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丹,李永高,李 欣,张俊磊
(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武汉 430000)
传统村落是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记录了一定地域的物质建设与精神文化发展过程,承载着珍贵的历史记忆和地域文化信息[1]。过去很多传统村落由于交通不便、人口外流和维护经费不足等客观原因而衰败,近些年得益于互联网、新媒体的强大传播力量,传统村落不再是“藏在深山人未识”,地域特色和乡土文化魅力吸引着大批城市游客的到访。传统村落的巨大经济价值潜力吸引了旅游业开发商们的关注,也使其成为地方政府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抓手。然而,由于难以把控村落风貌保护和地域文化传承与商业开发之间的平衡,如火如荼展开的旅游开发、民宿开发、农家庄园等建设活动使得不少传统村落正在遭受开发性、建设性破坏。一方面,有些地域重开发、轻保护,为了旅游项目尽快落地而照搬照抄式地复制其他地域的项目,忽视了对当地传统村落自身独特文化空间与审美基因的发掘和传承,造成了传统村落开发出现风貌相似、造景雷同的特色危机[2];另一方面,一些不恰当的保护行为如统一整修、装饰,直接抹杀了传统村落空间的历史文化价值传承和民间创造的多样性[3],造成传统村落文化特征的丧失。传统村落的地域特色和文化魅力才是其经济价值的“源头活水”,只有基于传统村落自身地域文化独特性的开发,实现村落保护和商业开发的平衡,传统村落才会有持久的生命力和文化活力。如今,如何促进传统村落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创新性保护与发展,使传统村落风貌特色保护与经济发展相适应,与人民美好生活需求和乡村振兴战略相协调,已成为急需探究的议题。
本研究以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翟家岭传统村落为例,从文化基因视角出发,根据实践调研梳理出翟家岭传统村落的文化基因谱系,厘清隐藏在物质载体背后的文化基因,结合文化基因传承发展特点,探讨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互促共进的策略,以期为传统村落的保护和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和参考。
翟家岭传统村落位于荆山余脉,沮水之北,距离远安县城12 km,居于鄂西生态文化旅游圈中心部位[4]。村落占地面积12 hm2,依山而建,地势北高南低(图1),全村30余户,绝大部分村民以“翟”为姓。村落深藏于群山之中,整体风貌古朴自然,有着“鄂西北第一古村落”的美誉。
图1 翟家岭传统村落
选取翟家岭村作为研究对象,就时间维度而言,该村始建于明代,至今已逾400年,较为完好地保留了特征鲜明的传统民居建筑和村落风貌格局,具备传统村落文化研究基础,文化基因特征显著;另一方面,鄂西地区历来是楚文化、土(家)苗文化、巴蜀文化交融之所在,文化基因特征显示出文化杂糅的特性,研究具有代表性。
文化基因(Meme)最早由英国学者Richard Dawkins于1976年在其著作《自私的基因》中提出[5],他认为文化传承过程与生物繁衍进化的过程类似,生物繁衍依靠内在生物基因的复制、重组和突变,而文化传承则依靠其内在文化基因。作为文化传承过程中最基本的单位,文化基因通过模仿(复制),控制和影响着外在物质空间的形成与发展[6]。文化基因理论核心是研究文化传递的过程,即文化基因的选择性表达过程,而这一过程必须借助载体进行,载体不同,表达出的文化形式和文化特质也不同。
国内关于文化基因理论的研究始于20世纪末。哲学研究者刘长林[7]将文化基因定义为对民族文化和历史形成有着深远影响的心理底层结构和思维方式。王东[8]提出文化基因理论的核心内涵是思维方式与价值观念,从社会交往、劳动实践、语言符号这3个方面来推动人类文化系统的进化,并提出了寻找→评价→保存→创新的文化基因识别与更新基本路径。国内基于文化基因理论视角的传统村落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刘沛林[9,10]最先从文化基因的视角出发,探讨了传统聚落景观区系划分和谱系构建方法,阐述了文化基因对区域景观文化形成的重要性,并运用历史地理学方法和GIS技术,结合文化遗产空间信息进行了信息链应用研究。张彤[11]从文化基因内因和外因2个角度论述朱家峪古村聚落形态,重点针对聚落布局、院落布局、建筑形态等方面进行聚落空间构成分析。
综上所述,目前学界文化基因理论主要运用于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的识别、谱系构建、聚落空间形态研究以及文化因子提取层面,关于文化基因传承与更新路径的研究成果比较少,缺少文化基因保护、更新层面的剖析。基于此,本研究尝试构建起文化基因理论与传统村落保护之间的理论模型(图2),以鄂西翟家岭传统村落为例,进行文化基因载体的归类梳理,然后根据文化基因传承特点找到对应的传统村落更新发展策略。
图2 文化基因-传统村落保护理论模型
本研究从翟家岭村落生态环境、聚落格局、建筑特征与人文环境等视角切入,对村落进行解构分析,从中挖掘与提取具有独特性和代表性的文化基因。以田野调查、民居测绘与村民深度访谈为主,辅以查询文献资料、开展问卷调查、体验民俗生活等。具体过程:①在查阅基本历史文献、获得相关规划资料后,进入村落实地勘查,对民居进行测绘、拍照;②以开展问卷调查为依托,对村民进行面对面访谈,主要访谈内容为翟家岭村的历史文脉、风水格局、神灵信仰、礼俗仪式和传说故事等;③在访谈的同时,邀请部分村民结合实物、实景介绍村落代表性的文化基因要素,包括山林、梯田、古井、古树、传统建筑、传统手工技艺、神灵信仰等;④在调查期间深度参与当地民俗仪式活动,如当地的巫音表演、花鼓戏等,深入了解鄂西传统文化,并对表演者进行跟踪访谈;⑤汇总上述过程中所获得的内容对翟家岭传统村落的文化基因进行系统梳理,根据文化基因-传统村落保护理论模型,识别、提炼、分解不同行为、信息表现中蕴藏的文化基因,按照不同文化基因载体对各指标要素进行归类,建立完备的文化基因谱系;⑥从文化基因传承与更新的视角出发,整理出传统村落开发过程中暴露出的问题,并找出相对应的更新方式。
按照上述文化基因-传统村落保护理论模型体系,从生态环境、聚落格局、建筑特征与人文环境4个方面的文化基因载体入手,建构翟家岭村文化基因谱系(图3)。
图3 翟家岭村文化基因谱系
据记载,翟氏先祖在400年前自江西省往西北迁徙,路过翟家岭时,发现有龙脉从岭上经过,并在岩石下喷涌形成7口龙王井,水质清凉可口、沁人心脾。翟氏先祖遂决定选址定居于此,故翟家岭最早也被称为龙井岭。龙井哺育了翟氏一族,围绕这7口龙王井也衍生了很多的故事传说,是分析翟家岭传统村落文化基因时必不可少的渊源。现如今随着地质条件变化,尚余2口龙井还能出水,继续滋养着翟家岭村。龙井幽深,井口方形,由石条砌成,四周再铺以青石板。水井下方不远处有沟渠连接着的堰塘,溢出的井水会自然流到堰塘储存起来,供村民日常所用。
处在群山环抱中的翟家岭背靠后山,坐北朝南(图4)。根据村民介绍,翟家岭后山和西山在风水学上呈现金猫逐鼠之格局,并在40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围绕这一风水格局形成了翟氏宗族的风水林、风水树和严禁子孙后代砍伐风水林的严格族规。村民沿着分段等高线呈阶梯状开辟坪地种植水稻,形成了一道亮丽的山地梯田景观。此外,生态环境资源丰富的翟家岭不仅古树众多,而且其周边山林树种以黄栌为主,在深秋时节红叶万顷,景象壮观。
图4 村落周边生态环境
翟家岭村的空间格局呈现出依山就势、随势自然的特点(图5)。建筑随地形高差退台式布置,整体上高低错落有致,这样的布局特征保证了多数的建筑拥有良好的视野和充足的阳光。同时,经过400多年的建设,整座古村落与周围环境共同生长,融合于自然环境之中,实现了“村中有树,林中有屋,人居于林”的理想人居环境格局。
图5 村落格局示意
翟家岭村的街巷空间组织也很好地与地形等高线协调一致,总体上呈现为“线性”结构。主巷道东西走向,平行于等高线,联通全村,以条形青石板铺砌,宽度为2~3 m;次级巷道则基本垂直于主巷,以石条砌台阶,以碎石和泥土铺路,宽度为1.2 m左右。
2.3.1 庭院空间 翟家岭传统村落内保存较为完好的古民居有15栋,其中最古老的距今已有200多年历史。从平面布局上分为天井式和院落式2类(图6、图7)。天井屋,又叫“八大间”,整体布局以开敞的天井为核心和中轴,四周围绕不同功能的房屋(厅屋、堂屋、火塘间、厢房、耳房)。天井空间不大,一般用石板铺设为下沉水池或者水槽,于雨天汇聚、存储屋檐上雨水的同时,在风水上也有着“八方来财,汇集于中”的讲究,反映了村民质朴而又美好的愿望。院落式建筑由民居和院落组成,边界由矮墙和花草果树进行限定,院子一般设置在民居正前方,多为夯土地面,在功能上一般作为晾晒场地和人们的露天活动场所(图8)。
图6 天井式建筑
图7 院落式建筑
图8 传统民居建筑平面
2.3.2 建筑结构 翟家岭村传统民居建筑基本上由源自当地的木材与石材来建造,利用青石条垒成台作为基础,用木柱与梁架通过榫卯技术建造上层建筑,采取的木构架方式是抬梁式,由柱、梁、檩、椽构成,屋顶呈现为“人字形”,屋面青瓦铺饰,坡度约为30°。由木构架来承载屋顶和屋檐的重量,外墙不承重。建筑外墙用土坯砖垒起,成本低廉,易于修缮。大部分建筑层数为2层,一层用于日常生活起居,二层阁楼用于储谷(图9)。
图9 传统民居建筑结构
2.3.3 建筑细部 翟家岭传统民居的装饰主要体现在梁架、斜 撑、斗拱、门环、门框、窗柩、屋脊等建筑构件。通常以石雕、木雕、砖雕的形式展现,在装饰题材上,一般选用具有象征意义的动植物隐喻纹饰式样,多以吉祥、长寿为主,选用花卉、蝙蝠、梅花鹿、元宝、神仙等图案(图10、图11)。
图10 传统石雕
图11 传统木雕
2.4.1 信仰文化 翟家岭传统村落隶属于宜昌市远安县,位于鄂西莽莽大山之中,地理区位上“东接荆阳,西通巴蜀,古荆州之门户也”[12],其地域文化上既有巴蜀文化之奇异变幻,又有楚文化之古朴遗风,形成了独特的巴蜀、楚、土家(苗)等多种文化混融性的地域性文化。
1)道教文化。荆楚地区自古以来都是道教的重要基地之一,翟家岭村距离道教名山武当山不足百公里,鄂西北地区道教文化的发源地鸣凤山道观位于翟家岭西南10 km处,故当地崇道之风尤盛,道教在民间的影响长久不衰。道教文化对于翟家岭村民的影响,一方面体现在很多古建筑的细部装饰上有神仙、仙鹤等道教元素,祈福保佑家宅平安,另一方面当地人会过一些重要的道教节日,如会在一些道教神仙的诞辰去道观供奉。
2)关帝文化。作为“西蜀门户,荆襄要冲,兵家必争之地”的远安县,三国时期为关羽屯兵之地,故当地留传有很多与关羽相关的遗迹和传说。关帝文化在当地主要以2种形式流传,一种是当地有很多与关羽行军活动有关的故事传说,很多地名也因关帝传说而命名,如将军寨、运粮平、回马坡、治马垭等,在很多当地流传的故事中关羽的形象生活化、平民化,这一点与其他地方的关帝形象不太一样,更真实和生动;另一种是推崇关羽的忠勇无双,神化、圣化关羽,奉为“关帝”“武圣”,加以祭祀,同时百姓门户上常能见到武帝门神形象。关帝文化在当地流传,成为很好的地域文化纽带,加强了当地人的文化认同感。
2.4.2 民俗文化
1)远安呜音。呜(巫)音是远安县当地独有的一种音乐韵律文化,仅流传于远安县的荷花镇、茅坪场镇、洋坪镇和河口镇,是巴蜀巫文化与楚文化在远安当地融合后的一种体现,也是宝贵的民族音乐研究资源。传说呜音也叫巫音,起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是楚国宫廷的音乐,称为“雅乐”,但随着流传过程中,其音调诡秘、奇异、典雅,于民间常被使用于法事、祭祀等场合,为亡者招魂、安魂,故变成了“呜音”。
呜音具有自身独特的乐律学原理,其乐器结构、演奏方式独具一格。其演奏乐器主要有呜音喇叭、长号、鼓、锣,一般由6人合作演奏。呜音喇叭虽然形似唢呐,但结构上大不相同,演奏时伴有轻微的升音,在吹奏中形成不同的音阶。呜音的演奏程序具备完整的结构,至今留传下来50多个曲谱。呜音在演奏中主体部分为“长调”,气息控制要求非常高,指法技巧也极具观赏性,追求“口中带韵(转调),手上带花(指法)”的演奏效果,还有“喉音”“闪音”“打音”等独门技巧。
2)花鼓戏。远安花鼓戏,当地俗称花鼓子,于清朝同治年间在当地形成,经过200余年的发展演变,吸收襄阳、仙桃等地花鼓剧种的技巧,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独特艺术风格。当地花鼓子一般以方言俚语演唱,唱腔婉转优美,表演形式男女对唱居多,也会伴有一些舞蹈,情节简单、唱词通俗易懂,对子戏、折子戏等以歌颂生产生活、爱情婚姻为主,雅俗共赏,非常接地气。而且在表演过程中常会通过人声帮腔、锣鼓伴奏等形式与观众互动,气氛热烈,很受群众喜爱。花鼓子主要在当地的婚丧嫁娶、庙会节庆等场合出现,与民风民俗紧密结合。
2.4.3 生产生活文化 除了村民口口相传的民俗艺术文化外,在翟家岭村还有着许多的日常礼俗(婚礼、葬礼、寿礼、乔迁礼)、饮食文化(斋菜宴、香菇宴、冲菜、黄茶)、制度文化(宗族训条、村规)和传统年节,这些根植于村民生产生活的风俗习惯是翟家岭村重要的文化基因。这些文化基因符号信息使得村落的历史文化信息得以历经百年岁月流变依然传承,并在现代社会实现延续。
翟家岭村生态环境资源丰富,但伴随着经济社会的繁荣和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一方面,作为文化基因传承主体的村民对传统村落的认同感在减弱,不仅不再认同和遵守历代子孙恪守的“永禁砍伐、鼓励植树”之族规,甚至开始对周边的山林资源进行掠夺式开发,开山采石、滥砍滥伐现象对山林地貌造成了严重破坏;另一方面,新生代农民子弟纷纷选择前往城市务工,越来越多的农田被撂荒,梯田逐渐破败,原本长满庄稼的田地其生产功能早已消失,仅余杂草肆意疯长。村落生态环境格局被破坏的同时,农田生产文化和景观功能也消逝。
传统村落中,诸如街巷、村口、(老)树下、院坝、晒谷场等都是重要的公共空间,这些场所是村民消磨时光、人际交往等必不可少的自由开放空间,也是村民集体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具备独特的场所精神。但近些年翟家岭村在建设改造过程中却忽视了对这些场所的重视。部分传统街巷在村落发展建设中遭到了建设性的破坏,原有街巷格局和形制风格受到很多现代化元素的入侵,主要表现:①为了方便现代化交通工具驶入,村落主街巷被拓宽,部分道路直接水泥硬化,导致原汁原味的传统街巷肌理遭到破坏(图12);②新建、改建建筑过多使用现代工艺和材料,如砖混结构、铝合金门窗、机制彩瓦屋顶,导致传统街巷立面风格不统一,更有甚者出现了新建“古建筑”;③缺乏对村落历史环境的尊重,随意堆放杂物和盲目增设新的生活设施,破坏了历史街巷整体面貌。目前翟家岭村落有黄连木、冬青树、香樟等几十处古树名木,很多是村落传统的公共活动空间和视线节点所在,也面临着现代材料和装饰物的入侵,加之部分古树生长环境被破坏,场所精神逐渐流散。
图12 道路被水泥硬化
在调研中发现,村落建筑层面存在新旧建筑在风格、材料和色彩等方面难以协调统一的问题。村内古建筑大多丧失使用功能,长期的空置和风吹雨淋,使得传统民居逐渐老化和损坏,部分传统民居已经出现墙体开裂、倾斜、坍圮的情况(图13)。同时,村落对于建设活动缺乏整体管控,村民后续新建的建筑夹杂在老建筑群中,与村落传统风貌不协调。出于经济成本考虑,建设过程常采用现代的建筑材料,如水泥、彩瓦、涂料等,加之原有建筑细部构件因手工技艺失传难以再现,使得传统民居特征元素缺乏,风格渐渐异化。建筑外立面、材质、色彩、细部装饰的现代化改变,导致建筑严重缺乏当地文化特征,建设性破坏现象严重,出现了与其他地域村落风格趋同的现象。
图13 民居建筑缺乏修缮维护
传统村落所蕴含的文化基因信息不仅包括乡土建筑和历史景观,还有村落灵魂性的文化技艺。长期以来年轻人的外出务工或定居,对传统村落潜在价值认识不足及对传统村落保护紧迫性不够,使得很多以村民为传承载体的物质、非物质文化技艺面临困境,如以祖辈口口相传为主的呜音、花鼓戏正逐步失传,传统曲谱青年一代中基本无人可以识读,村落中的手工技艺、传统婚丧民俗、传统食物小吃等濒临失传。
根据翟家岭村现有的生态环境特征基因、聚落格局特征基因、传统建筑特征基因,从多层次入手对翟家岭传统村落进行保护。
4.1.1 生态环境 翟家岭传统村落以古树和万亩红叶闻名,村落生态环境要素保护方面,在充分尊重当地风水文化的基础上,着重修复村落周遭的自然生态景观格局,禁止滥砍滥伐及从事任何不利于保护的建设活动,同时恢复以往遭到破坏的南面山林植被。划定成体系的翟家岭山、水、建筑、观景平台视线通廊,为翟家岭传统村落进行旅游开发打下基础。对村落内的古树名木进行统一登记建档、挂牌保护,加强病虫害防治,严禁砍伐;对古井、古池塘周围划定保护区,严禁污水排放、渗入污染;对乡土景观元素,如晒谷场、石碾子、荷塘、篱笆、田间小道等尽量予以保留。
4.1.2 村落格局
1)分级分区管控。传统村落在发展过程中必然会产生村民因改善居住条件而新建住宅的需求,为了既满足村民的正当发展需求,又保护村落整体风貌格局不受破坏,将翟家岭村划定为核心保护区与建设管控区2个保护区域,明确具体保护内容,并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在核心保护区,严格禁止任何新增的开发建设行为,主要对传统风貌建筑、古树名木等历史环境要素等进行保护性的修缮、维护。在建设管控区,作为允许村民进行开发建设活动的区域,对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的新建、扩建活动进行控制性规划,对新建、改建建筑在使用性质、立面外观、高度、建筑装饰及色彩等方面进行控制。
2)街巷空间维护。街巷空间是传统村落空间格局的重要骨架部分,是历史文化基因的物质遗存,在传统村落中不仅承担着交通空间的功能,还承担着社会交往的功能[13]。保护翟家岭村落的传统街巷空间格局,首先,对村内水泥硬化的街巷地面进行整改,坚持采用传统石材铺砌,对损坏的地面铺装进行恢复,保证街道地面铺装样式风貌的连续性。其次,修缮沿道路两旁的民居建筑立面,对建筑风貌、细节装饰、空间尺度严格控制,尊重传统街巷空间肌理。再次,整治随意沿街堆砌杂物、丢放生活垃圾等不好现象。最后,要注重村头、巷尾、(老)树下重要公共活动空间的打造,结合文化创意手法再造场所精神。
3)完善交通体系。从宏观-中观-微观3个层面依次对翟家岭村现有的交通网络体系进行多层次梳理和完善,以利于对村落的保护开发,同时提高游客游览体验。①宏观层面。升级村落现有对外连接道路,实现游客快速可达性;联通村落内外景观节点,畅通游览路线,增强游览度。②中观层面。梳理村落内部现有主次道路体系,贯通各级道路,通过组织合理、连续顺畅的交通游线将村落的景点串联起来,更好地向游客展示村落的历史文化及景观特色;在村落入口旁修建生态化停车场,同时注意构筑物与村落风貌一致。③微观层面。建立村落内部标志系统引导游客游览,同时标识系统要与村落风貌一致,甚至成为景观的一部分。
4)提升基础设施。目前翟家岭村落内排水设施和消防设施尚未建立,从村民生活质量提高和村落长远发展来看,需尽快完善给水、排水及消防设施。同时,为了保护传统村落风貌,这些设施在建设过程中需要入地敷设,地上保留部分也需要进行景观化处理。
4.1.3 民居建筑
1)建筑风貌修缮。对于翟家岭村传统建筑风貌的保护,首先需要对翟家岭内的传统民居建筑进行价值评估,细致调查建筑本身结构形式和建筑细部装饰,按建设时期、艺术文化价值和完整程度进行分级,以防止对有价值文物保护的遗漏;其次对翟家岭传统建筑形式、门窗装饰构件、建筑色彩等传统文化表征进行识别、提取和分析,确定这些文化表征背后的文化基因,提取到的基础数据可以用来支撑传统建筑修缮和控制新建建筑的风格样式,使得传统村落整体风貌达成协调统一。
2)建筑功能置换。传统民居修缮之后,按照“保护为主,发展为辅,合理利用”的原则,结合翟家岭传统村落对商业服务设施和休闲娱乐设施的需求,在不对传统民居建筑结构和整体风貌造成破坏的前提下,根据所在地段位置对建筑功能进行多样化置换,如:打造民俗文化展示馆、手工艺作坊,传播和展示地域特色文化,经营特色餐饮和商业民宿,满足游客食宿需求。再生传统民居建筑价值的同时,丰富建筑使用功能,这既是一种活化传统村落的可行方式,又可以获取一定的社会经济效益,提高村民的收入,最终使得传统村落的保护工作形成可持续的良性循环。
传统村落是一个活态的整体,不仅要重视物质环境要素的保护,更要构建科学的非物质文化要素的保护和传承机制。
1)建立非物质文化传承数据库。对村落历史源流、饮食文化、民间传说、民俗文艺活动与手工技艺等非物质文化,进行深入调查,采用文字档案、视频和音频的形式记录下来,并收集一些传统旧器物,展示于民俗文化展示馆和手工艺作坊之中,形成翟家岭村落的非物质文化传承数据库。
2)开展民俗艺术展演。由当地政府出资,鼓励村民在传统节日参与民俗文化表演,一方面可以增强文化氛围,另一方面可以传播当地文化,提升游客体验。同时,借助互联网直播和新闻媒体宣传,使更多人了解到传统村落。
3)美食挖掘。翟家岭传统村落的斋菜宴、香菇宴、冲菜以及其他地方传统小吃很有特色,可以挖掘出来并进行创新经营,形成品牌。
整合传统村落的各类非物质文化要素后,可提升村落文化基因关联度和密度,给予人们更浓郁的历史文化感受,最终实现传统村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
传统村落保护工作,仅仅依靠政府扶持是难以持续的,应该重视村民的主体地位,激发村民对村落文化历史认同感,引导村民广泛参与到村落的建设之中,提振内生动力和自我造血功能。
1)情感认同驱动。村民是传统村落的主要使用者、继承者和见证者,他们与村落之前有着天然的宗族血脉联系,可以通过修订族谱、重建祠堂等方式,提升村民的村落文化历史认同感,号召年轻人返乡助力古村落的建设发展,传承文化基因,参与村落公共事务。
2)经济利益驱动。通过村落环境整治、居住条件改善、配套设施完善、就业机会增加和经济收入增长,切实提高村民在传统村落建设发展过程中的获得感,用切实的实惠来提高热情、驱动参与,进而调动其参与村落建设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3)高效治理驱动。要想实现传统村落高效治理和良性循环,需建立起“政府主导、村民担当、创客激活、企业运营”的公众参与机制(表1)。政府部门进行牵头,提高资金和政策的同时,主导整个村落的保护开发过程,结合各主体的优势,发挥协调统筹作用,调动积极性;村民要增强主人翁意识,积极参与建设和宣传工作;企业发挥市场化经营资源和优势,同时与村民合作开展技能培训,打造商业空间;创客利用文化创意激活村落文化基因,并开发竞争性特色产品。
表1 公众传统参与机制构建
基于翟家岭村现有的文化基因载体,可以从文化创意产业着手,促进村落优秀传统文化基因转化和创新。汲取文化基因外力,赋能传统产业,开发文化创意产品,建立起传统村落自身的品牌形象,进而提升传统村落自身造血功能,为村落创造持续的经济收入来源和实现村落文化基因活化更新。
1)培育传统农产品。得益于适宜的生态环境气候,翟家岭村所在区域非常适合香菇种植,历史上也盛产香菇,有一定的种植经验和基础。但局限于种植规模较小,利润微薄,难以形成产业。因此可因地制宜地发展特色香菇产业,提高农业收入。首先,由政府提供财政和政策支持,并组织农户进行种植技术培训,鼓励村民种植,提高香菇产业的规模;其次打造香菇产业链,进行香菇深加工,成立自有香菇品牌;最后,村落的石雕、木雕等传统手工技艺可结合当地文化传说,开发旅游纪念品和艺术品。
2)开发景观资源。翟家岭村的万亩红叶已经在周边市县小有名气,可以邀请景观设计师进行专门景观营造,完善观景步道和服务设施,并与传统村落内部文化景观联系,增强游客的观赏体验感。
3)建立村落品牌。翟家岭传统村落拥有传统民居建筑、民俗文化展示、特色美食、香菇产业、生态景观、手工艺品等方面的诸多资源特色,可以成立翟家岭村生态文化旅游自有品牌,开通自媒体公众号和网上农特产品商店,进行线上线下销售,形成整体文化商业名片,提高区域知名度。
4)借力媒体宣传。在建立起村落品牌形象之后,配合节庆日的文化展演活动,可利用互联网和当地新闻媒体进行宣传,同时借助视频直播平台,导入流量关注,把传统村落名气打出去,进而为村落发展带来更多的人气和资金。
在互联网和新媒体快速传播的时代,传统村落更容易得到人们的关注,同时,高节奏的城市生活也使得人们更加向往诗意栖居的传统村落。传统村落的保护工作虽然受到了经济利益追逐的冲击,但传统村落的振兴发展更应抓住机遇与时俱进,以发展促保护。文化基因承载着传统村落最基本的文化信息,在传统村落的转型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本文根据翟家岭传统村落在现代社会所遇到的困境,从文化基因理论视角,提出修复物质文化载体、传承非物质文化技艺、完善乡村治理机制、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保护与发展策略,保护与发展互促共进,以期为传统村落的保护和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和参考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