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明,雷文昕
(华东师范大学 中文系,上海 200241)
一
《唐宋诗举要》是近人高步瀛所著的唐宋诗选本,与《唐宋文举要》最初一同作为授课教材,用于大学课程教学。选本编选,自始便是桐城派的传统,其目的在于通过选本注释标举典范并表达学派思想,从而揭示写作门径,以为创作之指导,进而扩大其影响。高步瀛师从桐城派后期领袖吴汝纶,在宗法桐城派文学的基础上,又取得个人成就的突破,文章风格典雅,文辞晓畅,意旨深厚。高步瀛深受吴汝纶影响,对于义理、考据、辞章有很深到的研究,著述也多为文选举要,而《唐宋诗举要》乃其平生著述中为数不多的诗歌选注。
高步瀛为清光绪二十年(1894年)举人,当时正值桐城派领袖吴汝纶在保定莲池书院主讲授课,高步瀛遂跟随学习,贯通经史训诂,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古文创作及研究方面,取得很大的成绩。在沿袭传统的基础上,高步瀛也接纳时代新思潮,不刻意区别新旧学风,注重治学本身,对学术研究的方法有广泛的吸纳接受。王森然《高步瀛先生评传》说:“先生亲桐城弟子,善为古文,未尝标傍文派,且于文事尤擅骈俪,不以所谓古文自限;时思潮多冲突,先生亦未尝以新旧挂齿牙间,如世士规抚方、姚者之所为也。尝云今日为学,门户之见不可存,而门径之辨则不可不审。区区文艺,特其一端。然独不喜今文家,以为意就用世,而缘饰经述耳。”①王森然:《近代名家评传》二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284页,第286页,第286页。
高步瀛早年曾赴国外游学,感受欧美的风潮的影响,视野开阔,接受了许多新的学术思想,文章著述也开辟出鲜明的个人风格。王氏《高步瀛先生评传》有曰:“先生早岁游学域外,嗜新知识,尤多要眇之思。为文汪洋恣肆,不轶于法,亦不为法所拘。诗,古体宗初唐,律则与义山为近,其笺证古人文,精心孤诣,善会作者意,每出常解之外。”②王森然:《近代名家评传》二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284页,第286页,第286页。所谓“善会作者意,每出常解之外”,显然是指知人论世的精神,而于诗文有独到的体会,能触摸到作者的文心意脉所在。高氏视野开阔,“亦好小说家言”,对世情民隐能有深切之体认,与鲁迅先生为教育部同事,“比案削牍,十有余年,气谊弥深,结契无忤”③王森然:《近代名家评传》二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284页,第286页,第286页。。显然与鲁迅先生一样,高氏具有文化启蒙、开启民智、振兴华夏的心力。缘此,亦可见高氏对于诗人作家的研究往往怀有“知人论世”之目的,意在了解诗歌创作发生的原初力量,以及诗人用世情怀,抑或消极避世的无奈等。
《唐宋诗举要》编选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其时政权更迭,新思潮风起云涌,于此风云际会之时,高氏编选学术价值重大的《唐宋诗举要》,不仅承担教学之责,而且具有开启民智、提振精神的积极意义。高步瀛在大量学术著作之外,还有《立国根本谈》《侠义国魂》等“提倡民族道德之作”①王森然:《近代名家评传》二集,第281页。。高步瀛生平编选各类选本颇多,他也一直以笺注经部与子部的学术方法笺证集部,详为疏解,致力于将其发展为专门之学。程金造《高贞文先生传略后记》曰:“先生的考据,既精且博。所谓博,是于书无所不读,精通声音训诂、典章制度之学,对于两千年来之政治得失、学术源流、风俗淳薄、人才优劣、职官地理沿革,如指出掌。所谓精,是有宏通之识见,凡所著书,对前人学说,善能鉴别其真伪然否,博辨纵横,归于至当。非襞积罗列无持择者比,卓然为一代伟人。”鲁迅也评价高氏,“是个行不违其所学的人”②程金造:《高步瀛传略及传略后记》,《晋阳学刊》1983年第4期。。
二
《唐宋诗举要》之“举要”,除讲述诗之主旨纲要,指陈各家之优劣外,更在于突显诗之关键及根本特色。根据《唐宋诗举要》,可以了解唐宋诗的概貌和发展衍变轨迹,把握其基本特色。就选诗初衷而论,高步瀛授课讲学是为了挽救国学,复兴中华传统文化,提振民族精神,故所选之诗自然而然地渗透着唐代文学复兴的精神,张扬大唐盛世积极敢为的精蕴,以及健康开朗的心态和雄大气魄。积极入世的爱国之情,也深切地反映在编选的艺术标准里,如杜甫诗歌选得最多,共计148首,大多是表现民生疾苦,感慨世态凄凉之作。
高步瀛选注时重考据,作为教材,此书教授学习方法和门径,训练学生学术研究的实证功夫。因而,在编选和笺释时,有意识地体现诗体源流,方便学生掌握诗歌发展衍变的基本情况,了解诗史的发展轨迹。在注释部分也采取了集注的方式,广引评论,一方面突出诗歌的艺术成就,另一方面旨在展示丰富的诗歌批评资料。高氏将诗歌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来阅读,所以全书不仅是唐宋诗概貌及发展衍变轨迹的呈现,也表现出高步瀛编选笺释此书时,民国初年艰难时事和时代风潮对其时学术思想的影响。诗无达诂,唐宋诗歌跨越时代的内容、意蕴和价值,也就因此而得以展现。
高步瀛选注《唐宋诗举要》有其独特的选诗标准。因为唐代诗歌发展历史长,特征明显,这二百八十九年的历史也构成了自具特色的社会风貌,诗歌因此而形成了自然且独特的发展阶段。初唐文人开始改变前代遗留下来的绮靡诗风,扩大诗歌所呈现的领域。盛唐诗人辈出,诗歌雄健清新、兴象超妙、韵律和谐,表现出与当时社会气象一致的昂扬精神。中唐诗歌革新思想兴起,韩愈“以文为诗”影响至宋代,元白“新乐府运动”和诗歌理论的发展,都对后世产生了重要影响。而晚唐李商隐诗为唐代诗歌创作又掀起了新的高潮,使唐代诗歌有了一个余韵悠扬、令人神往的尾声。发展至宋代,宋诗与唐诗并举。宋诗是我国古典诗歌发展过程中,继唐诗之后的又一个重要阶段。除作家、作品数量庞大之外,其承前启后的性质,在内容题材和艺术表现上的突破都是宋诗的独特之处,宋诗也形成了鲜明的发展阶段。
因此,高步瀛事实上采用“唐宋一体观”选编诗歌。“唐宋一体观”就是指高步瀛将唐诗与宋诗视为一个完整的发展阶段,在诗歌内容与体式上一脉相承,宋诗是唐诗的自然延续,同时也彰显出高步瀛的倾向性见解,以唐诗的批评眼光来选录宋诗,并指陈其艺术上的得失。
从体式上说,高步瀛《唐宋诗举要》主要选录五言、七言的律绝、歌行体,在评论中,特别强调唐宋诗体流变的一致性、继承性。
从选诗内容上看,高步瀛以唐诗的分类为准则,使宋诗以类相从,不重视宋诗一些有特色的内容体类,如道学诗就没有选入,而且叙事性比较强的诗选录很少,以才学、议论、说理为特性的诗,选录的也很少。而行役类、怀古凭吊类、田园山水类等唐宋诗兼有的内容体类,则选录较多。
在思想情志上,主要彰显积极乐观的精神,开朗明丽的风格。宋诗中比较多的忧患、叹老嗟卑则选录很少。如书中较明显的差异,体现在边塞诗的选录上。高步瀛只选录了唐代边塞诗,完全没有选录宋代边塞诗,这正是因为唐代边塞诗具有积极昂扬的风格特征,诗歌中能展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比如王昌龄《从军行》:“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①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卷八,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792页。诗歌描写了战争胜利,擒得敌首的喜悦、强大的自信心和自豪感,爆发出了强烈的气势。而这样的情绪,在宋代山河破碎、家国颠沛的现实中是很难产生的,于是边塞诗就与唐代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这一选诗观念也出于民国时期军阀混战、列强欺凌的现实境况下,对社会整体气象影响的考虑。高步瀛想要借唐宋诗传达出积极思想以教化学子,提振民族精神。这样的选诗理念,事实上,也由其唐宋一体观的选诗标准所决定。
宋诗摹仿唐诗而又区别于唐诗的特征,也正是其创造性和价值所在。钱鍾书《宋诗选注》说:“用宋代文学批评的术语来说,凭借了唐诗,宋代作者在诗歌的‘小结裹’方面,有了很多发明和成功的尝试……然而在‘大判断’或者艺术的整个方向上没有什么特著的转变……”②钱鍾书:《宋诗选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第11页。尤以北宋诗文革新为例,宋人主张古文、诗歌和文学理论批评为现实斗争服务,倡导语言朴素、风格平淡,诗歌要体现写实、美刺的作用和价值。诗歌着重于“道”,也由此将“道”与“文”汇入一体。北宋的诗文革新运动,对宋代的诗文创作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为南宋文学的发展起到了指导作用,此后元明清的文学创作也不乏有诗文革新形成的积极因素,尤其是清代桐城派受宋代文学影响甚为深远。
三
在选诗的观念上,高步瀛通过诗歌的思想精神、内容体类以及艺术形式,充分体现了“唐宋一体观”。唐宋诗之分别,不仅仅以时代而论,更重要的是以风格而论。正如钱钟书《谈艺录》所说:“唐诗、宋诗,亦非仅朝代之别,乃体格性分之殊。天下有两种人,斯分两种诗。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③钱鍾书:《谈艺录》,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第3页。清代诗坛深受宋诗之影响,在这样的影响下,做到唐宋并重,以诗来呈现唐宋诗的自然发展以及两种诗歌风格的演进,实为不易。既以此为目标,则诗就是描绘诗史全貌的根本,所以在选诗上,如何兼顾唐宋诗和诗人,并展现出比较完整的诗史全貌就尤为重要。
鉴于唐宋诗庞大的体量和名家迭出的实际,高步瀛在选诗的标准上,侧重于选择重要诗人及其诗作。在这一基础上,所选诗歌在情感上又有明显区分。受高步瀛的思想情怀、士人风骨和当时社会现实的左右,作为教学用本的《唐宋诗举要》尤其突出诗歌知人论世的作用。作为具有启蒙思想的爱国志士,高步瀛所选择的诗歌必然也饱含着积极入世的思想,更加重视诗歌的人民性内容,既表现社会民生的悲苦,也反映士人民众坚持不懈、奋斗不屈的意志。比如,高氏大量选录杜甫的诗歌,着重表现了杜甫笔下呈现出的社会情态和民生疾苦。尤其在天宝十四年岁末,杜甫从长安赴奉先,回首长安十年,历经千辛万苦,与普通民众一同饱尝辛酸与屈辱。他那颗为了所挚爱的大唐而跳动的心,终于催促着诗人写下了《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这首惊天地泣鬼神的诗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令人惊心动魄,乃杜甫椎心泣血之心语,也是他与底层民众同呼吸共命运的真实写照。自长安出发,诗人一路所见,看到了盛唐的真面目:“中堂舞神仙,烟雾散玉质。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权贵的醉生梦死、奢靡无度与民生之凋蔽悲苦形成鲜明对照,使他无法再诉说这些情状,转而只能是一声“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杜甫从曾经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伟大理想开始,忠君爱民,“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从来都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他以其赤诚的理想,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才情,秉持着一个传统士人对社稷朝廷的使命感。在经历安史之乱的动荡,他的理想不再是“致君尧舜上”①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卷一,第40页,第46页,第132页。这样的直白,而是将其整个情怀理想都毫无保留地,甚至显得有些幼稚地扑在了他见过的形形色色艰难困苦的黎民百姓身上。他写社会的贫富不公,写社会矛盾,写为臣职责,字字都体现出一个心怀天下的诗人的焦虑与不安。“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他不愿自己错过这个伟大的时代,在拥有一位明君和难得的盛世时,没能体现出他作为一名儒士的价值。“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他像所有的士人一样,怀着不辜负自己和社稷的理想。“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他渴望成为治世之贤良。“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是他对自我本性的认识。在他似乎一事无成的人生中,他即使作为一介布衣,也清楚地知道“圣人筐篚恩,实欲邦国活”②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卷一,第40页,第46页,第132页。,这是最为淳真的认识。诗歌之情在于真,其诗之真,在于让读者看到了他的矛盾。这也能反映出,在高步瀛所处的时代,同样动荡的社会中,高氏也依旧沿袭历代士人风骨,不仅由诗而知人论世,更引导学子积极入世挽救国学,以达到“行不违其所学”的目标。
由于时代的因素,高步瀛没有回避现实的残酷和无奈,选录了许多彰显积极进取精神的诗歌,同时也选录了一些抒写消极情绪的诗篇。这或许是特殊时代景况下的自我调适,在诗中展现消极避世的情怀,借以展示人生的艰难、世路的坎坷,让青年认识到世道之艰难、人生之不易,同时也借此表露出他内心的思想情感。此类作品,如王维《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句,便将无心、自在、闲散的意趣呈现出来。全诗着重抒发了对自由闲适的人生的追求,“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一句,点出王维对佛教思想的信仰,反映出他强烈的出世意愿。这或许是因为他终究对社会朝局的变化动荡感到无奈,所以选择暂时隐居以寻求心灵的慰藉。“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③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卷四,第437页。,这里描述的山林生活虽然有孤独和落寞,但他仍然陶醉在其中。因为“水穷处”“云起时”“值林叟”“无还期”都是王维在归隐中所得的悠然意趣和物我两忘的境界。这也正是鲁迅所说:真的猛士在战斗的余暇,也有伤痛和徘徊、无奈;当然,憩息、休养也是为了更好地战斗。
苏轼《高邮陈直躬处士画雁》一诗,也一改乐观潇洒的风格,表现出了消极避世的情绪。此诗写于元丰八年,身在黄州的苏轼深感前途无望,一心要做齐安民。诗中有了消极避世思想。“野雁见人时,未起意先改。君从何处看,得此无人态。”④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卷一,第40页,第46页,第132页。诗人由此借庄子思想表达自己处世的态度。《庄子·齐物论》曰:“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嗒焉似丧其耦。颜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⑤钟泰著:《庄子发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27页。庄子认为,心先固,形便固,心死则形枯。现实生活中,苏轼动则得谤,打击便随之而至,只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如同枯木,忘却自我,抛开自我,才能保全自己。黄州时期的苏轼,思想艺术渐渐走向成熟。生性乐观的诗人,此间所有的消极避世思想也是其人生路上矛盾心理的正常反映。去世前,苏轼与儿子游金山寺,诗人面对他的画像,发出了“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的感慨。与诗中“无乃槁木形,人禽两自在”相比,此处的“枯木已成灰”所说的不是“形”,而是“心”,艰难世事之中,无法把握自身命运,颠沛流离,历经坎坷,饱受打击,忧患如影相随,身心疲惫的苏轼才彻底地抛开自己了。
职此之故,高步瀛在选注的过程之中并未一味地只通过诗歌表现同一种情志,而是在向读者、学生传授诗之意旨的同时,展现丰富多元的思想,表明积极和消极兼具乃人生之常态。尤其选择诸如苏轼这样的乐观豪放的诗人之低沉诗作,来表现印证社会人生在不同的境遇下所呈现出的思想脉络。不论积极消极,都是社会、时代、个人等方面共同作用下的心志抉择。
四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在教学上具有典范性的意义。在选诗上,他兼顾各类内容,既有积极性,也有消极性,并未因所处时代影响,而一味突出诗歌的积极意义。他提供了不同的诗作,为学子读者展现了诗歌的丰富性,也因诗歌自身“言志缘情”的思想内涵,呈现出了历史上不同境遇中的人多样的人生选择,涵养性情,培育新知,对人们的思想提供了极其重要的指导意义。
在诗歌注释上,高步瀛也一贯坚持从诗人本事、作品本事出发,回归根本,以达到知人论世之目的。以后世眼光回溯唐宋时期的诗歌,从作品中读懂人、社会、时代,理解当时人之所以“活”的状态,再化而用之,或反观当下,或用以自省。他的注释也是学术选本中的典范,他从多方面多角度进行阐释,征引各类文献资料,体现出了扎实的考据功底,也为学子和读者提供了便利。
在评论方面,高步瀛采用集评的方式,博采众长,集各家之言,广而精地采纳了前代学者的评点论证,无论是诗歌结构、诗人诗风、内容思想上都有论述,也时而表述自己的思想见解,相较而言,也颇具创新性,更有他个人思想的时代特色与传统风格。诗无达诂,评论角度的多元化与广泛性也为后世学习诗歌提供了方向,让读者都能从诗中获取所需要的引导。
在学术内涵上,《唐宋诗举要》既是一部精要的读本、教材,也是学术训练的经典文本,它为读者提供了进入学术研究的门径。在此书中,高步瀛将汉魏六朝诗与唐宋诗统观,建立了唐宋诗的诗学观、诗史观,也构建了汉魏六朝诗与唐宋诗的比较与联系,呈现出了唐宋一体观。这与后来较强调诗分唐宋之说,有明显的不同,其学术价值不容低估。
高步瀛对《唐宋诗举要》全书的布局,也再次体现出他个人的治学思想。他致力于贯通经部、子部、集部的笺注方式,主张将其独立为专门之学。力图将集部——文学,建构成一个有充实内容的学术体系,为文学的学科独立与发展,作出了有价值的探索。同时,高氏始终都在注释、集评以及诗歌体例的选择中注,尤为重视阐发唐宋诗之“要”,并最终呈现了他的个人思想、学术源流以及时代选择。缘此,《唐宋诗举要》堪称现代学术开拓期的一部不朽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