看到,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解中,资本在扩张的过程中,“一方面要力求摧毁交往即交换的一切地方限制,征服整个地球作为它的市场,另一方面,它又力求用时间去消灭空间,就是说,把商品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所花费的时间缩减到最低限度”[14]。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资本积累已经从传统的地理空间走向了赛博空间,在这双重空间中的资本扩张下,资本能够近乎彻底地垄断和占有人们的公共空间,从而更加轻易地在私有的数据库中收集和更替海量数据,独享一般数据。而被提供给普通的数字用户的数据因其被数字资本所浸透就必然是残缺不全的。它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这样的现实后果,即数字资本指向哪里,用户们就能够去到哪里,数字资本指向多远,用户们就能在虚拟世界中走多远。而由于数字用户们的每一次数字行为和数字劳动都会产生相应的数据,无限的数据的叠加和集合就成为数字资本自身复制和增殖的基本模式,以此实现数字资本积累的最大化。在这个意义上,数据就转化成了资本,数字资本成为了一种不同于传统资本的新形态。

在数字资本主义社会中,一般数据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改变了社会的现实运作方式。斯蒂格勒说: “自动化和网络化的记忆留存的数字形式产生了破坏性的后果,而它已经对社会进行了重新组织。”[15]可以说,数字资本主义已经成为了一个以数字平台和一般数据为基础的新型资本主义。而数字资本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实现获利的呢?

(二)数字资本实现获利的第一种方式:为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提供市场咨询服务

数字资本能够通过为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提供市场咨询服务实现获利,这主要是因为在数字资本未形成之前,产业资本家由于受困于资本的种种限制,为了保证其资本的正常流通,只能依靠金融资本来解决基本的周转问题,但金融资本并不具备指导产业资本进行有效投资的职能,所以盲目的生产和失败的投资引发了产业的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显然,金融危机更加可怕,它是一种灾难性的存在,更容易造成整个社会的巨大震荡。但是,在数字资本主义阶段,资本家们似乎找到了某种应对之策,他们通过分析和计算收集到的海量数据,能够十分精准地预测市场上销售最佳的产品和投资最佳的行业,从而也就能够更有目的性地指导产业资本流向这些领域。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生产的盲目性和投资失败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了,甚至是被消除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会不惜斥巨资与数字资本进行交易的最根本的原因,因为只要能够购买得到海量数据并产生相应的具体的分析报告,就能够轻而易举地了解整个市场,获得市场发展趋向的一手信息,以此就能够实现资本的良性走向,实现利益的最大化回报。对于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来说,这种行为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投资”。因为他们能够通过进一步的挖掘数据来最大化地实现数据产品的再生产,然后再将二次处理了的数据产品卖给第三方公司,这样就能够更加有效地指导企业生产,向商户推送更优选择、更加匹配的产品。在这个意义上,这就形成了一条极具商业价值的完整的数字资本的产业链,且这条产业链具备极强的兼容性和可塑性。

(三)数字资本实现获利的第二种方式:为企业和商户提供定向广告推送服务

数字资本能够实现获利的第二种方式是为企业和商户提供定向广告推送服务,其主要是通过大数据分析和计算准确地推断出一般用户的兴趣爱好和消费倾向,以此来精准地为数字用户提供推送服务,引导其进行再次消费,从而实现利润的增加。人们能够轻易发现这样的情况,当人们进行网上购物且长时间浏览同一类商品时,重新刷新页面就会发现页面充斥着的都是同类商品。或是,当人们完成一件商品的购买时,相关的购物网站会立刻计算出你的消费趋向,根据你的“个人喜好”推送出同类商品。我们可以将之称为数字资本的“复制-粘贴”功能,因为它默认了计算出的人们的消费惯性,从而一再地推动人们去不断地对自身的消费习惯进行认同。结果就是,人们的消费行为被植入了2个基本命题,其一,“我消费故我在”;其二,“我继续消费故我在”。数字平台就是这样掌握用户的所有交易数据和个人信息,其中包括一系列行为,如浏览、点击和收藏等等,并将这些用户信息进行重新编写。用户的数字化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构成了数字平台能够对用户的数字行为进行精准预测的关键证据。这就是数字资本实现获利的运作“秘密”。可以说,人们在无意识的网上行为中其实就将自身作为样本提供给了数字资本的分析进程。随着数字用户的爆发式增强,数字资本开始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盈利模式,付费服务的上线,数字平台的升级,都是数字资本为实现盈利和数字资本增殖的“新策划”。按照数字资本的扩展速度和扩张模式,我们可以大胆断言,数字资本将会不断涉足更多的领域,以实现对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的全面掌控。

四、结语

当前社会,我们可以洞察到,数字技术的发展在提高了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的同时,也满足了人们的普遍需求,数字技术更是为数字平台提供了足够的技术保障和技术支撑,人们也极度依赖数字平台的构建和不断发展。这自然就给了数字资本极大的生长空间。数字资本主义的基本策划是通过制造一个“超感的”意识形态,利用它完成新的霸权统治形式,以实现秩序的普遍统一与掌控。但是当数字与资本完成“联姻”,人们却沉浸在纷繁复杂的数字社会之中,思想和能力的逐渐丧失使人们陷入到了集体无意识当中,最终形成了数字化的生存依赖。可以说,在数字化社会中,数字技术的存在并没有给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带来实质性的改变,数字资本主义的意义仍然在于以何种形式榨取剩余价值,形成数字寡头及其数字工厂系统。尽管数字资本通过其制造的现代加速的社会图景和生存模式实现了自我合理化证明,但是从根本上,它并不能真正掩盖其资本剥削的本质,它不过是以数字技术的名义来掩盖其追求的剩余价值的真正来源——资本“对数据的剥夺性积累”[16]。换言之,数字社会的到来并没有将人们从资本逻辑的钳制中解放出来,人们试图通过数字技术获得解放的想法并没有真正实现。相反,它制造了一种更为隐蔽的压迫方式,不仅模糊了人们工作与生活的界限,将人们的非劳动时间转化为劳动时间,而且还扩大了劳动对象的范围,将矛头指向了每一个现实存在的人。可以说,这是一种更为隐秘更为残酷的剥削。需要说明的是,面对数字资本主义,选择与数字技术彻底决裂以求摆脱其控制的想法并不明智,人们应该重建合理的技术观念,以审慎的目光看待数字技术的未来发展。马克思的“诊断”凸显了对数字资本主义的解释力,他说,“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17]按照这种理解,推动数字技术的加速前进,让公共权力介入和建立普遍的数据共享模式或许能够成为人们正确理解数字技术,打破消费至上、资本至上的数字资本的运作方式,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重要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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