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网杀手“疯”了：怎堪瞒天过海的意外之外

易墨

河南省驻马店市男子孙得燊怀疑妻子与他人有染，将已怀有两个月身孕的她残忍杀害，惊酿一尸两命的惨案。很快，孙得燊便被河南省郑州市警方抓获归案。就在进一步审讯时，他却疯了……

亲子鉴定：杀妻嫌犯“精神失常”了

2012年10月下旬的一天中午，郑州市民黄成东路过自家出租屋203房间时，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他透过窗户向里望了望，隐隐约约发现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情况十分可疑，他急忙拨打了110报警电话。郑州市公安局的民警与黄成东一起打开房门后，在房间里赫然发现了一具发臭的尸体。警方在房间里提取了尖刀和血迹等证据。

根据黄成东提供的情况，警方很快确定死者是郑州市的居民韩琴洁，并将嫌犯锁定为其男友孙得燊。2天后，民警在孙得燊的老家河南省驻马店市将其抓获。

经讯问，孙得燊对杀害女友韩琴洁一事供认不讳，并称韩琴洁对不起他，给他戴了绿帽。认罪之后，他便向民警请求速死：“我之所以杀人，就是想与她同归于尽的。请政府赶快判我死刑吧。”

据孙得燊供述，女友不守妇道，与房东黄成东有染，并先后两次怀上他的孩子。第一个孩子在孙得燊的强烈要求下，在几个月前做了人流。没想到，时隔不久，她竟然第二次怀上了别人家的孩子。

不堪忍受奇耻大辱的孙得燊愤而将韩琴洁杀死，事后吞服安眠药自杀，打算与她“在那边好好做夫妻”。没想到药效不强，没能死成。他便赶回驻马店老家，先去了前妻宋敏那里，接着到自己父母家中。没想到很快就被警方抓获。

针对孙得燊供述的杀人动机，警方很快传讯了50多岁的房东黄成东。但黄成东坚决否认孙得燊的说法，说自己和死者只是普通的房东与租客的关系，绝无私情。“韩琴洁才30多岁，风华正茂，我这样一个老男人，纵然我喜欢她，她会看上我吗？”黄成东在作证时还反问办案人员。

为了查明案件真相，警方先后提取了孙得燊以及黄成东的血样，送到市局进行DNA鉴定。

不久，鉴定报告下来了，结论为：死者韩琴洁肚子里的胚胎组织，在十几个基因座中，与孙得燊、韩琴洁符合生物学遗传关系。这就是说，韩琴洁肚子里的孩子是孙得燊的，与黄成东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当民警将鉴定结果告知孙得燊时，他却坚决不认可这一结论：“不可能！肯定是你们搞错了。”直到民警耐心地将DNA鉴定的科学依据反复向其讲解明白之后，孙得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了起来。哭完之后，他再也不提“赶快判我死刑，枪毙我”这件事了，并一改此前杀女友的口供，称自己是和韩琴洁相约一起自杀的，只是因为安眠药失效了，他没能死成。但民警发现，韩琴洁身中数刀，多数被扎在身体要害部位，根本就不符合自杀的情况。

谁知，数天之后，孙得燊突然间变得目光呆滯，说话颠三倒四，精神明显异于常人——他疯了！

12月初，当民警再次提审孙得燊时，他告诉民警，自己从小就患有精神病，系家族遗传。其父兄也能证明这一点，而他杀死女友是精神病发作所致，请求政府宽大处理。

从被抓获之初的一心只求速死，到如今的求生欲满满，孙得燊前后反差强烈的表现，一时间让办案人员疑窦丛生。

出于慎重，警方继续深入展开调查。在抽丝剥茧般的侦查中，案情背后令人唏嘘的惊人隐情，一点点浮出水面……

隐瞒真相：婚姻里受尽“绿帽之辱”

孙得燊1973年出生于河南省驻马店市，17岁那年被当地的医院确诊为乙肝，虽经治疗后康复，但临出院时，主治医生告诉他说：“在治疗时大剂量的抗体疗法，有可能会影响你的生育能力，你平时要加强锻炼，保持身体的活力。”

这位主治医生是当地医院小有名气的医生，当时他随口的一句医嘱，只是代表一种可能性，却在青春年少的孙得燊心里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中学毕业后，一直致力于学习厨艺的孙得燊，先后在广州、郑州等地酒店应聘成为大厨，也从事过建筑行业，收入比一般打工的人员要高出不少。但因为曾患乙肝且后来身体一直不是太好等原因，孙得燊自觉低人一等，始终认为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

2000年，经人介绍，孙得燊与老家的姑娘宋敏相识相恋。按理说，没有生育能力是大事，必须要告知对方才行。但渴望拥抱爱情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到时，如果宋敏坚持要孩子，他就提议到福利院去领养，或者干脆说服她做丁克夫妻。总之，自己“无生育能力”一事切不可透露，免得遭人耻笑，更担心由此失去宋敏。

瞒天过海中，孙得燊与宋敏于2000年的年底结婚。

婚后，夫妻俩恩爱甜蜜，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宋敏便喜滋滋地告诉孙得燊她怀孕了。谁知，孙得燊不仅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而且脸黑得像一块碳。

委屈的宋敏哪里知道，自己内心有鬼的孙得燊是认定她怀了别人的“种”。打那以后，他一改对妻子体贴入微的态度，隔三岔五不着家，即便在家，也是对她非打即骂。善良又懦弱的宋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经常以泪洗面。

认定自己被“戴了绿帽”的孙得燊既没有道出自己的隐情，或者通过复查来判断孩子是否亲生，也没有提出离婚。因为他害怕隐私在复查的过程中被发现，遭人耻笑，而且父母也急着抱孙子。

隐忍中，孙得燊眼睁睁地看着宋敏生下了“别人的儿子”。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他选择远赴广东打拼，后来又回到了郑州，长年不着家，春节都很少回驻马店。这段婚姻渐渐地名存实亡。

2010年，宋敏再度怀孕，并生下了女儿。这一次，“忍无可忍”的孙得燊与宋敏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一般夫妻离婚，都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孙得燊倒好，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全都不要。宋敏虽然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能够得到两个孩子，她也知足了，并接受了现实。离婚后，她一边在驻马店的一家企业上班，一边抚养两个孩子。

此后，孙得燊认识了比自己小1岁的离异女子韩琴洁。韩琴洁长得漂亮且是郑州市人，家里经济条件不错。更重要的是，她与前夫已经生育过孩子，并曾经对孙得燊表示过不想再生育的想法。孙得燊认为自己找到了知己。而韩琴洁也看中了孙得燊的高超厨艺和还算丰厚稳定的收入，二人可谓一拍即合，认识不久之后便在郑州市租房同居。

2011年下半年，韩琴洁怀孕。这本是一件喜事，可当孙得燊从女友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却痛彻心扉：“我前世造了什么孽，为何心爱的女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负我，让我承受戴绿帽子的屈辱？”

当天，孙得燊黑着脸告诉韩琴洁：“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不然就分手！”韩琴洁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我们同居了这么久，就差一张结婚证了，有一个共同的孩子，难道不好吗？”“不行！你說过不要孩子的。”“可是……”孙得燊将房门狠狠地一甩，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租屋。韩琴洁只好含泪来到医院，接受了流产手术。

这场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此后，孙得燊不再像以前那样对韩琴洁体贴入微，经常指责她有了外遇：“我辛辛苦苦地在外面挣钱养家，供你吃供你喝，你倒好，背着我找野男人，给我戴绿帽子，你对得起我吗？”被迫流产的韩琴洁本来就委屈，见孙得燊居然还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得火冒三丈，骂道：“你血口喷人！真不是个男人！”

这对各自离异难得走到一起的有情人，感情急转直下。此后，出租屋里，时不时地爆发出争吵和打架的声音，闹得街坊们不得清静。

难逃法网：那瞒天过海的意外之外

2012年9月，韩琴洁又一次怀孕。孙得燊再次要求她打掉。她噙着眼泪说：“就算我们分手，我也绝不打掉孩子，我自己生自己养！”

孙得燊想不通，明明韩琴洁对不起他，给他戴了绿帽子，为什么还那么理直气壮？他越想越气。也正是从那个时候，他动了杀人的念头，并准备好了一把刀，还分几次从不同的药店购买了安眠药。

2012年10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孙得燊下班回家时，见韩琴洁从房东黄成东的房间里出来（后经证实是谈房租的事），便认定她与房东有染，回到家里二话没说就骂了一句：“一个老家伙，你也勾搭！”韩琴洁还击：“你胡扯！哪个男人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无端地怀疑自己女友？”

两人再次发生激烈的争执。此前积聚的怒火，在这一刻集中爆发。孙得燊从厨房里拿出几天前就准备好的尖刀，接连向韩琴洁刺去。韩琴洁倒地后，唯恐其不死，孙得燊又对着其脖子补了一刀。

杀人之后，孙得燊服用事先准备的安眠药自杀，但因为安眠药无效，他自杀未果。随后，他从郑州乘车赶到驻马店，先到前妻宋敏家里，接着又回父母家看了两位老人。2天后，他被跟踪追击的郑州市公安局民警抓获。

面对审讯，起初，自认为“屡屡被女人辜负”的孙得燊一心求死。但是，当DNA鉴定结果出来后，他如遭雷击。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羞于启齿的“无生育能力”的绝对隐私，纯属子虚乌有。

据相关人员查证，当年曾为孙得燊治疗乙肝的医生已经于本案案发前两年就去世了，其是否说过孙得燊可能丧失生育能力的话语已经无从查证。但据医学专家分析，乙肝的治疗与生育能力并无直接关联，更何况当时孙得燊出院时已经痊愈。

孙得燊仅凭当年医生一句好心的医嘱即断言自己“无生育能力”，不仅冤枉并亲手杀死了心爱的韩琴洁及其肚子里的亲生骨肉，还冤枉了自己的前妻及其两个孩子！孙得燊的精神瞬间崩溃了。他捶胸顿足，痛悔不迭。

清醒之后，孙得燊产生了强烈的求生欲望。虽然韩琴洁与两人的亲骨肉没了，可他还有离异后一直没有再婚的前妻宋敏，以及他的两个未成年的亲生儿女，那可是他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3个人啊！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孙得燊也想活下去，能看到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被关押期间，孙得燊从狱友嘴里获悉，如果犯罪嫌疑人有精神疾病，且能证实作案时正处于发病期间，是能够免予刑事处罚的。

孙得燊决定再次实施“瞒天过海”之术。他先是“表情呆滞，吐词含混”，接着又想方设法地转告其父兄，让父兄调取母亲“精神病诊断资料”，证明孙得燊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病”。然后，孙得燊一改此前供述时思路清晰的做法，一会儿称自己是想和韩琴洁相约自杀，一会儿称不记得她是怎么死的，总之，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扰乱警方视线，达到逃避罪责的目的。

孙得燊的父亲与哥哥真的提供了其家庭有精神病史的一些证据，甚至还有孙得燊曾到医院精神科就诊的材料。相关部门不得不多次补充侦查。

经过长时间缜密全面的调查，郑州市检察院、公安局相继发现，其母亲接受相关部门的讯问时表现正常，而孙得燊虽然曾到医院精神科就诊，诊断结果却显示他的精神正常，并没有出现他自己所称的“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病”。

为此，警方传唤了孙得燊的父亲与哥哥，并依法对他们进行了训诫。

2018年，孙得燊被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不久，最高院核准死刑。2021年年初，孙得燊被执行死刑。

（因涉及隐私，除罪犯外，文中其余人物均为化名，相关信息做了技术性处理。）

[编后]本文男主角一生只做一件事：瞒天过海。第一次瞒天过海，杀了孕妻;第二次瞒天过海，陷父兄于不义。见识浅薄却又工于心计，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编辑/戴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