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社区共同体构建中的文化治理与群众认同
——以吉林省少数民族村屯为例

2022-02-16 05:25
关键词:村屯媒介村民

李 彬

新媒体技术不仅提升了人们的信息沟通能力,也在重塑人们的生活聚集方式。当社会化媒体走进农村,农村居民的新媒体使用接触增多,这促使农村以人际传播为主的沟通方式发生改变。“当网络瓦解时间和空间时,人们便会把自己铆钉在一个地方,重复自己的历史记忆,人们在他们的地方环境社会化(Socialize)和互动(Interact),以地方为基础的认同,是与其意义源泉和社会认知交织在一起的,交织的方式则高度分化,以致允许出现另类的解释。”(1)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夏铸九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6页。人们的网络行为和网络关系互动,会以地域认同为基点,产生超越时空的文化联系,这种互动的意义与社会认知凝聚在一起,也可能造成农村群众身份认同的分化。农村社会治理,要规避群众社会认同分化的风险,合理利用能够激发群众良性互动的文化要素,畅通社区与乡村群众主体对话的渠道。“将传统乡村公共空间衰落、乡村事务参与联结不畅作为研究背景”(2)刘少杰、聂石重:《社区参与不足的结构分析与空间考察》,《河北学刊》2020年第1期,第171-178页。,探讨微信、短视频等新媒介的使用能否给农村社区共同体构建提供可能性,是当前媒介嵌入乡村治理的新议题。

一、文献回顾与问题提出

作为农村社会转型期的文化治理手段,媒介治理(Media Governance)提供了一个分析框架。就乡村而言,“社会化媒体对农村仪式性交往有解构效应,体现在:一是技术表达方面,计算机程序取代了内心的表达;二是‘晒’的滥觞”(3)卫欣、张卫:《社会化媒体视域下乡村初级群体的交往行为研究》,《南京社会科学》2017年第9期,第54-57页。。诸多学者在审视新媒体的工具属性和中介意义,媒介传播被重新界定为连接乡村的方式。新媒体进入农村的关键,并不在于技术与器物层面,而在于村民“正在用媒介做什么?”(4)尼克·库尔德利:《媒介、社会与世界:社会理论与数字媒介实践》,何道宽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77页。新媒体进入乡村其中最为重要的议题,是如何应对空心化和组织涣散。(5)吕方:《再造乡土团结:农村社会组织发展与新“公共性”》,《南开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第133-138页。新媒体进入乡村社会治理,与媒介嵌入后农村社会各类人群的接纳与认同密切相关。“乡村居民使用微信等新媒体及在线平台,以虚拟公共性反哺线下的社会生活,重构乡村内生秩序。”(6)牛耀红:《建构乡村内生秩序的数字“社区公共领域”——一个西部乡村的移动互联网实践》,《新闻与传播研究》2018年第4期,第39-56页。“移动短视频和直播可以帮助村民售卖农产品,记录日常生活,关注村庄公共事务,重塑乡村文化行为习惯与精神归属。”(7)刘娜:《重塑与角力:网络短视频中的乡村文化研究——以快手APP为例》,《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6期,第161-168页。媒介对基层力量的整合,要依靠群众文化主体性作用。“一种新兴媒介需整合兼顾官方与基层的多重力量,发挥人民群众的文化主体性,以人为媒介,充分调动存在于乡村社会的内生性力量,依托横向与纵向的组织,融合多种传播形态声音与倾听被广泛地应用于农村治理。”(8)潘祥辉:《“广播下乡”:新中国农村广播70年》,《浙江学刊》2019年第6期,第4-13页。学者沙垚提出“团结媒介”的概念,认为不只是广播、电视,较为小众、边缘化媒介也在深入乡村,对乡村文化传播实践和政治经济活动产生有机勾连。(9)沙垚:《寻找乡村传播的另一种意义》,《中国社会科学报》2017年3月13日,第3版。农村社区成员的归属感,是在社区组织管理工作有效推进中体现出来的。农村社区组织管理,需要完善社区传播体系布局,使群众认识到新媒介的“团结”作用,尽力设置有助于社区成员主动参与的内容议题,促进农村群众社区事务参与,逐步产生文化归属认知和认同行为。

社区(Community)的内涵界定,表明社区成员要在活动场域中达成共同文化期望,在社区共同体的意义认同后才能实现共同目标。农村社区处于国家战略规划的实施层面,“承担解决各种矛盾和冲突职能,是我国政府各类工作组织与推进的聚焦地带,也是衔接政府与民众的社会共同体”(10)罗中枢、王卓:《公民社会与农村社区治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第201页。。随着农村社会向外扩展接触的机会增加,农村社区内部共同体的凝聚力,也会受到因与外部世界联系带来的冲击。基层政府与农村群众的关系维护能力,决定着当地特殊议题和危机矛盾发生的概率,会直接影响基层政府的治理效果。“人们与外部世界的交流日益频繁,共同性逐渐难以维系。”(11)齐格蒙特·鲍曼:《共同体》,欧阳景根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85页。农村群众新媒体的使用,不仅增加了农村群众接触农村以外世界的机会,而且也使他们开始思考“脱离”乡土依赖的可能性,这也会制约原有农村社会集体的力量凝聚。吉登斯提到了“脱域的共同体”的概念,认为“现代性的一个特点是远距离发生的事件和行为不断影响我们的生活,这种影响正日益加剧,通过时空重组,并重构其原来的情境”(12)安东尼·吉登斯:《社会的构成》,李康、李猛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79页。。农村社会非农生存选择的人口流动,造成了农村“空心化”局面。乡村社会外部变化成为乡村社会内部变迁的诱因,非农生产资源导入、农耕生产转型、互联网电商等新变化,在农村陆续出现,这些变化通过时空重组方式,塑造了乡村生活的新情境。

共同体作为社会学概念,有学者倾向于把它看作“想象出来的安全感”。共同体构成的基本要素,对成员有情感凝聚作用。价值共识、身份认同、行为归属,都是促进共同体目标实现的重要要素。在某种意义上说,民族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因为即使是最小民族的成员,也不可能认识他们大多数的同胞,与他们相遇,或者听说过他们,然而,他们相互连结的意象却活在每一个成员的心中”(13)赵健:《学习共同体》,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58页。。“人与人之间在素质、处境或行为上呈现的某种共同性,并不能保证共同体的存在,只有在关于共同境况和其后果的简单‘感觉’之上,打上同属于某一整体的感觉印记时,才产生了‘共同体’。”(14)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吴叡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90页。现阶段,农村社区运用网格治理方式,通过整合亲缘、地缘、民族等传统文化资源,塑造群众能够共同感知的文化印象,使成员能够在认知、态度、行为、身份认同等方面产生价值共识。

依据民族文化记忆赋予的意义,村民在邻里、亲朋之间建立了具有集体情感认同的社会关系,这种比较熟悉的联系,有助于他们应对乡村社会的陌生变化。互联网技术的虚拟连接,造成的隔阂与分化在所难免,身在其中的人们感觉到孤独情绪需要疏导,因此,建立具有共同归属意义的组织会产生现实聚集意愿。农村社区共同体依赖什么才能得以维系呢?现有研究中,共同体大多被认为是利益共同体,成员利益是共同体的主要认同基础。“在众多转型中,个体转型是十分关键的,它不仅必须是意识的转变,而且必须涉及到个体行为,但是个体需要团体来培育,后者所带来的伦理传统。”(15)马克斯·韦伯:《社会学的基本概念》,胡景北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6页。农村社区在制定规范、缓释矛盾、有序管理、调动参与等方面的治理效果,会影响成员个体认同感和集体归属感。“共同体由两个基本要素组合而成:第一,它是一群个体内部情感——满溢(Affect-Laden)的关系,这种关系总是彼此相互交织和加固;第二,它是对一组共享的价值、规范和意义,以及一个共享的历史和身份认同一定程度的承诺。”(16)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曹荣湘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23页。成员为群体共同利益实现的主体互动行为,是社区共同体发展的内在驱动力,这需要成员平等对话的机制作为保障。

开展新媒体介入农村社区治理的调查实践,目的是反思农村社区共同体文化构建中的如下问题:

RQ1:农村社区的政策赋权对群体文化认同建立的意义?

RQ2:农村社区参与主体如何应对制度和组织规则互动?

RQ3:农村社区文化传播中的媒介符号阐释意义?

2018至2021年,本课题组选取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和龙市的6个乡镇所辖的朝鲜族村屯,阶段性地进行“乡村文化治理和社区事务参与实践”的主题调研。通过乡村振兴的技术、管理、营销等培训讲座,与乡镇组织管理者、村屯负责人、乡村创业精英等人群建立联系,获取农村社区事务介入的基本情况。为避免单一时间截面数据,难以进行结论推断的缺陷,本课题组围绕农村社区新媒体的使用情况、媒介治理效果评估,先后进行了3个阶段的调研。首先,通过培训和讲座机会,对乡村管理者和精英骨干进行半结构访谈6次,涉及受访对象35人。根据熟人推荐方式,继续滚雪球深入调研,筛选进入各个村屯抽样的被试对象。其次,设计乡村文化治理问题焦点调研方案,由乡镇管理者委托村屯负责人,帮助联系村民组织进行焦点访谈7次,涉及受访对象49人,主要聚焦的问题为:村屯群众生活改善、基层管理评价、社区活动参与意愿、新媒体助力乡村振兴体验、乡村文化活动组织等方面。第三,对抽取的村屯用于工作联系的微信工作群,进行线上数据追踪观测,作为分析乡村社区媒介治理的参照。

考虑到调查村屯数据的“内生性”(Endogeneity) 问题,本文未直接对数据资料做因果推断,而是集中以被调查者的主体感受和使用新媒介实践作为数据源,阐释乡村社区共同体构建情境的相关结论。具体包括社区成员主体参与意愿、个体之间关系连接、群体利益表达、制度规范回应等四个方面。

二、农村社区政策赋权中的文化认同

社会认同可区分为合法性认同、抗拒性认同、规划性认同等三种类型,前两者都是成员在制度控制下产生的顺从或者抗拒的表现,第三种认同体现出了成员主动参与制度规划的特征。“规划性认同被表述为社会成员重新确认自己地位、伸张自己要求、构建某种制度、并寻求社会转型的认同”(17)周濂:《政治社会、多元共同体与幸福生活》,《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5期,第16-24页。,这是具有积极意义的建设性认同,有助于形成群体共同理解,是一种不局限于个体角色定位的认同方式,更倾向于主体主动服从制约的群体表达。社会要按照成员的群体意志进行社会制度和规则制定,为“想象”共同体的实现,阶段性地做出符合群体利益的制度调适,才能引导规划性的社会认同形成。乡村振兴政策赋权,带来了社会治理方式变革,在多维变革实践中,新媒体的“去中心化”语境,使群众权益表达意愿增强,有助于顺应农村社会变迁的规划性认同出现。

(一)农村社区协同组织中的群体认同

乡村社区是具有相对自治性的基层组织,承担着国家权力与基层群众利益之间连接的职能。农村社区根据地方文化特征和群众表达“惯习”,建立利益商谈公共话语空间,协同治理、因地制宜,是治理模式探索的必要路径。“这种权力关系始终是通过不同的场域中客观存在的资本力量的相互关系,和这些场域中各个群体间的象征性权力关系而表现出来的。”(18)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曹荣湘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64页。共同富裕的追求和村民个体发展需要的双重诉求,使农村社会内部关系不断在变化。农村社区治理,需要实时反思,并兼顾农村社会关系变化,既要在传统文化基因承袭中寻求自治机遇,又要在理性应对冲击变化中制定新的制度规则。

农村社区成员之间的社会关系网络,是在宗族、血亲、信仰、仪式等文化传承影响中形成的,这种关联虽有式微的趋势,但地方文化、民族文化等集体文化符号印记,对社区成员团结凝聚作用仍不容忽视。“作为熟人社会的农村社区,具有丰富的结构性社会资本与认知性社会资本,包括共同信念、规范、惯例、习俗等。”(19)高宣扬:《布迪厄的社会理论》,上海:同济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10-111页。少数民族群众承袭的文化活动仪式,与新媒介碎片式的“仪式感”相互碰撞,在信息传播中酝酿出很多新的文化关注点。如民族节日的新媒介话题“再生产”传播,重新赋予了乡村社会生活共同信仰追随意义。“人们会拒斥个体化(Individualization)和社会原子化(Social Atomization)的过程,更愿意在不断产生归属感、最终在许多情况下,产生共同体的、文化认同共同体的组织中聚集到一起。”(20)曼纽尔·卡斯特:《认同的力量》,曹荣湘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112页。个体化和社会“原子化”造成的虚拟感和孤独感,会使人们不断寻求暂时或长期的归属组织共同体,来降低虚拟网络生活经验的非理性感受。民族文化共同体的某种信仰或承诺的意义,能够满足个体归属的需求,调动他们主体参与实践,逐步促成群体文化认同。

在东城镇光东村的乡村文化振兴示范项目调研中,我们看到了项目在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基层政府专项管理、村屯组织协调实施等方面,取得的实践效果。村屯妇联负责人,通过创建微信工作群组等方式,组织和协调乡村文化活动,让村民共同参与,增强村民对所在村屯的集体荣誉感。“人们的精神面貌也发生变化,缓和家庭、邻里矛盾,各家各户和村里环境更整洁了。文化站管理人员使用新媒体群组汇总照片、视频,转发给上级政府公众号宣推人员,帮助分散居住的村民通过手机关注我们自己的生活。”(21)访谈对象:东城镇光东村妇委会主席吴某,时间:2019年6月20日。乡村振兴的项目建设,不仅推动了社区文化公共服务建设,还带动了媒介社区治理实践,社区组织传播的新媒体信息生产能力、意见领袖活跃度、事务议题关注度等方面,都发生了较大变化。

街道(乡镇)等基层政府的文化组织协调工作,是通过社区传播体系的节点控制实现的。文化大院负责人、村屯妇委会负责人、文化表演组织者,都在新媒介嵌入乡村治理后,成为乡村事务协调组织的连接节点。“在文化组织协调上,大多都是布置给各村屯的妇委会主席,再有的是文化大院搞的特别好的,也有是联系个人的(主动承担)。”(22)访谈对象:东城镇文化站工作人员秦某,时间:2019年6月20日。乡村文化组织协调工作,不仅在促进老年人、妇女、孩子等常住人群的社会关系方面,起到了积极的团结作用,对外出务工、求学等往返乡村人员,也增进了集体凝聚作用。村屯负责人,会在微信朋友圈等新媒体中发布家乡信息内容,使在异地他乡的本村人可以关注到信息,对需要表决和反馈的事务,能够有效回收表决建议。“长期住在村里的年纪大的(村民),我们到家里去说,但除了年纪大、眼睛不行、手机用不好的(村民),(每)个人都有微信,经常的活动有(建)群(微信群),遇到临时活动也会建群。”(23)访谈对象:东城镇光东村妇委会负责人宋某,时间:2019年6月22日。农村社区新媒体传播体系中,各级负责人节点角色的纵向和横向传播扩散效应,有助于各村屯内部以及与村屯外部之间建立联系,减少了因地域限制造成的沟通障碍。当然,这种新媒体连接方式,也可能因群众的媒介素养差异、事务利益关注程度等原因,产生不符合预期的效果,这也正是新媒体治理需要完善的领域。

(二)社区成员的“在地”情感经验重拾

妇委会负责人等农村社区活动组织者,会引导村屯居民关注县(市)政府的政务宣传载体,如接收基层政府通过融媒体、微信号、抖音平台等载体发布的信息,目的是希望群众在本地信息关注中,增强对地方发展的理解,培育他们对农村社区的归属感。农村人口流动已成必然,但因地域文化传承而存在的情感联系,仍然潜藏于在村民的个体意识中。所以,社区借助村民的地方情感联系,制定社区事务参与方案,才会带动群众主体价值认同。“一样的项目或活动,通过微信群落实到各村屯效果不太一样,光东村这建的就非常顺畅,老百姓也都特别积极。”(24)访谈对象:东城镇文化站站长徐某,时间:2019年6月20日。造成社区事务反馈效果不一样的原因,表层上看是组织协调效果的问题,深层的原因,就是村屯负责人是否具备团结群众的能力,能够有效创建符合本村屯群众主体参与的交流空间。

村口或者村里某些标志性场所,如村中小卖店、节日集市、农闲打牌地以及婚丧仪式宴席等,是农村社会常见的交流场所,这些场所承载的公共交流空间功能非常有限。农村留守人员多为老年、儿童、妇女等群体,这些群体内部阶层表达差异也很明显,体现出群众媒介传播选择偏向。老年人更偏向于面对面人际交流,低龄化儿童更偏向新媒体使用,妇女更热衷文化社群等表演活动。农村社区如果不兼顾常住主体参与的公共交流空间培育,未来社区事务参与的群体缺失现象,一定会影响到农村社会治理整体布局。社区媒介传播,规划有关本乡本土、本民族发生事件的信息生产,精准向本村屯人员对应传播,有助于乡村新的话语公共空间重塑,使社区能利用“在地”文化情感联系,传递本地乡村治理管理意图。

农村社区使用新媒体进行文化活动组织的方式,主要有微信工作群、带头人引领互动、村民信息生产指导等三类。新媒体嵌入社区文化治理的进程,也在拉近农村群众之间的情感联系,强化乡村群众人际关系。文化站负责人的表述中,我们了解到:D镇政府乡村振兴文化示范项目的建设目标,就是希望通过运用新媒体手段,宣传文化主题活动、普及政策知识,促进村屯之间文化交流;同时,改善乡村邻里关系,解决农村群众的生活问题,如女性群体更年期情绪引发的家庭矛盾。在D镇文化站提供的乡村振兴落实文件中,清晰地呈现了“使用微信工作群,层级对接、村屯响应”的工作规范表述。乡镇基层政府有部署,各地村屯有响应,通过层级互应方式,推进乡村文化振兴的举措,在村屯的群众参与实践中可见一斑。2019年开始,朝鲜族民族村G村群众,自发形成了志愿服务队。服务队成员,大多是经常参加文化活动的村民,他们说自己是被文化活动带起来的,觉得自己愿意为村子做点事情。志愿队人员,自发地参与打扫村里主干道卫生,对困难户进行公益帮扶,并主动维持村里安防秩序。

文化组织活动,激发了村民主动参与社区事务的意愿,催生群众自发结成“团结互助”集体的出现。“就是都愿意排上值日的时间,不然没事了也都到广场溜达,打扫工具也有,整块垃圾都用手捡起来,活动活动没啥坏处。我们这广场(的表演)和市里的秧歌、跳舞的都可像(一样)了,我在他们的手机那里照片啥的都看见了。”(25)访谈对象:东城镇光东村志愿服务队成员韩某,时间:2019年6月20日。自发的志愿行为,是群众对农村社区身份认同的表现,这也使成员的集体归属意识,在社区设置的议程传播中得到巩固。社区文化传播是一种手段,它通过激活村民“因地而生”的乡土文化记忆,创建了乡村社会更紧密的人际联系。

(三)新媒体语境塑造的社区共识

农村社区运用新媒体手段介入事务管理,是建立在群众媒介接触习惯基础上的。新媒体接近个体使用经验的语境塑造能力,有助于社区成员对本地传播内容的个体关注,促使他们在获取其他地域信息后,产生比对想法,更乐于主动思考本地社区事务。在农村社区管理者和文化活动组织者等帮扶下,很多村民逐步接纳了新媒体嵌入的管理方式,产生了主动参与社区建设规划的意愿。

在乡村文艺表演骨干展示的影像资料中,能够看到他们借助新媒体工具,为农民艺术节、文化表演积累的资料整理经验。“我对这些一开始也整不明白,怕流量花钱,后来发现网上的东西挺新颖,而且那些视频号里有的是别地方农村的,弄得特别好。”(26)访谈对象:东城镇光东村文化大院组织者叶某,时间:2019年7月2日。村民个人通过手机上网的使用经验日益丰富,微信、抖音、快手、今日头条等几种新媒体渠道,在被访谈者调研统计中,是提到次数最多的媒体。当地文化活动组织者,分析了群众日常媒介使用经验,利用这些在村民中应用率较高的媒介,将社区工作和活动任务,有效嵌入群众媒介使用经验中,呈现出了与预期较为一致的工作效果。

相对于宣传栏、条幅、文件、广播等农村组织传播常用的媒介手段,新媒体减少了单向传播的局限,也降低了群众接收信息的门槛。“看群里发个啥就知道点开,一般家里人和孩子懂的比较多,有的帮我上网用手机查,我也跟着看,慢慢就懂得多了。还有比我岁数大的,我也告诉他们,还把下载的让他们听(音频)和看(视频)。”(27)访谈对象:东城镇光东村舞蹈队吴某,时间:2020年1月20日。农村社区治理的基层人员,对使用新媒体布置工作,持有较为积极的参与态度,他们尽力通过自己学习,提升新媒体使用素养。面对农村群众因信息不对称等问题,产生的新媒体使用焦虑情绪,基层人员并没有选择消极应对方式,他们通过调动家人、邻里、社区成员帮助等方式,有效带动了村民在适应新媒体使用中接纳社区信息传播。

D镇朝鲜族舞蹈表演队队员,已经感受到了新媒体在组织联络、指导表演、学习新舞蹈等方面的作用。“跟着老师和负责人,在小视频平台上学习舞蹈动作,挺新颖的,有的是韩国的,还有别的地方朝鲜族跳过的,也有一些获奖的农民艺术节表演的,比以前学习的快,而且音乐找起来方便,越来越有意思。”(28)访谈对象:东城镇光东村舞蹈队金某,时间:2020年1月23日。表演队的社群成员,认识到新媒体对表演活动的积极意义,很多成员逐步具备了根据文化表演主题,在新媒体平台上选择表演内容的能力。同时,我们也发现,成员在社群文化责任担当方面还较为欠缺,缺乏主动使用新媒介发挥个体优势的尝试。

D镇文艺表演队的微信组织群有40多人,成员会根据个人时间以及表演补助发放等情况,使用微信群沟通,表达参加表演任务的意愿。从线上调研数据来看,微信群的成员信息互动具有一定规律,互动频次较高的时段,多集中在表演任务下达的前一周,一直到活动结束。表演队群内互动的内容,多为表演安排、排练安排、活动日程、出发行程、资料共享等信息发布,活动组织者信息发布当天,成员均会有“收到”或表情包等形式的回应。一些不在本村居住的成员,通过负责人在微信群共享的信息,也会根据表演队安排调整个人时间,尽量参加表演活动。在表演队负责人和骨干力量引导下,成员们会根据上级布置的表演主题,结合群内共享的影音资料,开展群内讨论,内容包括舞蹈动作衔接、音乐匹配、动作改编等方面。

三、农村社区组织规范的主体应对行为

农村社区行动效能的产生,取决于社区组织规范的制定,是否满足了社区成员的个体需求。事实上,农民对个体利益主动表达还存有顾虑,习惯将个体需求意愿,诉诸为某些人代为表达的集体利益实现。“社区参与其实是社区内成员的一种人际交往行为,村民的参与意识是社区规范与文化传统长期积累的结果。”(29)胡拥军、周戎桢:《乡村精英与农村社区公共产品自主供给——基于“熟人社会”的场域》,《西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4期,第37-40页。农村社区参与主体是村民,主体参与行为实践能力的提升,是基层群众被权力赋予的体现。“参与式的理念强调农民的参与是这一理念的核心”(30)张克中、贺雪峰:《社区参与、集体行动与新农村建设》,《经济学家》2008年第1期,第32-39页。,这与社区治理中成员个体主动表达“惯习”有关。

(一)乡村振兴中精英引领的规则重塑

通过对B镇乡村产业振兴骨干访谈,以及笔者加入该镇农产品电商群的线上调研分析,我们了解到乡村产业带头人的一些致富实践经验。他们依托自身致富和产业发展优势,带动本地村民致富行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乡村治理规则变革。农村合作社等产业振兴带头人,会主动根据产业发展需求使用新媒体,做出有关新型品种、技术、销售方式等领域的判断,还会帮助合作伙伴以及本村屯亲友、邻居等进行产业投资等辨析。产业振兴带头人,在乡村社区治理体系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尤其是,村屯群众引入新型产业、技术时,带头人能够根据本村屯群众对新技术的接纳程度,给予村民采纳新技术的合理建议。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少数民族村屯的产业带头人,会根据本地常规作物生产、果树种植、黄牛养殖等产业发展需求,阶段性地获取有效产业信息。这些带头人,将自己认为信赖度比较好的种植或养殖等信息,通过微信朋友圈或村屯微信群等渠道,分享给本村屯亲戚友邻。产业带头人在帮扶本村居民的过程中,不仅增进了村里人的社会联系,也增强了这些乡村“能人”在村内的威望,使很多村民热衷于跟这些“能人”一起参与乡村振兴行动。“我们村里跟我一起干的亲戚邻居,有二十七、八户,原来都种大田(当地玉米和水稻)的,我们有群(微信群),也都有个人微信,基本上天天联系。现在这些栽果树的人,基本上都主动跟我联系。等觉得特别重要的时候或者技术需要,我们一起筹钱,不用通过村里啥的,就是我们这帮人就请人现场来指导。”(31)访谈对象:板石镇产业合作社种植户刘某,时间:2021年3月12日。乡村精英帮扶村民致富的理念比较实际,就是用自己盈利实践给本村人做表率,自己先富起来,拿出具有现实说服力证据,再带动大家一起致富。因为致富实践的信任,追随产业带头人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每天共同关注经营信息,互通有无,这样的日常互动,也奠定了他们以共同价值为追求的群体自发组织基础。

从基层政府技术扶持的滞后性,到产业组织主动致富转化的现实性,前后比对,村民逐步产生了对基层政府社会治理的质疑。“好多时候市里劳动局和镇里负责产业的,都会组织学习或者派技术员来讲,很多老百姓不愿意听,都是得挨家去叫。很多村里人都不愿意干和往前闯,都等着看谁干出来点门道了,有收益才愿意干。”(32)访谈对象:敬信镇产业合作社种植户叶某,时间:2021年3月15日。加入产业合作社之后,村民主动获取产业媒介信息,主动在产业微信群组中咨询交流,这种主体参与行为,也在影响着村落中新型人际关系的出现,并会激发村民对基层政府治理能力做出评价。

(二)农村社区制度“客体化”治理的回应

基层政府对延边地区少数民族村屯的果树种植等事务管理,要经过县(市)劳动局和产业部门负责人的统一规划,经历一系列办事程序,在规划的特定阶段才会通过文件下达任务,然后派专人依顺序对村屯进行技术帮扶。从基层政府制度制定和工作下达的效果来看,缺乏对当地村屯发展差异的辨析,对群众集体利益诉求的考虑也较为欠缺。“和以前不太一样,老百姓不再是政府动员就特别配合了。比如说退耕还林,其实谁也不愿意干,那退耕还林退到个人那个地块了,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农户还没想到说怎么进行下一步,我就会建议他在那块地种果树,再兼种一些杂粮杂豆。这不就不怎么减产吗!要是觉得这个果树不行,几年之后还可以栽别的果树。”(33)访谈对象:敬信镇种植户兼村主任吴某,时间:2021年3月15日。乡村带头人依据自身致富经验,从村民个体利益出发给予的建议,村民们都特别乐意接受,基本都会按照建议行事。来自农村社会内生的群体互动,必然会使群众在面对政府客体对象化管理时,权衡利弊,选择更符合权益维护的乡村治理模式。新媒体在乡村普及程度提升后,使村民获取信息的手段更为丰富,使他们的视野更开放,更为重视个体在乡村社会中身份归属的意义,这也给基层政府在制度、规则制定方面提出了新要求,使乡村治理必须要做出符合群众身份归属需求的应变。

“具有共同目标的一群人可以称作利益共同体,或奥尔森所说的潜在集团,它是形成组织的基础,但不能等同于组织。”(34)夏忠胜:《农村社区组织与制度》,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66页。一段时间里,乡村传播主流语境塑造中,农村群众往往是较为被动的角色,缺乏主体意识表达能力,服从各级政策传达,对乡村事务管理采取默许态度。在共同利益表达时候,农民也往往处于个体表达的暂时“失语”语境中。“一个组织、一个社区、一个地区、一个国家甚或是整个人类社会,都可以分别看作是共同体,这些不同层次的共同体都存在着自身的利益。”(35)张旭坤:《组织形成的条件》,《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6期,第64-70页。农村社区成员自身利益的有效表达,是社区组织制度规范,能够产生群体共同理解的前提。“认同所要解决的是自我(群体)同一性、自我(群体)归属感和自我(群体)意义感问题。认同与权力、叙事、话语、想象、意识形态、民族精神之间有着复杂的理论关系。”(36)韩震:《当代和谐社会建构中的文化认同问题论纲》,《山东社会科学》2008年第11期,第5-8页。农村社区成员群体利益表达与否?成员是否认可社区的共同价值?理解表述运用怎样的形式传递?这些问题,都关乎意识形态、民族文化精神等重要乡村治理文化母题,关乎乡村振兴进程的有序进行。

(三)农村治理“博弈”中的群体利益遵循

网络传播扩大了乡村居民的认知维度,村民个体在日常媒介接触感知中,有机会逾越政策等信息“下行”传播的障碍,能够直接获取各类乡村发展内容,逐步会产生突破“被动管理”的认知局限。“那上面政策是好的。习近平主席的讲话群里转的都让看和听了,讲得特别好。到地方了,就拐了就八百六十道弯儿。比如手机也能看到别的地方养猪的、种果树的,都是镇里、村里带着赚钱的。我们这,自己养猪,村里有带头的没钱就是贷款,贷款不行再不就是管老百姓要钱。”(37)资料来源:板石镇焦点访谈匿名记录,时间:2021年3月17日。村民对本地基层政府治理或领导的不满,大多不会直接反抗,往往采取隐性话语表达方式,私下进行交流。其实,农民对乡村振兴政策具有主动关注意愿,是他们对个体致富需求的积极体现,他们希望借助政策赋权,获得生存状况改变。当地基层政府的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工作表现,的确让村民很失望,甚至产生对政府信任的质疑,久而久之,村民会通过对政府工作回应拖延等方式,表现他们的不满情绪。

没有政府工作人员在焦点问题调研现场的情况下,村民们针对自己经济利益改善和村屯发展,说出了很多令他们担忧的问题,这也阻碍着他们对乡村治理方式的信任。很多村民都说出跟着政府经营失败的经验,说到在村里(基层政府)建议下更换种植品种,产生大面积减产,要村民自己承担后果等问题。村民们的话语表达中,传递出对国家乡村振兴政策的认可,更多的是对地方政府治理和政策落实的不信任。对政府人员不信任、对政策落实质疑、对缺乏风险保障的利益担忧,这些表达,显见的是村民感性情绪,其隐性意味是村民希望获得群体意愿被上级政府关注的机会,能够制约基层社会治理方式,产生有助于本地富裕和社会和谐的新型治理模式。

在机构或组织等选择媒介的研究方面,学者提出三种理论模型:媒介丰裕度模型(Media Richness Model)、社会信息处理模型(Social Information Processing Model)、双重能力模型(Dual-Capacity Model),其中组织媒介丰裕度模型理论,提到了组织传播媒介选择标准为“获得及时反馈的能力、多种语言选择的能力、自然语言的使用、对个人的关注”(38)约翰·米勒:《组织传播理论与应用》,袁军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第36页。。依据农村社区运用媒体组织传播的现状,参照媒介丰裕度模型的信息传输能力标准,可以针对乡村社区组织传播建立分析框架。“客体的‘意义’,从带有深层次的所指功能的传统编码,过渡到基本能指单独运作的、自指的、超现实的表现系统。”(39)马克·戈特迪纳:《客体系统与日常生活的商品化:早期的波德里亚》,陈维振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77页。农村社区的组织传播,大多采用文件下达或文件微信群共享的方式,文本表述使用的是官方书面语言,如果没有村屯负责人针对群众理解的指导解读,就会对组织传播工作效果产生不良传播影响。文件上传下达的传播方式看似“顺畅”,其实缺乏面对面交流的个体关注,不能够在交流互动中获取群众反馈,最终会使组织传播停留于形式传播层面,传播设定的内容得不到预期效果。依据上述媒介丰裕度评价标准,农村社区应该从符合群众表达语言习惯、及时回收反馈、关注个体、多种交流选择等四个方面,有效控制组织传播的效果。组织媒介的合理运用,有助于基层政府从群众利益角度出发,对乡村治理工作机制加以完善,减少因沟通不畅造成群众对权力维护的“博弈”。

四、农村社区传播中的文化符号释义

(一)微信群:贴合个体经验的符号利用

微信、短视频等新媒体的符号编码方式,创建了简单、便捷的个体使用经验,给村落中分散居住的村民,也带来了即时联系、门槛低、易上手的使用感受。农村群众对家人、亲戚、村里熟人发送的信息,信任度会比较高,一般都会点击打开浏览,并会根据自己的感受,发送回复信息。“移动网络的实践,也带来农村家庭共享空间的式微。”(40)冯强、马志浩:《科技物品、符号文本与空间场景的三重勾连:对一个鲁中村庄移动网络实践的民族志研究》,《国际新闻界》2019年第11期,第24-45页。农村小家庭单元替代了家族聚集居住方式,务工、求学等家庭成员的异地流动,成员之间异地及时沟通的需求也日渐强烈。村民新媒体的符号使用经验丰富,为农村社区利用微信等新媒体,进行服务工作提供了先决条件。

D镇政府组建的村屯妇委会工作微信群,就是利用村民对新媒体符号使用习惯,进行的农村社区工作推进的实践。在对微信群线上调研后,我们以“最美乡村环境治理”的组织工作下达为例,进行相关分析。该微信群的工作流程为:乡镇政府工作负责人将任务要求发布到微信群内;村屯负责人看到后做出回应,并咨询存在的问题,根据要求与本村屯村民用微信联系,再组织好资料回传到工作群内,等待乡镇回复审核。在工作群里,乡镇负责人将“最美庭院”“最美农民”等评选文件发出时,会明确评选额度、具体安排、回传要求等细节,村屯负责人基本上会在30分钟内回复“收到”(文字),工作群互动传播的时效性较强。在“美丽庭院”等文件传达时候,乡镇负责人会使用微信长语音方式,详细解读乡村“百万家庭整洁行动方案”评选的意义,对各村屯上传的电子照片、视频录制、候选家庭推荐资料等要求也会讲清楚,会尽量减少文本下达带来的歧义。从工作群内的完成效果来看,各村屯在两日的时限内,都能够按照要求上传影像资料及推荐材料,工作完成均能够达到预期标准。对于年龄在45岁以上的村屯负责人来说,利用手机加载的办公软件完成文档或表格统计等工作,操作上具有一定难度;但他们都没有向上级政府诉苦或抱怨,而是认为是提升技能学习和工作能力,在家人或朋友帮助下,都能够按时完成任务。

(二)符号中介意义:重塑乡村治理秩序

调研中,很多农村受访对象都提到,表情包、音频、视频、链接分享、抢红包、节日仪式活动参与等新媒体功能,是他们喜欢使用的,觉得很像以前的拉家常。村民觉得,虽然是使用手机在看、在听,人们没有见面,但是聊的方式还是挺亲切的。见面的时候,他们还会把手机上看到、听到的,作为话题在亲戚邻里间交流。新媒体在农民日常使用中创建的沟通语境,营造出了一种熟人社会人际交流的氛围。村民对网络传播欺骗事件有一定的顾虑,很多村民表示,他们更乐意使用微信等新媒体与熟人联系,所以,本地农村社区组织传播的熟人节点联系方式,也符合村民使用新媒体交流的自主选择。

农村社会治理与地域文化传承习惯有关,“也存在象征性、表演性,是由文化传统规定的一整套行为方式”的体现(41)郭于华:《仪式与社会变迁》,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第101页。,乡村文化传播体系的构建,也会发挥地方文化特征、仪式表演等凝聚作用,使农村群众在熟悉的文化符号组接的传播系统中,增强对乡村振兴等国家政策的理解。国家关于县级“融媒体”建设计划正在推进,从政策层面赋予了乡村社区构建传播体系的现实意义。乡村社区传播体系的内容规划,要以本地群众关注议题为设置导向,有效利用易读媒介渠道,促进农村社区成员的新媒体信息生产,进而他们带动对社区事务主动关注和参与。“建成农村有线广播网一样,使身处网络时代的人们也完全可以尝试将新媒体地方化”(42)李乐:《媒介变革视野中的当代中国乡村治理结构转型》,《新闻与传播研究》2020年第9期,第80-127页。,通过新媒体地方化的终端创建,农民可获得更为丰富的乡村社会生活体验。农村村庄集体使用新媒体协同治理工作,也有了较大程度的突破,全国“674个县区中的14228个村庄 (社区) 加入‘为村’平台,使新媒体从工具化使用需求逐渐呈现出协同治理秩序的平台”(43)郭芳:《“为村”十年:乡村振兴的数字化实验和变革》,《中国经济周刊》2019年第19期,第22-29页。。各村屯的小范围的熟络人群连接,扩大到社区资源调配,乃至于公共服务的事务管理,我们可以看到,媒介治理手段嵌入乡村社会带来的改变。依赖于领导管控的治理方式,在乡村社会正经历改变,比如村支书(主任)等个人领导的权威影响在弱化,农村社区正在寻求能够获得群众认同的治理规范。

五、结论

农村社区共同体构建,要以文化生态循环的良性秩序为保障,在乡村振兴政策赋权实践中,探索能够体现群众共同价值的治理方式。从文化治理基础来看,农村的文化集体记忆和地方文化特色,可以为乡村社区共同体建设提供聚合要素。农村社区管理者,利用新媒体的中介功能,引导村民在个体媒介使用经验基础上,逐步运用新媒体载体参与社区事务,有助于促进村民在主体参与中,识别社区身份归属。在乡村文化生态建设中,如文中提及的乡村文化示范项目、最美乡村推选、农民艺术表演等基层工作落实,可以看到,农村社区利用新媒体融入乡村治理的现实效果。

农村社区组织传播体系构建,最为核心的问题是社区制度规范传达的有效性,即制度规范在群众中的互动效果反馈,是否体现了群体价值认同。社区成员漠视制度规范,或寄托于乡村精英的意见代言等方式,都是社区治理中主体参与缺失的行为表现。农村社会以经济资本为导向的趋势日益明显,这使农村社区成员致富等权益表达意愿更加强烈。群众个体一般不会直接对抗基层政府制度规范,他们会在追随本地产业振兴带头人的过程中,利用新媒体等方式形成交流社群效应,表达真实想法和见解,这也会对基层政府的治理产生反向制约作用。农村社区管理者预设的工作职能,有时在村屯落实的时候会遭遇失效局面,使他们不得不从群众共同利益需求出发,合理调适工作逻辑。

农村社区成员对乡村治理的感知经验,源于他们对群体利益认同的共同理解,因此,凝聚乡村社会发展的“内生性”行为力量,培育群众主体参与意识,才能构建乡村振兴政策赋能的现实语境。“人和人发生人际组织时的时间差异和空间差异被抹去,人们投身于传播实践活动中时体验到深度卷入感,联系便也由此产生。”(44)周晓虹:《文化反哺:变迁社会中的亲子传承》,《社会学研究》2000年第2期,第51-66页。农村社区,承担着政府和地方群众之间的衔接作用,要在满足群体利益诉求的组织传播中,适应个体媒介符号使用习惯,对群体利益制约社区治理的情况有所应对,才能建立有效的乡村社区参与机制。

当前,农村社会正处于致富发展的转型期,非农就业的城市迁徙,以及寻求情感慰籍的乡村回归,这些农村群众的现实选择,都可能造成农村社会结构变化。具有历史沉淀优势的民族文化、地方文化,在乡村发展中,仍可以发挥情感联系作用。“传播的仪式观,并非指信息在空中扩散,而是指在时间上对社会的维系,是共享信仰的表征(Representation)。”(45)詹姆斯·凯瑞:《作为文化的传播》,丁未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9年,第11页。人们对道德和情感关联的重视,表明了乡土社会具有重经验、重情义的文化特性,这种文化纽带联系有助于催生集体归属感,是农村社区文化秩序构建的基础,体现了农村社会文化承袭的共享信仰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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