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煤矿透水事故致2人遇难——『黑煤窑』屡禁不止发人深思

董晓白/编辑

2021 年12 月15 日23 时许，山西省吕梁市孝义市西辛庄镇杜西沟村发生一起盗采煤炭资源案件，引发透水事故，导致人员被困。截至12 月17 日20 时，经过救援人员近45 个小时营救，井下被困的22 名人员中，有20 人获救升井，2 人遇难。

新华社/图

非法矿井情况不明影响救援

据了解，透水发生时，有26 人下井盗采作业，其中1 名熟悉水性的矿工潜游上岸并报警。核查结果显示，当时4 人安全逃离升井，22 人被困井下。透水发生后，山西省委书记林武立即作出批示，要求全力组织救援，严防次生灾害。应急管理部指派副部长、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局长黄玉治率工作组和专家连夜赶赴现场指导救援处置。

12 月16 日凌晨1 时许，来自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汾西队的61 名救援队员携带水泵率先到达现场。随后，应急管理、消防救援、矿山救护、卫健等有关部门和专业救援队伍400 余人赶到现场，开展现场救援处置。

发生透水事故的采矿点是一个不正规的非法采矿点，工人下井前未按要求进行登记，受困人员的确切人数难以核实，加上井下情况复杂，现场缺乏图纸，需要边救援边研判，所以救援工作面临情况不明、低温、潮湿等阻碍，救援方式需要根据实际情况不断进行调整。孝义市汾西矿务局救援队朱先生表示，自己于16 日早晨赶到现场参与救援时，原计划是把一个形似“罐子”的装置放下矿井，让受困人员进入“罐”中，并用车辆拖动，协助受困人员升井。然而，实际操作中，遇到了困难，该装置无法使用，只能变更救援方式。此外，当地昼夜温差大，夜间气温有时低至零下十几摄氏度。国家矿山应急救援汾西队技术装备部部长王永旺表示，自己所在的队伍全程参与了救援工作。救援过程中最大的困难之一，就是井内潮湿，积水多。救援人员从井下上来后浑身湿透了，需要立刻换衣服，井下的受困人员同样浑身湿透。

搜救过程中，救援人员首先用机器把矿道内的水排出。水位降低后，派遣救援人员进入矿井开展搜救工作。“此次救援我们主要采用绳索救援装备将受困人员救出。”王永旺表示，“救援队伍此前曾有过处理类似状况的专业演练。此次救援任务，是首次在实际操作中采用该方式实施救援。”12 月17 日上午，救援队挖出坡道，开辟救援洞口，用钢筋支撑洞口，使救援队员进入井内紧急救援。12 月17 日14 时15 分，第一名被困矿工升井。大约4 个小时后，生还的20 名矿工已全部升井，被运送至孝义市医院进行抢救。

两次举报仍未禁止的“黑煤窑”

发生事故的非法盗采点距离杜西沟村仅200 多米。由于矿产丰富，杜西沟村是一个较为富足的村庄。村里道路非常整洁，家家都是二层小洋房，小轿车在村里随处可见，冬天室内主要靠空调取暖。受困矿工中有许多并非当地村民，而是来自外省的临时工，经他人介绍来到该采矿点打工。有的工人在事故发生前几天才刚抵达山西。

一名被困矿工的家属金先生表示，自己的姐夫是四川人，事发前7 天才前往杜西沟村采煤，对当地情况并不熟悉。姐夫主要以在工地上干活、做临时工为生，来到山西前，曾参与某隧道的修建工程。

来自湖北的张先生说，大约在一周前，他的二哥经人介绍来到杜西沟村，在涉事煤矿打工。此前，他的二哥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非法盗采点，不认识当地人，也不认识涉事矿主。张先生称，他二哥曾告诉他，在这里挖煤按吨计算，一吨煤给100 多块钱，每天能赚1000 多块钱。但张先生并不确定矿主是否已按时按量给二哥结清薪酬。

据新华社消息，发生透水事故的“黑煤窑”从2018 年开始修建、开采，2018 年7 月在生产过程中被村民举报而关闭。2019 年6 月，现任“矿主”杜纪红出资购买该煤窑，在其准备开挖时，又被村民举报。然而，虽然被两次举报，但“矿主”并未受到处理，且煤窑也未被实际取缔。2021 年8 月，杜纪红再次出资对该“黑煤窑”进行改造，开始盗挖煤矿。11 月初开始向外运煤，累计销售煤炭近2000 吨。杜纪红在一个多月的盗采行动中已获利100 多万元。

杜纪红是杜西沟村人。在2021 年10 月1 日西辛庄镇杜西沟村村民选举委员会选民名单上，杜纪红的名字赫然在列。据村里人介绍，杜纪红出身普通家庭，长得很黑，胖乎乎的，大家都叫他小名“毛驴”。杜纪红上完小学就辍学了。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父母由于感情不和离婚，他跟随母亲在村里居住。杜纪红的母亲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在她的印象中，杜纪红唯一与煤矿之间的交集，还定格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在村里集体煤矿做了一年多司机。透水事故发生后不久，矿主杜纪红逃离现场，成为犯罪嫌疑人。得知儿子逃走后，杜纪红的母亲曾对媒体表示，希望杜纪红能投案自首，配合公安尽快处理案情。

搜救过程中，救援人员需用机器把矿道内的水排出

经过近45 个小时营救，被困井下的22 名人员全部找到，20 人升井获救

事故发生后，林武在全省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上指出，这暴露出山西省在打击非法盗采和非法生产方面还存在责任悬空、监管不严、措施不落实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必须让安全生产责任和管理制度真正严起来、落下去、真管用。如果发现存在官商勾结、权钱交易、利益输送等问题，要一查到底、严惩不贷。

2021 年12 月17 日，孝义市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宣布免去赵建喜和杨光的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职务，提名免去何一帆的孝义市副市长职务。按照山西省委省政府部署，孝义市将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打击非法盗采专项整治工作。12 月19 日上午，杜纪红已经落网，西辛庄镇分管矿业秩序的镇领导、自然资源所所长以及供电所所长3 人被查。12 月24 日，孝义市西辛庄供电所所长王鹏涉嫌严重违纪违法，主动投案，目前正接受吕梁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严打行动存在漏洞发人深思

在救援现场，该盗采点以搭建的围墙作掩护，在村北“河滩里”场地挖有暗道，暗道出口用钢板覆盖黄土杂草伪装，采用液压开启，如果出口处钢板关闭，则极为隐蔽。而此处距离杜西沟村村委会只有100多米，与西辛庄镇政府的直线距离仅1 公里。就在距离盗采点百米开外的杜西沟村村口，还张贴着一份2021 年11 月20 日印发的《孝义市人民政府关于整治西辛庄镇煤矿地质环境治理项目区秩序的通告》，其中写到对拒不执行通告，继续进行私挖乱采等违法行为的，将依法追究相关责任，“对工作中消极应付、失职渎职的国家工作人员，将严肃追究责任”。

据了解，此前，孝义市已开展严厉打击非法违法采矿行为百日攻坚专项行动，行动持续到11 月底，要求各涉矿乡镇要对辖区内私挖滥采行为易发高发区域严密监管，特别是对以种植、养殖、厂矿、居民住宅等为掩护从事非法采矿的，一律按打非治违标准处置，“坚决打击到位”。西辛庄镇正在监管范围之内。公开信息显示，有关负责人员曾先后于9 月27 日、10 月3 日、4 日到西辛庄镇开展打击私挖滥采专项督查。

发生透水事件的杜西沟村位于省道孝石线旁，处于连接孝义、交口、灵石三县的重要区位，交通便利，常年有运煤重卡来往不绝。在距离盗采点1 公里左右的省道孝石线路旁，一位汽配店经理表示，透水发生之前，每到冬季用煤高峰，店里生意尤其好。

山西省能源研究会理事长程章表示，山西孝义杜西沟村盗采煤炭资源案，从案发位置来看，盗采点距离村委会很近，还挖了过百米的暗道，并装有传送带和液压装置，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固然反映出违法犯罪分子比较狡猾，盗采方式隐秘，但更多暴露出相关监管部门在打击非法盗采、非法生产方面存在责任悬空，监管不力，流于形式等问题。“每年冬季用煤高峰，一般煤炭价格会上扬，需求会增长，铁路运力也会趋紧。特别是2021 年以来，受国际大宗能源原材料价格上涨等因素影响，煤炭供需偏紧。煤价上涨，在暴利驱使下，部分存在非法盗采的窝点就会死灰复燃。”程章指出，多年来，在山西省委省政府全面治理下，特别是对煤炭资源整合以后，管理有一定成效。但个别监管人员在一些私挖滥采的违法犯罪分子拉拢腐蚀下，存在以罚代管、权钱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现象。尽管此次案件是个例，但不应心存侥幸。“要深刻汲取教训，把安全监管摆在突出重要位置，尤其是当地各级的党政一把手，要坚决‘零容忍’。我们可以尝试进一步完善智能化矿山建设、智能化无人开采，提升安全保障。还可以对于煤炭产品在运输、销售等环节展开溯源，比如把我们的煤炭产品贴上标签，有了‘身份证’，私挖滥采在一定意义上就会被杜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