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靳志华
在农村,家家户户的院里都会有一片菜地,种些蔬菜,当然都少不了种一畦韭菜,因为北方人平时都爱吃的一道菜就是韭菜炒鸡蛋。韭菜好养活,撒把种子就能生根发芽,只种一次就可一茬茬地收割,年年不断,像杂草一样荣旺不败。
到了秋季,韭菜就开始抽梗开花。韭菜花捣碎加盐,既可作为调味品,也可掺入些黄瓜段、青辣椒,撒点盐巴,腌制成清爽可口的咸菜。
韭菜花被剪去后,剩下长长的韭梗在风中孤立。有人只待割韭菜时,将梗剔掉,一扔了之。多数人却将韭梗当成了“宝儿”,其实韭梗也是菜,将其切成三厘米左右的长段,用于炒肉丝或炒鸡蛋,实乃色味俱佳的下酒菜。
但是并非所有的韭梗都能吃,用指甲一掐,能够掐汁出水的韭梗能够做菜。反之,指甲掐不动的韭梗,既便在锅里用再大的火,烧出的菜也嚼不烂。
不能当菜吃的韭梗就拿来玩儿。由于韭梗柔韧性较强,所以可以像柳条一样用来编一些玩具。
中秋时节,绵绵细雨的日子较多,母亲就会趁着雨天割韭菜包饺子改善生活。母亲披着雨衣,在院中的菜畦里割半簸箕韭菜,然后呼儿唤女让都出来择菜。我们姐弟四人都团坐在光线稍好的门口旁。母亲拿一个竹编的筐子放到旁边,用于存放择好的韭菜。我们争先恐后地每人抓一小把儿,用左手抓着,右手先抽梗,再择去烂叶,最后掐去枯尖。我们干活儿都图快不要好,一把韭菜择过后往往还有许多的烂叶枯尖裹于其中。母亲需要二次“加工”,韭菜才能用。当然,母亲边择“二手”秋韭,边评判谁择得干净、谁择得认真、谁择得速度快,对表现好的孩子会口头表扬,对择得“脏、乱、差”的孩子会提出批评,对调皮捣蛋的甚至还要惩罚——让做饭烧火或者刷锅等等。
择韭菜的同时,我们就开始集攒韭梗。母亲择下来的韭梗,早就被我们“瓜分一空”。我甚至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去偷他们的韭梗。弟弟是家中最小的一个,甭看他择韭菜不行,他却靠着闹、赖、抢的本领,积攒了不少的韭梗,都整整齐齐地放到他的小凳子旁。他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心里总想着去争夺别人的韭梗,还防备着自己的韭梗被别人偷去一两根。
韭菜终于择完了,大家就开始玩韭梗。韭梗可以编成船、塔、房子等玩具。
此时,母亲是指导老师。她先用一些最长的梗条编成船头、塔尖、房顶等,然后再由孩子们分别续梗去编。当孩子们编得歪了、斜了、瘪了,母亲随即就会再亲自下手,或拆除一些梗条,或再次帮助我们校正。这时候,大家把精力聚集到手中,都希望自己的作品是最好的。
编东西往往都是开头容易结尾难。因为开编的时候,母亲给起头,自己顺着编就行了,可是编来编去,就没有耐心了。儿时的我们做事都虎头蛇尾,缺乏善始善终的坚持和韧劲。另外,韭梗毕竟有限,管“了”不管“饱”,总是满足不了孩子们的“野心”。所以,这项游戏也就会草草收场。
此时,临近中午了,母亲先是帮着孩子们将“作品”补充完整,然后再次点评,还给大家重新分配一份任务,无非是打扫“战场”、洗韭菜、支案板等等零碎的小活儿,她则去和面、切韭菜、炼食油、调馅子,准备包饺子的事项。
韭梗编的玩具要玩好些天,直到玩得发黄也舍不得丢。有时,由于连日阴雨天,这样的玩具就会腐烂,发出恶臭气味,难免又被父亲叫嚷一番,我们才依依不舍地扔进垃圾堆。
在我的记忆里,编韭梗的岁月有好几年,约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中期,等我上了中学后,这个游戏就离我而去。
没有人能够留住岁月,没有人能够阻挡衰老,能够留下的只有过往时光里的点滴记忆和串串美好。
(秋树摘自《牛城晚报》2021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