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余
出于感恩,我必须完成,一首又一首诗。
我要感谢天赋,感谢灵感,感谢宇宙运行的规律,感谢带给我困惑的现实,感謝找上门来的词语。感谢它们不请自来,又不辞而别,感谢所有带给我写作的动力。出于感恩,我必须在完成一首又一首诗之后,继续完成新的诗。
这并不是说,我要每天都写一首诗,或很多首诗。写诗,并不能挣钱,它不是我的工作,没有量化的意义。
对于很多人来说,写一首诗和写一万首诗,没有任何区别。它不过是一种生命内耗的方式,只不过比普通的消耗高级一点。对我来说,这种认定同样是有效的,真实的。我确实需要这样的消耗。它让我感觉不到是在消耗。而生命在这种浪费中充盈,它衰败得更快,更轻。
这将有助于我们飞翔。
我也有可能反复去写同一首诗,像我们不断的反省和忏悔。
那些被我们完成过的诗,并一定真的就完成了。就像那些被我们热爱过的人,不一定就拥有了爱。
而对于诗的热爱,是一个巨大的空洞。不论你做出多少努力,都无法弥补,让她充实,以趋向完美。
出于对完美的追求,我要无穷无尽地写下去。
就像星球的自转和公转,我们知道那是因为引力,而促使我们大脑高速运转的引力,是飞旋在天空中的语言,吸引着我们,诱惑着我们,又排斥着我们。在无数次朝向一首诗的完成中,获得美妙体验。
而我们正被创造,又被灵感的射线扰乱。
我们反复回到局部,又想攫取整体,如此矛盾的探寻。
很难说,还能持续多久,但只要生命存在,完美的事物就会存在——追求完美的目标就会存在,词语的运动就会存在,诗的秩序就会存在,努力就会存在。
而不经意间对于完美的撕裂,并不一定都是败笔。每次有效地完成,都需要破坏,以让新鲜露出破绽,显现出新的漏洞。
必须打开语言的裂缝,我们才能进去,才能出去。
就是这样,我们在一首诗中进进出出,被它包围,被它湮没,被它吞噬,被它接纳,也被它拒绝。给她愉悦,她同时也获得了愉悦。
一首诗可以让我们得以完成,一万首诗也可以让我们得以完成。
或者,如此,事实不是我们完成了它。它永远不可能被完成,而朝向就是完成。
如同我们的一生,活一百年是一生,活一天也是一生。
我们的生命,出生就朝向死亡,而在我们活着时,不可能完成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