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 莉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国家中医针灸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天津 300381
偏头痛是一种常见的慢性原发性神经血管性疾病,临床发病率高,国外数据显示,偏头疼的全球患病率为11.6%[1]。我国流行病学调查也显示,偏头痛的年患病率为9.3%,其中女性患者的患病率高达12.8%[2]。偏头痛患者除了慢性头痛之外,还会伴有恶心、呕吐、畏光、畏声等自主神经功能的障碍[3],出现不同程度的抑郁、焦虑和失眠等精神神经性问题,严重地影响着患者的生活质量[4-5]。2017年全球疾病经济负担研究显示,头痛疾患是中国第8位致残性疾病,而偏头痛占头痛疾患所致健康寿命损失年(YLDs)的82%[6]。目前临床治疗偏头痛,除常规使用的氟桂利嗪、加巴喷丁、托吡酯等药物之外,SNRIs类抗抑郁药也被证实有一定的临床效果[7-8]。但随着对于生活质量提高的迫切要求,以及对药物不良反应的关注,越来越多的患者求助于非药物治疗,针灸治疗可以有效地缓解疼痛,提高患者生活质量,被广泛地应用于临床[9]。本文回顾近年来偏头痛的针灸相关研究,整理如下。
《偏头痛非药物防治中国专家共识》[10]提出针灸治疗、放松训练、热生物反馈结合放松训练等非药物治疗方式有良好的证据支持它们在偏头痛预防中的应用,但针对偏头痛国内、国际标准尚不统一这一临床问题,胡静等[11-12]对国内外的针灸从业者进行调研,发现二者在从业人员水平、针灸的应用范围、适用类型、疾病的最佳介入时机、治疗方法等方面存在着众多的差异。而这也再次印证了制定《偏头痛针灸治疗指南》向国际标准靠近的重要性。
近年来,关于偏头痛的实验室研究颇多,成果倍出。杨开洋等[13]采用硝酸甘油法建立大鼠的偏头痛的模型,对大鼠分别进行电针、传统针刺手法,浅刺法刺激风池穴进行实验观察,并比较各组大鼠治疗前后的耳红持续时间、前肢挠头持续时间、各时段挠头次数、脑血流量以及血清AC、cAMP的水平。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电针组和手针组的各行为症状指标优于浅刺组以及对照组,而电针组的血清AC、cAMP的水平更低。张慧等[14]采用电刺激三叉神经节的方法建立偏头痛大鼠的模型,并取大鼠右侧风池、外关穴进行电针治疗。与对照组相比,实验组大鼠血清PGE2和CGRP浓度显著降低,miR-34a-5p表达显著减少,SIRT1 mRNA显著升高,IL-1β mRNA显著降低。结果提示,miR-34a-5p /SIRT1可能是偏头痛发病的重要信号传导通路,通过抑制miR-34a-5p可能促进三叉神经节SERT1表达,而调节这一通路可能是电针预防偏头痛发作的机制之一。
偏头痛的发生与血管舒缩功能异常有关,其作用机制是偏头痛患者体内存在血管舒缩功能紊乱[15]。梁晓瑜等[16]通过在常规治疗的基础上针刺患者四关穴,观察患者的临床疗效以及NF-κB信号通路的指标变化。结果显示,与对照组相比,观察组的总有效率为87.72%,证实针刺四关穴后NF-κB、COX-2、 IL-1β、iNOS、TNF-α均显著下降,说明针刺能够抑制NF-κB和炎性反应,抑制NF-κB信号传导通路,改善大脑动脉血速度,从而减轻患者的临床症状。宋博骐等[17]针刺造模后偏头痛大鼠的风池、外关、阳陵泉,干预治疗8 d后与对照组相比,可以有效地减轻偏头痛大鼠的头痛程度,并可有效下调脑膜及三叉神经脊束核中NF-κB P65、IKKβ、IκBα等的蛋白含量及基因表达,从而证实针刺风池、外关、阳陵泉穴可以有效地改善偏头痛大鼠的临床症状。
偏头痛中医多属“头风”范畴,多由风邪、气郁或痰浊、瘀血阻滞脑络而发病,多数医家认为偏头痛的发作与风、火、痰、瘀以及气血虚相关,故中医治疗多采用祛风、清火、通络、化痰之法[18-19]。数据分析[20-21]提出,偏头痛的选穴以足少阳胆经穴为主,而风池、率谷、太阳为主要的穴位组合。研究[22]表明,针刺丝竹空、率谷、太阳、风池等穴位可以降低颅内血流速度,改善偏头痛患者的疼痛程度。
周传龙等[23]研究偏头痛与天容穴之间的关系,并对于天容穴的归属做了相关的考证,结合现代医学、现代医家的理论分析临床时间以及现代方法学的研究,认为天容穴应该作为足少阳胆经与其他经脉交会穴所在,所以能够治疗胆经的部分疾病,这也被认为是天容穴治疗偏头痛的主要理论依据。李啟福等[24]采用少阳经循经巨刺的方法治疗无先兆性的偏头痛。取健侧头维、率谷、风池、外关、中渚、阳陵泉、足临泣等穴位,观察偏头痛的发作及持续的时间以及伴随症状,结果显示总有效率为100%。孙远征等[25]基于脑功能区选取调神腧穴治疗偏头痛,发现与常规治疗相比,调神循经远取穴组的即刻止痛效果与远期疗效兼顾,在减少患者头痛发作次数的同时也可以有效改善患者的焦虑情绪,但是实验观察样本量少,且缺乏对照研究,仍需后期继续完善。
依据“腧穴所在,主治所在”和“经脉所通,主治所及”的取穴原则,采用远近配穴的方法可以有效快速地缓解偏头痛的急性发作[26-27],应力健等[28]采用红外热像技术,观察偏头痛发作期患者的少阳经五输穴、原穴、郄穴的红外热像图的改变,并与正常人作对照,结果显示,偏头痛发作期患者的少阳经部分五输穴、原穴、郄穴的红外热像图发生改变,而关冲、液门、天井、足窍阴、阳辅则不存在上述的改变,从而从红外角度提示了经穴效应存在特异性。
经行头痛是指经期或者是月经前后出现的以头痛为主症的一类症状。西医称之为月经性偏头痛,2013年将它作为偏头痛的一个单独的分支提出。邢蓉等[29]将100名符合肝火证的经行头痛的患者随机分为治疗组和实验组。对照组的患者采用布洛芬缓释胶囊治疗,实验组的患者采用针刺风池、太阳、百会、三阴交、太冲以及肝俞、太阳、行间放血治疗。3个月经周期观察疗效,结果显示治疗组的患者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表明针刺联合放血的治疗方法可以有效地改善肝火证经行头痛的症状。
除传统针刺治疗方法外,中医特色针灸治疗方法以及自创针刺手法也越来越多运用于临床。王麟鹏教授认为风邪侵袭头部阳经,加上脏腑功能失调是偏头痛的主要原因,加用风池、大杼等解表祛风穴位配合常规取穴治疗,以起到“逐邪”的目的[30]。林立军等[31]受到左常波老师“三调一治”的观点启发,确定偏头痛临床常见基本病机为“不通则痛”,采用太阳穴、大椎穴刺络放血配合少阳经循经摸结取穴、针刺解结的解结针法治疗偏头痛,收效显著。窦中梅等[32]根据中医的心神调控学说和西医的神经调控学说提出平衡针理论治疗疼痛,对该院2005年至2016年治疗的900例偏头痛的患者的临床资料进行回顾性的分析,发现平衡针组的患者的有效率为99.8%,而常规治疗组的患者有效率为77.2%,具有明显的临床治疗优势。
“宛陈则除之者,出恶血也”,对于瘀血阻络性的偏头痛采用刺络放血的方法可以达到活血通络、络通痛止的功效[33-35]。刘培芝等[36]提出火针和局部梅花针叩刺可以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使受损组织和神经得到修复,临床上对中医辨证符合少阳头痛的患者进行火针联合梅花针的治疗研究,其中对照组采用口服麦角氨咖啡因治疗,治疗组采用逆经叩刺患侧头部少阳经脉,重叩经穴及阿是穴,以及头维、率谷、悬颅、悬厘等穴位的火针针刺治疗。两组患者临床观察一个月,结果显示,治疗组患者有效率为93.1%,对照组为83.3%,证实火针配合梅花针治疗能够更好地改善偏头痛患者的临床症状。叶巧红等[37]采用足三阳经循经井穴刺血治疗偏头痛,临床有效率91.43%,相比常规针刺组镇痛效果更优。
耳穴、皮内针、刮痧、排针等治疗作为针灸的特色疗法,也被用于偏头痛的治疗当中。孙樱宁等[38]采用耳穴综合疗法治疗偏头痛,具体操作为在局麻的情况下对耳背上1/3皮肤处做放血治疗,并作交感、神门、内分泌等耳穴的点刺治疗,1个月1个疗程,1个疗程以后观察疗效,结果显示,耳穴综合疗法的总体疗效优于常规针刺治疗。艾晨阳等[39]采用头部少阳经经筋刮痧联合皮内针治疗偏头痛,可以起到快速缓解疼痛的作用。此外,范启刚教授原创的排针平刺法治疗偏头痛也在头痛门诊广泛运用,主要取穴位分为枕穴组、颞穴组、额穴组、顶穴组,手法采用浅刺平刺法。相对来说,排刺平刺法的穴位固定,针法比较简单,可重复性强,已成为针刺治疗偏头痛的常用针刺手法并向各界医院推广使用[40]。
中医称偏头痛为“首风”“边头风”,是中医头痛中的一个病症,多发于头侧部,为少阳经循行之处,故多以少阳枢机不利为主要病机,气郁质、阴虚质、痰湿质、瘀血质与偏头痛有正向相关性[41]。偏头痛的针灸诊疗理论源于《内经》《伤寒杂病论》等古籍,偏头痛的辨证治疗时,多以肝胆经络辨证为主,同时结合脏腑辨证,而针灸在偏头痛的治疗上,体现出了更大的安全性,与氟桂利嗪、加巴喷丁等西药相比疗效更佳,临床上更容易受到广大患者的认可。但是针灸治疗受到不同医生针刺手法差异、操作环境不同、患者治疗时机、症状评估及效果评估的标准不统一、临床研究样本量小等因素的影响,临床广泛推广受到一定限制,所以,制定可实施的针灸临床诊疗标准是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