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子关系及自尊在中学生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的链式中介效应

许 慧,王婷婷

生活满意度是指个体依据自己的判断标准对其整体生活水平进行评价,[1]是衡量个体心理健康的重要指标。[2]高生活满意度的学生,更容易产生积极的情绪体验,面对困难倾向于采取更加积极的应对方式,具有较强的适应能力。[3]而生活满意度水平较低的学生,面对困难会出现较低的自我效能感,出现学习成绩较差、甚至退学等问题。[4]因此,探究中学生生活满意度的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对于促进中学生的适应性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生命态度指的是个体对于与生命有关的人、事、物或观念所持有的态度,[5]是反映个体幸福感和适应能力的重要因素。[6]已有研究发现,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密切相关。[7]当个体体会到积极的生命意义和生命价值时,能够感受到更多积极的情绪体验,以正向的态度看待生命经验,面对逆境倾向于采取积极的应对方式,生活满意度和幸福感也随之增加。[8]一项关于生命态度的干预研究也发现,实验组学生在经过一系列生命教育辅导后,学生的生活满意度得到了显著的提高。[9]综上,提出本研究第一个假设:中学生生命态度对其生活满意度有正向预测作用。

生命态度是如何影响生活满意度的呢? 除了直接影响外,亲子关系还可能在其中发挥重要的中介作用。青春期是个体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以往的理论和实证研究都表明家庭对于青春期个体的重要影响,[10]而亲子关系是家庭众多影响因素中的一个关键因素。对生命的认知是生命态度的基本成分之一,在一项关于生命认知的干预研究中发现,经过以生命教育为主题的干预活动后,学生的亲子关系和整体生活满意度都得到了明显的改善。[11]研究还发现,具有积极生命态度的个体,其生命意义更加明确,通常具有更加和谐的人际关系,[12]而亲子关系是在家庭生活中逐步发展起来的一种人际关系。亲子关系对青少年的生活满意度有正向预测作用,[13]即个体与父母之间的关系越紧密,其生活满意度越高。在此基础上,提出本研究第二个假设:亲子关系在中学生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起中介作用。

同时,生命态度与自尊密切相关。[14]以往研究指出,个体生命意义会对其自尊产生重要影响,自尊可以通过发现和理解生命意义而提高,[15]而自尊又是生活满意度的最佳预测指标。[16]一项关于自尊和生活满意度的跨文化研究显示,自尊和生活满意度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均存在密切相关,[17]自尊水平较低的个体往往关注外界消极的信息,自尊水平较高的个体倾向于对外界事物作出积极的评价。此外,在以往研究中,自尊也常常作为其他因素与生活满意度之间的重要中介变量。[18,19]因此,提出假设三:自尊在中学生生命态度和生活满意度之间起中介作用。

此外,亲子关系也会影响个体的自尊水平。依恋理论指出,[20]个体通过与依恋对象的互动得到反馈,并依据反馈内容对自我进行评价,如果孩子在与父母互动的过程中感受到爱与关怀,孩子会认为自己是优秀的或值得被爱的,而这正是自尊的重要内容。实证研究也发现,父母与孩子之间的亲密关系会影响孩子自尊的发展。[21]根据生态系统理论的观点,[22]亲子关系作为家庭系统中的关键要素可能会通过个体的心理品质等内部因素对生活满意度产生影响。因此,自尊可能在亲子关系和生活满意度之间起中介作用。基于此,提出本研究假设四:亲子关系和自尊在中学生生命态度和生活满意度之间起链式中介作用。

综上,本研究拟以中学生为研究对象,探讨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分析亲子关系和自尊在生命态度影响生活满意度路径上发挥的具体作用,从而为提升中学生的生活满意度提供实证依据。

一、资料来源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采用整群抽样法,选取河南省三所中学的初中生和高中生为调查对象,共发放问卷799份,收回有效问卷739份,有效率92.49%。其中,男生314名(42.5%),女生425名(57.5%),平均年龄为14.38±1.67岁。

(二)研究方法

1.一般情况调查表。采用自编的一般情况调查表,包括性别、年龄、年级、家庭所在地、是否为独生子女等内容。

2.生命态度量表(LAS)。采用潘靖瑛等人编制的生命态度量表,[23]共24个项目,分为理想、生命自主、存在感、爱与关怀、死亡态度和生命经验6个维度,采用7点计分。得分越高表示生命态度越积极。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

3.亲子关系量表。采用Buchanan等人编制的亲子关系量表,[24]共9个项目,分为父子关系和母子关系,采用5点计分。根据以往研究,个体亲子关系的得分为父子关系和母子关系的平均分,[25]分数越高表示与父母的关系越紧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

4.自尊量表(SES)。采用Rosenberg编制的自尊量表,[26]共计10个项目,采用4点计分。得分越高,表示自尊水平越高。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5。

5.生活满意度量表(SWLS)。采用Diener等编制的生活满意度量表,[27]共计5个项目,采用7点计分。得分越高表示生活满意度越高。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1。

(三)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22.0 统计软件对施测数据进行分析,包括描述统计和相关分析。采用AMOS23.0建立结构方程模型,并进行非参数百分位Bootstrap检验。

二、结果

(一)生命态度、亲子关系、自尊和生活满意度的相关分析

对生命态度、亲子关系、自尊和生活满意度进行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如表1所示。结果发现,生命态度、亲子关系、自尊和生活满意度两两之间呈显著正相关。

表1 生命态度、亲子关系、自尊和生活满意度的相关分析

(二)亲子关系和自尊在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的链式中介作用

为进一步考查生命态度与亲子关系、自尊和生活满意度的关系,检验亲子关系和自尊的中介作用,使用结构方程模型来构建4 个变量之间的关系模型,如图1。结果显示,该模型的拟合指标为:χ2/df=4.93,GFI=0.96,NFI=0.97,IFI=0.98,CFI=0.97,RMSEA=0.07,各拟合指标均良好,说明该模型与数据的拟合度较好。

图1 生命态度、亲子关系、自尊、生活满意度的关系模型图

在图1所示的模型中显示,所有的路径系数均达到显著水平。亲子关系和自尊不仅分别在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起中介作用,而且亲子关系→自尊在生命态度和生活满意度间的链式中介作用也成立。使用Bootstrap法对此模型中介作用的显著性进行考查。由表2可看出,所有中介效应95%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因此,亲子关系的中介作用、自尊的中介作用以及亲子关系→自尊的链式中介作用均达到显著水平。

表2 亲子关系、自尊中介效应的Bootstrap检验

三、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1.中学生生命态度正向预测生活满意度

研究结果显示,生命态度可以正向预测生活满意度。生命态度积极的个体在面对困难时一般采取寻求帮助、解决问题等积极的应对方式,[28,29]从而促使问题解决,提高个体的生活满意度。以往相关研究也指出,生命态度可以显著影响个体幸福感,[30]生命态度积极的个体往往伴随着更多的积极情绪体验,对生命和生活充满热爱,有助于生活质量的提高和人际关系的和谐,这也可能是导致生活满意度提高的原因之一。

2.亲子关系在中学生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起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生命态度可以通过亲子关系间接影响生活满意度。一方面,生命态度能够正向预测亲子关系,生命态度积极的个体更能体会到生命的诞生和成长不易,更加可以体会到父母养育自己的辛苦,体会到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在向父母表达感恩的过程中也接收到父母的积极反馈,使亲子双方进一步沟通,亲子关系也越加亲密;[31]另一方面,亲子关系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生活满意度,即亲子关系越紧密其生活满意度水平越高,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相符。[32,33]在父母与孩子关系比较亲密的家庭中,孩子与父母之间互相信任,沟通也较频繁,那么孩子在遇到困难时,父母可以提出有效建议并帮助其解决问题,[34]而这种问题解决的成就感也会导致生活满意度的提高。因此,生命态度可以通过改善亲子关系来提升生活满意度。

3.自尊在中学生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起中介作用

研究结果显示,自尊也是生命态度和生活满意度之间的重要中介,即积极的生命态度可以提高个体的自尊水平,进而提升其生活满意度;反之则相反。一方面,生命态度能够正向预测自尊,生命态度积极的个体表现为具有明确的生活目标和较强的生命自主感,促使他们积极参加各种有意义的活动,从而激发个体的积极情绪,给予自己正面的评价,自尊水平也随之升高;[35]另一方面,自尊可以显著正向预测生活满意度,即自尊水平越高,个体生活满意度越高,这与已有研究结果相符。[36]自尊作为一种重要的应对资源,[37]可以有效缓冲生活压力,降低失败带来的负面体验,促进生活满意度提升。因此,生命态度可以通过提高学生的自尊水平进而提升生活满意度。

4.亲子关系和自尊在中学生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起链式中介作用

研究还发现,亲子关系和自尊在生命态度与生活满意度间起链式中介效应,即个体积极的生命态度可以使亲子关系更加紧密,进而提高其自尊水平,最终促进生活满意度的提高。此结果也证实了以往个体亲子关系可以预测其自尊水平的结论。[38]自尊的社会计量器理论也指出,[39]个体如果感受到周围人对他们的欢迎和喜爱时,他们的自尊水平就会上升。生命态度作为一种对生命的社会态度,包含了正向对待他人的态度,即爱与关怀。它的水平会影响个体的人际关系,而亲子关系是学生非常重要的一种社会关系。[40]个体的亲子关系越紧密,得到父母的理解和支持越多,更容易得到积极评价和肯定,促进个体自尊水平的提高,进而提升生活满意度。

(二)建议

1.学校加强生命教育,培养学生积极的生命态度

研究表明,中学生生命态度对生活满意度有重要影响。由于中学生的生命观还不够成熟,部分学生出现了对生命的认知偏差、生命意识淡薄、漠视生命、缺乏对生命的敬畏之心等问题。因此,学校需要直面目前存在的问题,加大对中学生的生命教育,培养学生积极的生命态度。学校教育应以问题为导向,从中学生生命教育面临的困境入手,采取针对性的教育措施。

第一,一些学生自杀、暴力、他杀等问题的出现,引起了学校对生命教育的重视,[41]但是对学生的生命教育仍呈现出被动和消极防范的特点,出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现象。生命教育的内容缺乏完整性和系统性,呈现出碎片化和表面化的特点。生命教育应该是发展性的生命教育,即不以生命问题为导向,而是以生命发展的需要为导向,有必要对生命教育的内容进行整体设计,形成生命危机风险预警的机制,避免被动防范。

第二,在教学方面,大多学校的生命教育侧重于班级内部的知识传输和思维培养,通过课堂教育,讲解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生命教育等,脱离现实,缺乏对生命的亲身真实体验。[42]因此,学校的生命教育要实现从知识观到育人观的转变。在教学过程中,以生命教育的理论知识为基础,将生命教育与学生发展联系起来,创新教学方法,丰富课堂形式,打破教室教学的局限性,增加课堂活力。比如通过对不同生命阶段的角色扮演进行体验式教学,学生通过角色扮演感受生命的孕育、成长甚至死亡,增强生命体验,培养生命情怀,领悟生命价值。再比如,充分利用生命教育题材的影视作品开展生命教育,学校可以组织观看影视作品的班级活动,《唐山大地震》《可可西里》《当幸福来敲门》等影视作品都富有生命教育意义,启发学生珍惜生命,探寻生命价值,正视生命的幸运与不幸。社会实践的方式也可以通过亲身体验促进学生对生命更深层次的理解,比如去养老院做义工、清明祭英烈、学雷锋活动等,通过这些活动渗透生命教育,体验生命真正的意义,实现自身价值。

第三,生命教育的课程开设不足,师资匮乏,缺乏专业教师,这也是生命教育的发展瓶颈。因此,学校要加大对生命教育的投入。首先,学校要设置针对生命教育的专业课程,配置专业教师,设置教学目标,准备教材,完善课程体系,系统性开展生命教育。其次,除了专门的生命教育课程外,实行学科渗透式教育,各科教学也以适当的方式将生命教育融入各学科课程中,推进生命教育的广度和深度。[43]例如,在生物课上通过讲解自然界的植物和动物的生长和死亡来引导学生认识生命现象,理解生命的属性。在语文、历史课上通过讲解历史人物故事来引导学生理解生命的意义,建立正确的生命观。最后,除了对生命教育课程的专业教师进行培训外,也要对班主任和各科教师进行教育理念和技能的系统培训,全面提升教师的生命素养。

第四,由于不同群体身心发展阶段的差异,生命教育要遵循学生的身心发展规律,对每个阶段的学生因材施教。然而,目前生命教育的阶段性尚不清晰,存在不同阶段使用普适性课程的问题。尤其中学阶段是问题频发的特殊阶段,是不良生命行为的高发期,针对这一群体更应对症下药。因此,学校应针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学生选择适合的生命教育课程。在小学阶段,主要是引导学生初步认识生命,了解生命的诞生和死亡。在初中阶段,主要的教学目标是了解生命的历程,培养正确的生命态度,并掌握保护生命的基本技巧。在高中阶段,教学重点是初步建立正确的生命观和人生观,掌握应对生命危机的能力。在大学阶段,课程重点是形成成熟的生命观,对生命进行发展性的规划,对生命价值进行更深入的思考。[44]通过每个阶段不同侧重内容的生命教育,循序渐进,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

2.教师引导学生合理归因,形成积极的自我评价

本研究还发现中学生自尊对生活满意度的重要作用,因此教师应该在适当的情况下指导学生进行合理的归因,帮助学生形成积极的自我评价。首先,在教学中教师可以通过口头要求、强化、言语反馈等方法对归因进行有针对性的训练。鼓励学生把学业成功归因为努力等内部因素,以增加学生对自己的满意度,继续专心学习。另一方面,也要教导学生接受退步和失败,培养学生的自我控制能力,遭遇失败时也能保持冷静,主动分析问题。其次,在学习目标的设立上,指导学生设置自我期望和能力程度匹配的目标,保证学生完成任务的自主性和倾向性,保持学习的最佳状态,从而增加目标完成的概率,收获自我价值。教师也要关注到学生的个体差异,把关注点放在个体的进步,而不是符合常模的进步上,对学生的进步给予鼓励和表扬,从而使个体形成良好的自我评价。最后,融洽的师生关系可以促进教师与学生的沟通,教师对学生的支持、关心、信任、认同、理解、激励都会使学生更倾向接受教师的建议,增进教师对学生的有效指导。

3.重视家庭教育,建立融洽的亲子关系

通过研究发现,亲子关系对中学生的自尊和生活满意度均有重要影响,因此要重视家庭教育,建立融洽的亲子关系。家庭教育被认为是所有教育的起点,虽然在辅导子女功课上,家庭教育不如学校教育,但是在子女的生活教育上,家庭教育首当其冲。好的家庭教育不仅可以给子女提供温暖和精神支持,而且可以培养子女实践能力和生活智慧,对子女的价值观念和道德品质均具有深远的影响。首先,家庭教育的核心是爱,一个充满爱的家庭才是名副其实的家庭。[45]在充满爱的家庭中,通过父母点点滴滴的关怀和情感支持,让子女体味亲情,体味家庭的温暖和关爱。其次,父母要认识到亲子关系对子女发展的重要作用,更多用平等、尊重、鼓励等方式对待孩子,不要直接帮助子女做决定,要充分考虑子女的真实意愿,站在对方角度思考问题,多进行情感沟通,听取子女的想法。尤其中学生正处于青春期的特殊阶段,平等真诚的沟通方式可以有效解决矛盾冲突,建立融洽的亲子关系,创造和谐友爱的家庭环境。最后,父母要以身作则,发挥榜样力量,在生活中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给子女树立亲和的形象。[46]父母也要注意通过反思和学习提升自己的形象,在生活中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和健康的心理状态,在潜移默化中促进子女的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