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出发——记全国应急管理系统先进工作者、嘉定区消防救援支队安亭站站长助理季辛德

李 佳/文

“一切都要从零开始。”这是全国应急管理系统先进工作者、嘉定区消防救援支队安亭站站长助理季辛德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有生于无，一归于零。人生，只有懂得归零，才能不断有“一”、从新出发。季辛德最近一次说这话，是2021 年11 月，他自京回沪后。11 月4 日，首届全国应急管理系统先进模范和消防忠诚卫士表彰大会在京举行；5 日上午，习近平总书记亲切会见了受表彰者。

季辛德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站在第二排靠右，恰在消防队员和应急管理系统人员之间。于他而言，获得如此高荣誉，是第一次；与总书记离得这么近，是第一次；来到首都北京，也是第一次。这是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让他“感到无尚光荣”。而能够获得如此多“第一次”，正是因为他的不断“归零”。

在季辛德16 年的政府专职消防员生涯中，有过许许多多次“从零开始”。

从新出发，超越自己蹈火前行

嘉定，一个水脉丰沛、文脉悠久的地方。其有据可查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代，南宋时，始置嘉定县；它位于上海西北，西与昆山毗连，北与太仓为邻。“幽远”的嘉定，总能唤起怀古之思、唤醒许多故事。这里，也是季辛德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季辛德，是土生土长的嘉定人。

2006 年，季辛德退伍，面临着人生最重要的选择。彼时，他年轻、膂力方刚，在部队淬炼数年，又是本地人，可做的选项很多。而恰在当年，上海市消防总队为贯彻部消防局“161 工程”，迈出了混编制消防队伍和招聘合同制消防员的步伐。看到“合同制消防员”的招聘启事后，季辛德的脚步停住了。

是的，一日入伍，终身在营。季辛德的骨子里，已浸淫了军人气质和军营情愫，他舍不得线条加方块的军营，舍不得嘹亮的军号，更舍不得舍身忘我的战斗集体。“我要报考消防员！”当他把想法告诉父母时，二老没有阻拦，虽然晓得当消防员苦、要直面危险、还不能经常回家，但他们更懂儿子，他坚定的眼神表明：他已然做了决定。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虽然季辛德当过兵，但那段经历与做消防员并无太大关联，消防技能需要从头学起，消防员的体能须天天训练来维持……纵然如此，季辛德义无反顾。2006 年，季辛德成为嘉定消防救援支队的一名合同制消防员。虽然也在嘉定，但他工作的安亭是最西边，他的家在徐行是最东边，相距不近，车程约40 分钟。

就这样，季辛德二次“入伍”，再续“军营”缘。而合同制消防员的身份，对于他，对于消防系统，都是从“零”出发。

“技能关”并不是最难的。季辛德体力好、能吃苦，很快各项技能水平都拔尖了。“心理关”才是真正的考验。人说水火无情，救援现场远比电视上演的可怕，尤其置身火场，浓烟切断了人和世界的关联，眼前模糊一片，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当此之时怎能不慌？更何况，救援现场种类繁多，各有各的难，且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可能付出生命代价。

季辛德坦陈，自己一开始，“的确有恐慌”。但他深知，只有迈过这一关，才当得起合格“消防员”；否则，只能原路折返。——这不是“归零”，而是怯懦、是“逃兵”；在季辛德的词典里，没有这样的字眼。他逼着自己多看、多经历，用实战磨炼救援技术，总结各救援现场的规律。安亭站的出警任务居嘉定之首，最多时一年逾千起。“黄沙百战穿金甲”，见得多了、干得多了，季辛德置身救援现场，不但一点也不怕了，而且镇定自若，“就像吃饭、睡觉一样”。

从事政府专职消防员工作16 年，季辛德参与处置救援任务4000 余起，抢救疏散群众400 余人。这其中，数不清多少次赴汤蹈火、多少回以命相搏。水火当前，生死瞬间，季辛德总是果敢的，毅然决然、百折不回的。

有一次冷库阴燃。这类火情最可怕：冷库只有一个出入口，一旦起火，热度很难散掉，人一旦进去，身体受不了，纵然全副武装、体能最强的人，最多待20 分钟，就必须出来。而在那次救援中，季辛德为打击火点，战了个“三进三出”。当火情被有效控制，他的体力也透支到极点。事后，有人问他，为什么冲进去那么多次？他说：“我做消防员的时间长，面对突发、少见情况，经验也多一些。”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一点也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危。

救灾现场，季辛德奋不顾身的身影，早已成为战友们眼中的“司空见惯”。他曾独自拎着泄漏的液化气罐狂奔数百米；也曾一头冲进大火中的砖瓦房，背出年过八旬的老人；还曾在27楼只身涉险，抢在女子要跳楼的最后时刻，飞身过去，紧紧将她抱住；为了救人，甚至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有过多少次跳进冰冷刺骨的河水。

有一次，大年初一，一辆面包车扎进河里。车上是母女俩，母亲侥幸脱身，女儿困在里面。见到消防员，母亲几乎歇斯底里地哭喊：“求求你们，救救她，她在副驾驶！”季辛德二话不说就下水了。他潜进水下，顺着车窗钻到车里，在副驾驶的位置摸了一遍又一遍，什么都没发现。深冬的河水，冰冷刺骨，人在水下半分钟就必须上来，否则容易失去知觉。纵然如此，季辛德未曾放弃，脸已然冻得铁青，但休息片刻后他便又潜回去；每一次，都探向更深处。终于，他在面包车后排位置，摸到了女孩。在同事的配合下，他们顺利将女孩救上岸，此时季辛德已在水下呆了十几分钟。女孩还有生命体征，幸好没放弃。

还有一次老人坠河，也是冬天；还有企图自杀，自己把车子往水里开的……不管多少次，季辛德都会选择下水，“冬天的河水，太冷了。尤其是潜水的时候，刚下去就想出来，但是心里知道不行，必须要救人！”其实，季辛德也没学过潜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大概也是同样的理由。

“听到警笛我就格外兴奋，到了火场我就感觉浑身是劲，也许这就是属于我的‘人生舞台’。”只要谈起消防救援，季辛德就难掩激动。他把每次救援任务，都当作第一次，全情投入，全力以赴。在这个“二次出发”、从零开始的战场上，他用全心付出，将消防做成了事业，将自己做成了“消防人”，也将故乡嘉定，做成他施展抱负、挥洒青春的热土。

敢于归零，带领队伍迎潮踏浪

正当在这条路上风正帆扬、快马轻舟的时候，一连串考验袭向季辛德。

先是角色转变。因为各方面表现突出，组织赋予了他更艰巨的使命：让他走上管理岗位。2018 年初，任命正式下来。起初的一段时间，季辛德经常失眠，“做战斗员或是抓训练，我不在话下，但抓队伍、搞管理，我行吗？”管理岗位，对于个人综合能力要求很高，且要对整支队伍负起责任，季辛德不但感受到压力，更面临着能力转型和提升。他少有地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只要有救援需要，季辛德（左一）都会选择下水，没学过潜水的他只有一个信念，必须要救人

想不到，难题尚未彻底解决，他身体又亮起红灯。彼时，胆结石的老毛病，已然折磨了季辛德许多年，每次发作，胆疼起来要命，连带着肠胃都不舒服，但他总觉得是小毛病，工作忙，这种“小毛病”忍一忍就过去了。直到2018 年春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接受手术，摘除了胆囊。虽然只是微创手术，但毕竟摘除的是一个器官，术后，他明显感到体能大不如前，稍稍一动便汗流浃背。

角色更新，体能弱化，重重猝变下，季辛德意识到：是时候“归零”、重新开始了。

于是，病愈出院后，他又精神抖擞地踏上新征程。命运似乎还在考验他，恰在此时，消防改革倏然而至，消防员9 项体能达标项目出台。“新项目”相较于“老标准”，更具实战性，对单兵体能的考验更大；原本只有徒手5 公里、单双杠等基础内容，而“新项目”中则全面提档升级为含60 米肩梯跑、负重折返、器材操作、5000 米负重跑等在内的综合素质考核。这些对于一个健康的年轻人而言，都不容易；何况季辛德是伤病初愈的中年人？

作为“老兵”、资深消防员，季辛德不允许自己临阵后退；作为新提任的站长助理、一名带队人，他要成为全队榜样，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带出“铁一般的队伍”。面对体能的“归零”，季辛德默默对自己说：“不要退缩，你能行！”

就这样，队员们看到，这个伤病初愈的人，埋头在训练场上。“刚开始坚持不下来，就一点点加量，循序渐进。”术后的身体，非常虚弱，剧烈运动一会儿便会不支，实在挺不住，季辛德就让自己歇一下，但仅“一下”，便再继续。他要求自己每天至少跑5 公里，刚开始一天跑一次，后来变成两次；白天练完，晚上加练。刚开始，伤口会隐隐作痛，慢慢习惯了，也不那么明显了。不到半年，季辛德的体能恢复到术前状态。在上级组织的达标考核中，他以全优成绩通过。——这个敢于重新出发的人，真的成了全队标杆。

而季辛德深深知晓：对于消防队伍而言，打铁不仅要“自身硬”，更要“团队硬”，因为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团队作战，成功，有赖于团队的合成战斗力。这就需要他担当引领、凝聚和管理的角色。

于是，在克服体能“短板”的同时，季辛德也向行政技能“短板”发起挑战。为了熟练掌握和运用办公软件，“零基础”的他边摸索、边请教、边查阅、边记录，他总是随身携带一个笔记本，那上面记得密密麻麻，全是些操作指令，或许只有他自己看得懂。

2021 年11 月4日，季辛德（左二）荣获全国应急管理系统先进工作者称号，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前留影

为了能给队员们讲好业务理论课，季辛德反复研究业务理论书籍，不断练习、尝试更加有效的表达方式；为了让队员们直观感受战术技巧，他自己动手剪辑火场影像材料、制作授课软件，甚至在上台前躲进会议室反复试讲。就这样，这个有些羞涩、不善言辞的人，硬是被他自己用惶恐和认真，一步步逼成了能讲善训的“多面手”。他的课，越来越受欢迎，支队也连续3 年派他承担新招录政府专职消防员的带训任务。

季辛德更重视言传身教。要求队员们做的，他必定第一个做到；对于规范和要求，他都不折不扣地完成；在最繁忙、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冲在最前面，比别人做得更多。2021 年7 月，超强台风“烟花”袭击申城，任务最紧张的时候，他们队站一天出动近30 次。为了让队友们有机会休息、调整，季辛德总是抢着登车出动、抢着爬上屋顶、抢着搬运重物……吃饭睡觉几乎都在车上。其实他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几天下来，人都累瘦了好几圈，但当全队出色打赢了这场鏖战，他由衷地感到骄傲和满足。

生活中的季辛德，并不总是这样一副“硬汉”形象。在队员们眼中，这位严厉的“教官”、铁面的“领队”，更是一位细心的“老兵”、贴心的“大哥”。他常跟队员们讲：“生活中没有职务之分。”从训练、工作场所一回到生活场所，他便跟大家打成一片了；他真心把队员们当兄弟，队员们也喜欢跟他聊天，甚至吐槽。他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16 年的工作经验、生活体验分享给大家，还不忘叮嘱：“工作时就好好干，生活时就开开心心。”

若是哪位队员不开心，他总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2019 年，队里一名政府专职消防员在救火时膝盖遭受撕裂伤，康复归队后，因为受伤腿用不上力，便意志消沉了，甚至有了“不想再做下去”的想法。小伙子才24 岁，季辛德怎能放任一个年轻人掉队？只要有时间，他便带小伙子在营区里散心、谈话，用自己的术后康复经历开导他；甚至专程去他崇明的家、见他的父母，发动老人一起做工作。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季辛德春风化雨般的疏导渐渐驱散阴霾。几个月后，那个阳光向上的小伙子又回来了。现在，他各方面表现都很好；他最感谢季辛德当初的不离不弃，让他从挫折中得到了成长。

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季辛德带出的“兵”，个个生龙活虎、精气神十足。2020 年，安亭站在总队“双争”考评中成绩优异，成为获评“标兵队站”中唯一的政府专职单编队站。“从零”出发的他，再次以一个良好的开始，开创出一片广阔天地。

但是季辛德并不满足，似乎他的人生中，总需要有新挑战来不断提升、超越。2018 年，消防改革大潮涌起，季辛德又找到了新定位——“管理者必须站在潮流的最前沿，做引领潮流的人，带领队伍一起乘风破浪。”自此，敢于拼搏成为他对于改革的态度，敢于创新成为他对于改革的追求。

在队员眼中，季辛德（左一）是严厉的“教官”，更是贴心的“大哥”

嘉定安亭享有“国际汽车城”美誉，新能源汽车的保有量惊人。季辛德敏锐地捕捉到其中隐患，将目光盯在了“快速高效扑灭新能源汽车火灾”上。他的担忧并非没道理：目前，尚未找到有效方法迅速扑灭新能源车蓄电池起火，只能以大量水浸泡、阻止电池组内部化学反应；如此一来，浪费水不说，还会影响火灾控制效率。为此，季辛德主动调研辖区新能源车工厂，研究探索快速灭火装备。在他反复的研究下，真找到了突破口，设计发明出可折叠拼装的“金属围堵板”。此板便于携带，能够迅速围堵起火车辆，建立物理隔绝，关键是省水。这款设计一出，得到了上海消防科研所专家的高度认可。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近年来，季辛德始终做有心人，反复钻研、改良装备，设计发明了可在高层火灾扑救中快速设立锚点的“便携式多功能固定器”和方便水带清洗晾晒的“水带吊升机”。这都是他从实战中汲取的智慧，而这些便捷、好用的技术改良，又有效反哺了实战，提升了团队的作战效能，辅助着他们队站一路乘风而行、迎潮踏浪。

从北京参加完表彰大会后回沪，看着自己可爱的故乡嘉定，抚摸着怀里的奖章，季辛德感慨良多，他动情地说：“重新踏上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我知道，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回望来路，他看到了一份真挚的爱——对于消防事业，对于家乡父老，对于他的团队、他的战友；展望未来，他的愿望很简单：“如果消防需要我，我将会一直干下去，二十年，三十年，直到干不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