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佳/文
灾难片可以与哪些元素进行融合?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喜剧”,而韩国导演金志勋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由其执导的2021 年8 月于韩国公映的电影《地陷》,被定义的类型,同时也是电影的“卖点”之一,即为:灾难喜剧片。把沉重与轻松、灾难与调侃、泪与笑放在一起,真的不会彼此相克?直到看到影片本身,我们才明白:这不只是“噱头”。
《地陷》讲述的是一个简单故事:普通职员朴东源奋斗了11 年,终于如愿以偿在首尔买到房子,他高兴地带老婆、儿子搬了进去,并且举办了乔迁派对,邀请公司同事参加。不想,派对次日整栋楼陷入地下500 米深的天坑,他开始和邻居、同事一起寻找逃生之路。
突如其来的灾难、绝处逢生的自救……《地陷》遵循的,就是灾难片的“套路”。然而,这一次,我们却真的笑了。不同于一般灾难片的沉重、阴郁,《地陷》是明快、轻松的,它的叙事“底色”是日常。好不容易乔迁新居的朴东源,诸事不顺:搬家遇上大雨;楼门被邻居的车堵住;好不容易找到人,还吵不过对方……好在没过多久,不快就被轮番登场的邻居们一扫而光。这些热情而生动的人,每一位都特色鲜明,他们为生活而奔忙,生活也因他们闪闪发光。
朴东源新居生活的开始,像极了小市民的“幸福”,有些志得意满,有些喜气洋洋。如果不是影片还顶着“灾难”标签,30 多分钟的“一地鸡毛”,差点儿让我们忘了:将有坏事发生。灾难,就是在此刻降临的。整栋楼下坠——有些离谱甚至荒诞不经,不同于通常灾难场景的令人揪心乃至恐惧,我们从中体验到的是“生活还在继续”。果然,没多久,坠入地下500 米的几个人,又收拾心情,过起“小日子”来了,就连坑外的救援工作,也开展得漫不经心。在场每个人,都似乎是“局外人”。——喜剧与灾难,在此时,真正嫁接到一起。
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说:“喜剧模仿的是比一般人较差的人物。”喜剧的通常手法是讽刺和幽默,究其本质是将人生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从这个角度来讲,喜剧与灾难剧其实具有相通性:二者都意在展现人生的负面和生活的背面。所不同的,前者是由内向外的“撕裂”,后者是由外向内的“摧毁”。倘若能将二者完美结合在一起,说不定能“贯穿”生活毁灭的真相。
然而,这显然需要极强的叙事掌控力和影像技术水平。在这两方面,金志勋导演似乎还有所欠缺,或者准备不足。这也是为何影片上映后,它“五毛钱特效”的灾难场景、匪夷所思的自救过程,以及略显草率的煽情,成为观众诟病的焦点。抛开这些不足,影片对两种不同类型的“嫁接”,还是颇为成功的:它揭示了“转化”的可能,对生活蕴藏的“变数”保有清醒认知,并且发出了预警。
仔细品味,我们会发现,这部带着“灾难”标签的电影,通篇展现的是“背面”。家庭生活是社会角色的“背面”:乐观勤勉、独自撑起快餐店的单亲母亲,家里有个喜欢钻进帐篷、缺少关爱的内向儿子;大大咧咧、玩世不恭、略带“社牛症”的邻居郑万洙,关起门来,成了一个没工作、只能租房住、和儿子关系接近破裂的失意大叔;在主人公朴东源志得意满的首尔新居背面,是他不懈奋斗的11 年,还有还不完的贷款,更过分的是,墙壁已然裂开……还有更触目惊心的:下陷500 米的房子是地上建筑的背面,正如意外是日常的背面一样。——片中浓墨重彩的灾难,其实是一种隐喻。
而与生活的“正反面”相联的,是变化的“正反面”:变化不总意味着失去,也可能是得到;不全是危机,也可能是机缘。当生活被彻底倒转,陷入地下500 米的人,也迎来了“转机”:郑万洙和儿子在灾难中生死与共,冰释前嫌;朴东源的同事金代理——一名处处碰壁的单身汉,与同事恩珠擦出了火花;“相看两厌”的朴东源和郑万洙,也在共患难中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新居沉入地下,断壁残垣里透出浓重的悲剧气息:有人因此变得一无所有,有人的奋斗果实已经付诸东流,而生活的“馈赠”,依然给予人们前行的勇气和对未来的希望。虽然不免避重就轻,但仍不失为一种慰藉。从这个角度上讲,影片也通过“灾难”获得了喜剧效果,阐释出:无论生活如何无意义,生活仍将继续。
影片最令人惊惧之处,被安排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众人获救、地陷事件似告一段落,大家到金代理和恩珠的新居开派对,惊讶地发现:所谓“新居”竟是一辆房车。当派对进入高潮,酒正酣、意正浓,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让所有人趴在了地上,许久才发现是虚惊一场,远处的夜空升起烟花。在众人大笑的时候,我感觉到阵阵凉意:地陷,真的过去了吗?500 米的“天坑”还留在所有人心里,这些人也将永远留在“天坑”之下,“随时失去”的恐惧将伴随他们一生。
——电影仅仅是虚构?
值得一提的是,2021 年8月31 日,影片在台湾地区公映,片名译作《天坑》,首映地是高雄市。巧的是,电影首映前不久,高雄市地面由于强降雨,6 天出现了5 个大坑,于是,被戏称为“天坑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