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懿
(复旦大学 新闻学院, 上海 200433)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网络空间是亿万民众共同的精神家园。”“当今世界,谁掌握了互联网,谁就把握住了时代主动权;谁轻视互联网,谁就会被时代所抛弃。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得网络者得天下。”[1]当今世界,网络空间已远远超越工具载体的范畴,与人类共生共存,深刻形塑着人们的思维和行为模式。特别是第一批“00后”已经面临大学毕业,他们从小就在网络媒介环境下成长。媒介文化的不断变迁发展给高校网络育人带来了挑战和机会。因此,非常有必要深入探讨当下网络育人面临的问题及对策。
媒介环境学作为学术术语是由美国学者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创造的。总体来说,媒介环境学将媒介视作一种环境,认为技术和媒介也绝非中性的,将人、媒介和社会环境视作一个相互影响的有机整体来研究。本文以媒介环境学的理论为研究视角,运用媒介环境学的理论观测育人者-网络媒介-大学生三者间的互动关系,有助于高校思政工作者更好地认识网络与大学生之间的相互作用,从而拓展网络育人工作的思路与做法,形成更有效的网络育人新格局。
从高校学生使用网络的现状来看,网络文化具有虚拟性、遮蔽性、异质性、圈层化、融合性、渗透性等特点。网络文化具有虚拟性,现实中的善与恶、矛盾与冲突在网络虚拟环境中也同样存在,矛盾与冲突在网络环境中更容易被放大并迅速传播。网络文化的遮蔽性主要表现在网民身份的匿名性和不确定性,这为信息在陌生人之间的传播和交往提供了便利,但也使得网络存在巨大的风险。网络文化的异质性表现在网络文化具有去中心化、不确定性、扁平性等的特点。罗家德在《复杂:信息时代的连接、机会与布局》 中提到互联网思维与工业思维的异同,指出“互联网思维强调异质性、迭代、分布式、去中心,工业思维强调秩序、确定性、理性精神、层级的合理性”[2]。网络文化的圈层化表现在人们在使用网络的过程中,往往根据现实身份、价值观、个人兴趣、实际需要等形成了多元化的网络社群。一个学生可以同时处于多个不同的网络社群圈子中,圈内有独特的网络亚文化,形成具有自身特点的传播和交往方式,圈层外的意见往往较难渗透到圈内社群中。大学生热衷使用网络流行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同样是网络圈层文化的一种体现。网络文化的融合性表现在:在媒介融合的背景下,网络作为载体,对于其他大众传媒而言,不是简单替代的关系,而是作为一种综合性平台,进一步融合了文字、声音、图像、视频等各种媒介。网络文化的渗透性表现在:网络文化具有快速传播的特点,其不仅是青年学生获取信息、学习、工作、生活的工具性平台,更反过来深刻地形塑着青年人的思维、行为模式。总而言之,网络媒介深刻影响着大学生的感知、认知和价值观。
正是由于网络复杂性的特点,网络拟态环境下,高校思政育人面临诸多新问题和新挑战。一方面,网络思潮多元复杂,网络话语权构建任务艰巨;网络拟态环境引发媒介异化现象,形成“技术的倒刺”反过来影响甚至控制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模式;网络内容和思潮的泛娱乐化、内容的碎片化、短视频化等带给学生的往往是注意力的过度透支、心理上的过度依赖性、语言和思维的格式化,甚至是认知偏差、观点的非理性化等媒介异化现象。另一方面,新媒体的发展日新月异,新思维、新方法、新技术层出不穷,融媒体时代高校网络育人在内容设计和形式载体等各个方面均面临更高的要求和挑战。
正由于网络去中心化、隐蔽性强的特点,互联网早已成为不同意识形态争夺的空间,以网络为传播媒介的社会思潮往往多元复杂,历史虚无主义、泛娱乐主义、民粹主义、新自由主义等各种思潮层出不穷[3]。其中,泛娱乐化对高校学生的影响不容忽视。不良风气在一定程度上对高校文化产生不良影响,挑战社会公序良俗。各种思潮还往往容易与学生对学校某些工作的不满结合在一起并爆发出来。军训、疫情管理、考试等现实中的问题,特别是涉及学生自身利益的问题均可能成为不良社会思潮入侵的入口。总的来看,网络的这种不确定性和遮蔽性对高校意识形态安全带来了挑战,各类议程不断被各种力量所设置,往往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些网络思潮传播速度快、影响力大,对高校学生思想的渗透不容小觑,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高校学生对于核心价值观的认同,使得高校网络话语权构建任务日益艰巨。
网络拟态环境下,网络内容和思潮的泛娱乐化、内容的碎片化、短视频化等往往催生媒介异化现象,成为大学生学习、生活、心理等问题产生的根源之一。媒介异化的概念可溯源至马克思著名的异化劳动理论。媒介异化现象可以理解为张涛甫提出的“技术的倒刺”,即我们在享受技术或媒介带来狂欢的同时,也往往被技术或媒介所裹挟[4]。学界关于媒介异化现象的分类,有的从传播的构成要素及其关系出发,有的从媒介生产过程和构成部分出发,有的侧重媒介异化对人的影响,还有的则侧重媒介内容文化和人类对媒介的使用等方面。总的来看,不外乎媒介内容的异化、媒介传播过程的异化、媒介环境下人的异化三个方面。对于高校网络育人而言,重点关注的则应是媒介环境影响下学生思想和行为的异化。从大学生群体的媒介异化现象来看,主要表现为:注意力的过度透支、心理上的过度依赖、语言和思维的格式化、认知偏差、观点的非理性化等方面。首先是注意力的过度透支和心理上的过度依赖,特别是一些新生,没有快速适应大学生活,由于自制力的缺乏反而沉迷于网络,导致学习时间严重不足,甚至沉迷于虚拟世界无法自拔,从而导致各类学业问题和心理问题的产生。语言和思维的格式化、片面化甚至非理性化主要是受到部分网络极端思潮的影响,媒介的智能算法推荐则进一步加剧了信息茧房的现象。一些学生还表现出严重的双面人现象。例如,在现实生活中语言、行为均表现正常没有偏差,但在网络上,借助虚拟的身份,表现出与现实生活中社会真实身份所表现的网络言语行为完全不同的一面,网络言语行为表现出极大的偏离、极度的攻击性,甚至出现意识形态方面的问题。
高校是网络舆情高发地,网络则是高校舆情发生、发酵的主要媒介。自媒体往往成为网络舆情的触发点。例如,某自媒体称四川农业大学在2021年学校开学典礼暨军训汇报大会上安排了低俗舞蹈表演,相关照片、视频迅速在网络流传。虽然校方表示这是一段在军训休息期间的舞蹈,将引以为戒,引导校园高雅文化,但校园舆情已快速在网络传播,形成舆情。此外,学生的意见如不能在体制内通过一定的途径顺畅上达,就容易产生舆情事件。90年代中后期至21世纪初,各高校往往均设有BBS等校园内部网络,学生活跃于学校内部网络社区,并习惯通过该网络社区发表意见,形成当日的十大热点等。随着网络媒介的多元化发展,一些高校不再设有专门的内部网络社区,学生就逐步转向知乎等网络公共平台,学生开始通过知乎、微信、微博等表达意见。知乎上的热点往往以问句的形式呈现,吸引相似观点或关心该问题的人群加入讨论,成为高校舆情的爆发点。例如,2017年华东理工大学学生在知乎上抱怨学校住宿条件差,“华东理工大学是全上海宿舍条件最差的学校吗”这类吸引眼球的标题迅速引发热议。同时,由住宿问题引发出关于学校其他诸多问题的讨论,并且持续发酵多年。又如,军训期间,知乎上出现了多个学校学生吐槽学校军训安排的热点。疫情期间,知乎上又出现了多名学生吐槽学校关于疫情防控安排等的热点。这种学生在校外公共网络平台聚集发声,讨论学校学习生活的事件,往往会在学生群体中快速传播,同时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力,进一步引发学校管理者的关注,倒逼学校采取某些措施。可以说,目前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知乎治校”的现象,如何看待“知乎治校”已经成为网络思政研究的一项重要课题。
媒介形态的不断发展使得高校网络育人面临不断更新迭代的压力和挑战。从高校网络文化的供给侧来看,目前还存在着形式与内容创新力不够等问题。特别是在大学生网络交往日益圈层化的背景下,主流文化思想较难真正渗透到一些社群圈层中。由此出现了一方面主流文化供给充分,但缺少精品,难以出圈,触达某些群体的现象;另一方面一些高校又由于过于追求“网言网语”,甚至出现了博眼球、曲意迎合、媚俗的现象,结果反而引发了舆情。归根结底,都是媒介文化创新力不够,没有形成自身话语体系的结果。
面对网络的巨大不确定性、媒介异化现象的普遍化,媒介快速融合发展的趋势以及高校舆情频发的多重挑战,高校网络育人应注重构建网络话语的主动权,着力提升学生媒介素养,在工作实践中加强网络话语的创新,提升舆论处置和引导能力,从而构建起传统思政教育与新型网络思政教育相结合、线上线下充分互动融合的网络育人体系。
传播媒介的变化影响着思想政治教育的形态,网络是意识形态斗争的一个关键战场。网络社会原子网状结构不同于学生管理线性层级结构。应主动研究思政教育媒介的变迁,主动构建话语体系,把握网络意识形态的主动权。人人拿着麦克风的信息时代,主流声音不作为即是缺位。事实上,从一些网络大事件也可以看到,一旦主流媒体缺位,各种暗流就会乘着空档期而涌动,出现“带节奏”的情况。网络潜在的巨大的不确定还使得网络不时成为巨大的陷阱。网络暴力事件屡屡发生,即便是知名学者,也会面临网络暴力的攻击。可以说,越是在这样一个泥沙俱下的时代,主流声音越不能缺位,要旗帜鲜明地站出来,起到核心、定海神针的作用。例如,近年来出现的饭圈乱象究其根源是资本逐利偶像经济的脱缰失控,资本只关注明星艺人的流量,使被资金包装出来的流量明星迅速成为所谓的“顶流”。发表在《光明日报》的《整治饭圈乱象更应遏制资本野蛮生长》一文指出,尚处在规模化发展快车道上的中国偶像产业要想实现可持续发展,就必须跳出“上半场”过度以媒体造星、饭圈消费等求流量变现的模式陷阱[5]。针对这一乱象,国家出重拳加强饭圈亚文化的治理。国家广播电视总局、中央网信办、国家税务总局等部门纷纷重拳治理饭圈乱象,严肃处理违法违规演艺人员和相关机构,对于网络文明环境的营造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在这样一个信息纷杂泛滥的时代,主流声音的发出应着力将内容表达与形式载体创新性地进行有机结合,既旗帜鲜明地凸显核心价值引领,又润如细无声地发挥育人功效。
应对媒介异化现象,加强大学生媒介素养的教育是减少媒介异化的重要策略。媒介素养是21世纪公民必须具备的素养之一。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13年发布的《全球媒介与信息素养评估框架》,媒介素养可分为获取、评价和创建三个维度。其中,获取是指使用适当的技术访问、检索和存储信息和媒体内容的能力。评价是指理解、批判地分析和评估信息、媒体内容、媒体和信息机构的工作和职能的能力。创建是指符合道德规范地掌握信息、媒体内容和建立新知识以及与他人有效交流的能力[6]。减少媒介异化的影响,引导学生合理使用媒介,提升学生在获取和评价方面的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即引导学生在具有一定权威性的媒介平台获取信息,并能够运用辩证思维来评价该信息,具有较强的思辨力。通过提升媒介素养,帮助学生理性认识到信息茧房、媒介异化等问题,提升媒介意识。高校网络育人往往还要努力把学生从二次元虚拟空间带回到三次元现实空间,鼓励学生适时离开网络,关注现实生活。学生在网络拟态环境下发生的问题,需要高校育人主体线上线下共同着力,创建同样是媒介素养的重要维度。内容为王的时代,网络育人必须依托优秀网络文化作品的创作。应定向孵化学生社团,紧扣时事,投入各类资源,加强主流网络文化产品孵化。引导学生创作微电影、主题视频等,展现原创魅力。短频快的网络化时代,应着力将网络产品向网络作品转型升级,引导学生沉下心来输出有思想的内容。媒体运营机制上,可将垂直管理与社群化社团有机结合。引导学生深入观察、记录、创作学生生活,激发活力和创新力,培育真正走心的主流文化作品。
在全面提升学生关于获取、评价以及创建方面的媒介素养的同时,须培育一支有思想、有情怀、有技术的学生网络生力军,加强骨干学生媒介素养的培育,用好传播要素,突出价值导向,按照网络思政主体与受众相统一的原则,既尊重学生作为网络思政教育受众的主体性,又充分发挥学生主观能动性。加强国情教育与实践,鼓励学生在网络平台讲好主流故事,营造浓郁的网络文化氛围。
一个好的网络育人作品应努力在内容上破圈,在技术上求创新。从两者的关系来看,在内容为王的时代,网络育人必须依托优秀网络文化作品的创作。网络语言要在内容和形式上找到合理的平衡点,也就是守正创新。网络语言表达,过于严肃无法吸引年轻受众,内容会被年轻人屏蔽。当然,也不可过于媚俗迎合。青年人追求思想和内容的进步,对主流媒体有自己的期望。如果主流媒体的语言、思想与青年人“私域”中网络流行语表达完全混同在一起,青年人反过来又会对此不屑一顾。因此,一篇真正优秀的网文,既需要在内容和形式层面精心雕琢,又必须同时兼顾媒介平台的特点。所谓用户思维、流量思维、大数据思维、融合思维等导向的都是精准思维。即通过提供优质的网络文化产品,提升学生在网络空间的获得感、幸福感。
在网络舆情事件中,网络大V和网络群体的意见易同步发酵,同样会对大学生的价值观形成直接的冲击。因此,网络舆情事件对新时代大学生价值观的重塑不容小觑。对于网络舆情事件,应当认识到,新闻作为一种新近发生的事实,需要社会监督。舆论监督是新闻天然的属性,让事实被公开,这是最大的监督。如果说发酵的舆情是需要及时扑灭的“火”,那么网络思政育人是润物细无声的“水”。应将网络舆情处置与畅通师生沟通渠道相结合、与提升思政工作现代化水平相结合。 一是源头防治,做好线下工作,建立专门的舆情沟通渠道。电子科技大学在校内开辟发声渠道,有效降低舆情事件的做法就颇值得借鉴。二是建立网络舆情预警机制。发现苗头性、倾向性问题,及时进行处置。三是第一时间处置。突发舆情的处置已经从传统媒体时代的黄金24小时逐步进入互联网背景下的黄金4小时,甚至黄金1小时时代。面对突发舆情必须在第一时间进行权威发声与回应,与时间赛跑。四是还原事实。高校面临舆情事件时,由于一些工作需要事实调查以及更高层的研判,高校有时并没有进行发布的主体资格。但同时,舆情在不断发酵。这时就需要先厘清一些基本事实,以免被混淆视听。五是主动发声,体现网络平衡能力。面对正在发酵的网络舆情,应主动发声,多渠道积极回应。
总的来说,高校网络育人需要关注网络与大学生之间的互动关系,根据网络载体及其传播的特点,针对青年学生的特点及网络使用的习惯,直面大学生网络使用中产生的各类问题,线上线下相结合,从机制、内容、载体等多个维度构建网络育人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