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伟
这个消息,对于我这个北方人,尤其生活在黑土地的人不是什么新奇事,而来自江南的好友却是一阵惊讶。
早饭后,从长白山景区传来通知,因山上降雪,西坡和北坡主峰全天关闭。而此时,我们所处的位置,抚松县松江河镇也在下着小雨。
长白山主峰属受季风影响的温带大陆性山地气候,除具有一般山地气候特点外,还有明显的垂直气候变化,冬季漫长寒冷,夏季短而凉爽。1200米以上无夏天。长白山区降雪较多,年降雪量一般为150~200毫米。长白山天池7月中旬降雪,是东北地区最早的初雪日。终雪日大都在4月下旬至5月上旬,长白山天池为6月下旬。长白山天池屡有7月飘雪,创全国终雪最晚纪录。立夏山上下雪,山下落雨,实属正常气象。于是,我和好友商量,去探访长白山另一处风景区——滴台村。
滴台村是三道沟镇下属的一个自然村,地处浑江区南部,东与朝鲜慈城郡隔江相望,边境线漫长。清军入关后,旗人渐疏骑射。为保持满洲八旗的尚武传统,在东北的“龙兴之地”,很早便设立皇家封禁围场,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驱车一路向西,天空阴沉着脸儿,不见一丝晴朗。路两侧连绵起伏的山脉上,舒展开的树叶,宛如啄破蛋壳探出头来的雏鸟,娇嫩可人。它们构成以鹅黄为主色调的水彩画,间或有桦树林,和梨花点缀其间。
车行至杨树沟两个隧道中间地段时,只见路面和林中撒上薄雪,雪粒聚集在一起,显示着新生命的存在。我见过各种雪,可是从长白山天池飘来初夏的雪,还是令我吃了一惊。白雪和立夏日交替节气,故意和萌发的草木开了个玩笑,显示自己寒冷的余威。
车过了白山市,离鸭绿江越来越近,山上树的色彩变浓,不知画笔藏何处?或为春风普度。说不清从何处开始,绿成了主色调,浅绿、嫩绿、翠绿,只要你想到的,在山上都能找到答案。我在欣赏车窗外的绿色世界,突然路边山崖上有粉红色的映山红闯入眼帘,如同燃烧正旺的火焰。回想那年春天,在我常去的延吉市依兰镇台岩村的部队靶场周边的山坡上,正赶上盛开的映山红,恍如粉红色的江南锦缎展现眼前。微风吹过,我听到了它们发自春天的笑声,闻到了淡淡的馨香。如果是东山魁夷站在这里,他一定会被远处的、近处的色彩吸引住,仔细地观察,他会以自己的执著,将这种粉红色唤入画中,让美永恒。映山红在南方称之为杜鹃,而在鸭绿江对面的朝鲜,则称其为金达莱。不过在长白山里,映山红的叫法,更为生动贴切。
正午时分,太阳从云缝中投射到大地舞台,刚刚化完妆的梨花、桃花们,面带微笑,身着华服,惊艳亮相,在初夏交响曲中摇曳曼舞,以最高礼仪欢迎我们到来,它们才是村子主人。
我们走进滴台村,它的名字是音译而来。鸭绿江边的三道沟镇沿江往下三十公里处,江边有几处石砬子,形似防洪堤坝,故取名大水堤台,后音转为滴台。滴台村下辖五个社,眼前的村庄是滴台村四社。这里大都是砖瓦房,有的几户连成排,有的独门独院,形状不一散落在半山腰上。房前屋后的园里,各种开花的果树,还有种着的药材,它们是村民们致富的最美广告。柏油路修到了每家每户,山腰再往下,就是宽阔的鸭绿江,其江水清澈,古称浿水,汉朝稱为马訾水,从唐朝时称鸭绿江。鸭绿江的称谓,源自于语意为边界之江。史书记载建州卫女真常年生活在鸭绿江的支流婆猪江边,因江水颜色如同鸭头色,所以得名,也有一种说法,上游地区有鸭江和绿江两条支流汇入在一起,称为鸭绿江。
这里地处龙岗山与老岭低山区,地势北高南低。山高林密,层峦叠嶂,江对面青山陡峻,耸立眼前。天空中白云不时变幻形状,运动中的积云,边缘破碎、轮廓不是完整、形状多变的碎积云,更为诱人的是一片洞积云。江中间,被江水冲刷成米色的小岛,犹如一艘客轮,即将靠岸,恰在此时,一群飞鸟从江面上空飞过。
我环顾周边的环境,身陷在梨花、桃花、樱花花海重围中。嫩绿的龙须柳,长发飘逸,忍不住去抚摸,柳枝叶中藏着的麻雀,被我惊飞。
两棵古老高大的杨树,为全村站岗放哨,村里每有新出生的婴儿,它俩都要重新建档,每有新来的客人,它俩都要扫描登记信息,它们年轮里刻录着村庄史。村里有不少人家都养了狗,这些调皮可爱的家伙们,看家护院的态度差异很大。有的如营门哨兵一样严肃,令人止步在大门外。有的趴在那里打着哈欠,一副冷漠的样子。路旁每家的柈子垛,是每个家庭的地标建筑,代表着男主人能不能干,会不会过日子。打量柈子垛,整齐严肃的表情,反衬出那一树梨花的热情蓬勃。走进梨树看个仔细,花骨朵都化了粉红色淡妆,羞羞答答见人。
村子依傍的山,以浅绿色调为主,有几处深绿,那是黑松和云杉。我突然发现,不觉自己已是画中人,上下皆是风景,恍入桃源。
此时好友兴致来了,眼前的色彩,早已洗掉他心头没有登上天池的不快。我们边走边聊,聊起长白山的一个民间传说:长白山是仙女下凡时,从花篮里撒下的五彩花朵,何止是天池,每一处都是人间美景。
我问他此次长白山之行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他答:“水彩。”
(作者单位:吉林省白山军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