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筱强
先说说离我更近的世荣路
或世舜路吧,次第点亮的路灯
收回了每一个需要拐弯的路口
而我已准备好和昨夜的梦境
背道而驰
在积雪的职业学院楼下
一个城市的冬天开始变得脆弱
甚至不堪黄昏的手掌一击
她无比硕大的胸腔需要休息
也需要水泥与钢铁梦境中的安顿
再说说稍远一点的现代诗公园吧
那些诗歌被刻进石头的诗人
有的尚还年轻,有的步入暮年
有的已成为石头的一部分
他们齐刷刷站在那儿,等待风吹来
冬天的酒杯,或者春天的一颗小小烟蒂
而让我难于开口的,是我的身体
在走过临河街黄昏的时候
忽然长出了一道虚掩的门
他是如此斑驳,闪烁,像一封
写给自己的长长旧信,一片慌乱地
从田野飞过城市的落叶
在时间的孤岛沉浮
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地名
放射性的隐喻,就像自己眼下的生活
它有颠覆性,也有消失于一个城市正午的可能
在近埠街的西侧,般若寺窄门洞开
仿佛表意失准的鸟鸣,开始濒临塌陷
起风了。我站在近埠街与长春大街的夹角
不为时间和世界所动,仿佛一个
广告牌也无法擦掉的斑点
忽然想起里尔克和阿赫玛托娃
出于日常生活的需要,我想和他们一起
拒绝任何深思熟虑的抒情
就像此时的近埠街,它并未成为一种文体
让我在恍惚中再次着迷
在生活的左岸,所有的期待
都将变成倾听心跳的诱饵
即使我仍旧期待从河流上游
归来的鸽群的早晨,就像期待
一个完整的星系,在一座城市的腹地
安全过冬
我当然知道,从不可能的时间里脱身
无异于让死亡也成为一种消费
无异于让打水的竹篮从火中取栗
当我和这些河流带来的念头紧紧地抱在一起
慢慢降临的夜色切开了白昼的残稿
却无法切开我对桥下一个小说家的惦记
当天空开始下雪,开始一个冬天固有的症候
我未能如往常一样收到他用手机
发来的只言片语
这些年来,我们同样心怀与世界无关的旧梦
也同样相信生活常常需要一声断喝
就像黄昏时分的麻雀,为了振动羽翼
不得不面对与生俱来的如履薄冰
只有朝阳桥拆了又建,建了又拆
在落雪中寂静无声,只有我一个人
走向轻轨站台的夜色,因为小说家
今夜消息的缺席深感不安
朝霞是从东大桥开始的
而我在人间寻找城市,要从马号门的拐角
出发,才能找到适合的姿势
树上的鸟鸣不需要天空将其颠倒
熄灭的路灯,也不需要早已湮灭的护城河
将其修改为过路人的眼睛
在某些不可信的传说里
生活也不需要认真地谈论
我和所有人的遭遇
仅仅因为清晨的一缕微风
我身体里的时间,仅仅是一件
意料之外的容器,他临时收藏了
一条大街的空旷,却不能完整地
把需要无数个出口的此生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