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传胜
内容提要 给新加坡刊物《茶阳月刊》的题词,香港《立报·言林》上署“迂士”的两篇杂文,是茅盾1938年寓港时期的三篇佚文。此外,流萤记录的茅盾在香港中华艺术协进会文艺组座谈会上的演说亦是一则新见史料。寓港期间,茅盾利用香港作为重要的文化“交通站”,以撰述、编辑、演说、讲学等活动促进了香港新文学的发展,并对南洋抗战文化多有影响与推动,为抗战文化统一战线的建立与中国革命文化事业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
1938年2月底,茅盾第二次抵达香港,全身心投入抗战文化宣传工作。他与萨空了、徐伯昕、邹韬奋等著名报人或出版人密切合作,担任香港《立报·言林》与广州《文艺阵地》的主编,同时笔不辍挥,撰有长篇小说《你往哪里跑?》(后改名《第一阶段的故事》)等作品。此外,他还积极参加各种进步文艺活动,通过集会、演讲等形式传播新文化,对民众进行宣传教育,对青年进行指导提携。虽然人民文学出版社与黄山书社已先后推出两版《茅盾全集》,另有查国华、万树玉、唐金海等分别编著的四种《茅盾年谱》出版,但茅盾的集外文字仍有一定的发掘空间。通过查阅书刊,笔者新近找到了茅盾1938年寓港时期的三则佚文和一篇新见演说,现披露于此,并试作考证与解读。
1938年4月1日出版的新加坡华文杂志《茶阳月刊》第2卷第10期上,刊有一篇署名流萤的《茅盾论“抗战文艺”的创作方法》(目录页误作《矛盾论“创作方法”》),记录了3月12日晚茅盾在香港的一次演说。随文还刊出茅盾3月14日给本刊的一则题词,系一篇未见前人提及的佚文:
在全面抗战中侨胞的奋起是抗战必然达到最后胜利的保证,而侨胞中文化战士的努力又是团结侨胞共赴国难的前提。
书祝
茶阳月刊社
茅盾 廿七年三月十四日
《茶阳月刊》创刊于1936年5月,是新加坡茶阳励志社出版发行的综合性刊物。茶阳励志社系由茶阳旅新华侨成立的文化学术团体,《茶阳月刊》则函邀邑内外文人为特约撰述,内容“除注意邑内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外,并注意国际政治,经济,文化之变动”①。1938年1月6日,时在广州的茅盾曾应《南洋商报》特派记者梁若尘之邀为该报题词:“在抗战中,侨胞对于祖国的贡献是一股伟大的力量!书赠南洋商报 茅盾 一月六日于广州。”②据现有文献,这是最早得到茅盾题词的东南亚华文报刊。因《茶阳月刊》的读者同样以南洋华侨为主,茅盾在题词中再次重申侨胞之于抗战的意义,从而广泛争取海外华人支援抗战。
编者在同期《编辑室》中特意提到茅盾的题词:“……这小小的刊物——而且带有地方性的刊物,今期居然得到茅盾先生由由③香港赐寄近于勉励的题词。这不成样子的局部性的小册子,也得到茅盾先生的垂青,我们确引为十二分的荣幸!”并推介茅盾的演讲:“其次直得④介绍的,是流萤君一篇记茅盾先生的在香港的一个学术团体上的演说词,流萤君先把茅盾先生前后到港的一切,用幽默的笔调写出来,最后记出茅盾先生所论的‘抗战文艺’的‘创作方法’。茅盾先生在现阶段上,是爱好文艺的青年人唯一导师。自然,这篇文字,是可当作一篇文艺论文看。”⑤从中可以窥见茅盾在南洋文化界的影响力。
流萤应是笔名,原名不详,早年曾在杜埃、饶彰风等主编的《天王星》杂志上发表小说《撤职》。据其发表于《茶阳月刊》第2卷第5期、第7期的《由香港至广州》《一年来的中国文坛》可知,他(她)是广州大埔人,受邀任《茶阳月刊》特约撰述员,曾在南洋生活过,抗战爆发后赴港,与同乡杜埃等参加进步文艺活动。《茅盾论“抗战文艺”的创作方法》(文末标注写作时间为3月14日)便是其响应《茶阳月刊》编者的催稿而提供的。因为急于交付邮寄,文中记录的演讲未经茅盾本人过目,遂宣称“文责由流萤自负”。在演讲词之前,流萤叙述了本次演说的缘起。得知茅盾来港后,文艺青年们很想知道国内抗战文艺的动态以及茅盾对于文学的意见,因而香港中华艺术协进会某次理事会通过“文艺组座谈会请茅盾先生出席”的议案。1938年3月12日晚,茅盾出席香港中华艺术协会文艺组主办的座谈会并发表讲话。关于此次演讲与座谈内容,同月18至21日香港《大众日报·大众呼声》副刊曾连载马凡笔录的《抗战后文艺的一般问题——茅盾先生在艺协文艺组座谈会上的演讲及讨论》,已收入卢玮銮、黄继持编著的《茅盾香港文辑 1938—1941》。因流萤的记录与马凡的记录颇多不同,兹将流萤整理的茅盾演说词照录如下:
各位朋友,兄弟所说的语音是土音太多,不是普通话,恐怕说来不很清楚,请各位原谅。(他笑着说,先这几句,真的,他的话多是浙江土音)刚才主席说指导的话,这不敢当,兄弟是文化工作者之一,不是和大家有特别的地方,兄弟在这里也和大家一样,随便提出意见讨论。
杜先生和李先生的“为什么没有伟大作品产生”问题,已经讨论了很久了,兄弟这回到汉口时也曾有很多朋友提出,并且也开了一座谈会,但没有共同意见,不过有一个记录,这记录曾在《七月》第七期发表过的。“为什么没有伟大作品产生?”在兄弟意见,以为这是时间问题,现在抗战刚开始,工作是很多的,文艺作品要包刮⑥全面的斗争,在这很短的时间内,很难说到(就天才作家)也是有可能为时间限制的。19世纪以前大多数作品是在长久时间内锻炼出来的。在苏联伟大作品成功比较快点,托尔斯泰以前没有伟大作品,但托尔斯泰并不能代表苏联以后的伟大的作家,高尔基在伟大斗争时代成功了伟大作家,都是时间问题,这就是说文艺创作的大前提要有斗争的丰富的材料产生时代,但在这个时代各个作家倘不能够抓到正确道路,就是在创作方面上,没有深入正确的理解,那无论怎样,亦是没有产生伟大作品的可能。
那么今天我们就谈创作方法好了,对创作方法,中国很早就提了出来,在左翼联盟那个时候就有了纲领,苏联提出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与革命的浪漫主义的创作口号,有其现实的根据,而中国那个时候提出这样创作口号,只有在苏区可以实际施用,在别一个区域里提出这口号,就失了大部分作家有不能自由发展的机会。
前二年上海有“国防文学”,“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二个口号的提出,这二个口号比较那一个对,不是今天要谈的问题,不过引出来证明中国文学在创作方法方面已有了新的提出,而且后者比较前者更有了创作方法包括在内。
现在抗战了,应该有比“国防文学”更具体的口号提出,所以我们可以来谈“抗战文艺”这一创作方法。
自从抗战以来,成绩是很好的,在各杂志刊物都是无分彼此,充满抗战作品。在这短短的七个月期内,而文艺工作者又很少——据前年统计,在各杂志上写稿的,全国只有一千人——待遇又差,但能有这种成绩,是可以自慰的。不过缺点当然是有,作品太一般性,太过忽略深入,着重访问记之类的小说,报告文学也写得少,而且带缺点,要找到典型化的作品很少。那就是说作家们都没有注重实际生活经验了。但我们可以这样说:“作家实际生活经验当然需要,然而作家对于某种生活有实感,仍可运用正确意识从旁面去把握着。”譬如有几位作家要写一位抗战兵士,这些作家都不是士兵,可是有的曾经和士兵过同一的生活,子弹从头上飞过,有的在后方和士兵混了若干时日,这二个人当然可写出并不隔膜的战事场面来。而另外一个人不曾与士兵共同生活过,只时常喜欢与士兵谈话,关心战事,同情士兵生活,他把实际经验与生活调整一下,透过自己正确思想,把材料整理出来,写成作品,这个人这样做,写出来的未见得是不正确。
一个作家的作品正确,私人生活也极关重要,不堕落,不荒淫,不存升官发财欲望,肯脚踏实地,肯实际上多研究多讨论,那就得了。但要知道,作家又不是“好好先生”就可以成功的,目前是斗争的社会,要有武装的头脑,要有坚决的精神,“好好先生”断不能成为作家。所以创作上有了客观现实材料,经过意识的选择,加进斗争的成分,再以忠实的处理,才能成一种好作品。
目前所谓斗争,不是单指打仗,在抗战中各种反映是很多的,换句话说,所谓斗争的并非一定要上火线或天天在干群众运动之谓。一个人对于真理忠实,对于自己忠实,做事一丝不苟嫉恶如仇,见不善必与之抗——用口或用笔,这就是斗争的生活。好像悲观主义,失败主义,我们就必须以必胜的理论去克服他。斗争生活是广泛的⑦募捐、演讲可以说是斗争,无时无地发现的不良倾向,我们就要不放松地去纠正,抗战中需要我们做的事是多着摆在面前,一切我们都要使之合于革命斗争的道路。处理题材应有强调或减轻的手段,于抗战有害的人或事,给它画成一个饿鬼的面孔,使其狰狞化,给人们读了更加厌恶,一个抗战士兵描写得更为活泼英勇,这就是说,可以加上理想化浪漫化。总之作品上创作方法问题,总是十足在原则上连系⑧到抗战,有利于抗战。
创作方法如果详细讨论起来,是很长大的,一切发生的问题,如果归纳在作品上都包含创作方法问题的,今天我说来另碎⑨,没有系统,希望大家原谅。
香港中华艺术协进会(简称“艺协”)成立于1937年5月,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香港分会成立之前“抗日旗帜最鲜明、最活跃的文艺团体”⑩,先后聘请茅盾、夏衍、胡子婴等为顾问。上文提到的“杜先生和李先生”即“艺协”文艺组的负责人杜埃、李育中,均与茅盾有密切交往。确如文章所称,1938年《七月》第7期曾以《抗战以后的文艺活动动态和展望》为题发表艾青、胡风、聂绀弩、田间、萧红等作家的座谈会记录,其中一节涉及“为什么没有伟大作品产生”的讨论。杜埃、李育中对这一问题感兴趣,应是受到汉口文艺界的影响。
可能因茅盾的浙江口音对于香港青年而言理解起来有一定的困难,马凡、流萤的整理稿均存在个别文字不够明畅的问题。茅盾在看到1938年3月18日、19日的《抗战后文艺的一般问题——茅盾先生在艺协文艺组座谈会上的演讲及讨论》后,于19日当天致函《大众日报·大众呼声》编者,21日以《茅盾先生的一封来信——关于〈抗战后文艺的一般问题〉》为题刊出。现收入两版《茅盾全集》第21卷。本函就“为什么没有伟大作品产生”“工作方向与创作方法”“正确的宇宙观人生观”三个问题进行重述,从而补充说明马凡文中“未尽未实之处”。其中在谈及第三个问题时写道:“关于作家的生活应是战斗的,——这一点,我的意思是:所谓战斗的,并非一定要上火线或天天在干群众运动之谓;一个人对于真理忠实,对于自己忠实,做事一丝不苟,嫉恶如仇,见一不善必与之抗,——用口或用笔,这就是战斗的生活。”将这节文字与流萤的相关记录对读,可发现表述几乎相同。一般而言,记录者的整理稿不可能完全再现演讲者当时的语言。为什么茅盾信文与流萤的记录存在部分文字高度“雷同”的情形呢?对此我们作出如下猜测。流萤于3月14日完成《茅盾论“抗战文艺”的创作方法》,同日专程拜访茅盾,请他为《茶阳月刊》题字。依据常理,他(她)随身带去演讲记录交由茅盾审阅的可能性极大。此时茅盾正忙于《文艺阵地》的编校与出版等事宜,显然无暇顾及演讲文稿。因新一期《茶阳月刊》出版在即,流萤只好将自己的记录稿连同茅盾题字寄至新加坡。当茅盾读到马凡的记录后,对于文中的不确之处觉得有订正的必要,于是决定写一封更正信,此时流萤的记录恰好就在手头,自然会拿来作为参考。这表明“关于作家的生活应是战斗的”一段,流萤的记录是茅盾所认可的。其他的记述大致符合茅盾的原意,然而与马凡一样漏记了若干内容。严格来说,这篇未经茅盾审定的演说不能算作一篇佚文,但作为一篇史料仍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茅盾一生曾使用过大量笔名,在主编香港《立报·言林》期间,除用茅盾、止水、微明、仲方等笔名在该刊发表小说、随笔外,还以“迂士”这一新笔名发表过多篇文章。周作人1935年为袁涌进主编《现代作家笔名录》(1936年正式出版时名为《现代中国作家笔名录》)所作的序言中将现代作家使用笔名的原因归纳为四点——“怕招怨”“求变化”“不求闻达”“化装”。“迂士”的署用当主要出于“求变化”:“有些人担任一种定期刊的编辑,常要做许多文章,倘若永远署一个名字,未免要令读者觉得单调,所以多用几个别名把它变化一下。”《立报·言林》上署“迂士”的具体篇目如下:1938年5月29日的《读史偶得》,7月8日的《退一步想?》,7月11日的《古不古》,7月25日的《又一种看法》,8月6日的《论〈游击队〉》,9月12日的《“偷机”者手里的牌》,9月14日的《译电质疑》。前4篇已经收入《茅盾全集》,后2篇则失收,亦未见各家《茅盾年谱》著录。《“偷机”者手里的牌》全文如下:
纽伦堡国社党大会已经开了两天,希特勒的广播也发表了,——对于捷克问题未着一字。然而中欧时局尚在密云未雨,雷声隆隆;据今日(九日)报载,则捷克政府既作最大(最后?)让步,苏台德党又复藉口玛里查斯特鲁地方苏台德党代表为捷克骑警鞭打之事,声言“停止谈判”了。希特勒对“国防工人”演说,又对和平世界投了一下恫吓:“吾人业已准备好了!”
卐字英雄们不止一次夸扬他们的“不流血的恢复领土”。当然,吞并奥国是这班英雄们的“杰作”。曾是“铁血政策”的冒险家的儿孙,而转以“不流血恢复领土”对内打气,其色厉而内荏的情形,不也盎然可掬么?我们还记得几星期前捷克问题突然严重时德国人心惶惶的报道。
这一次,希特勒当然又想到再演一遍“不流血恢复领土”的杰作,——再来一次“偷机”。有一位欧洲的观察家分析过希特勒手里的牌,下的结论是:这位“偷机家”手里五张牌之中只有一张好牌。希特勒自己大概也明白,所以他历次的手法只是看准了同局者们迟疑动摇的心理而大胆地“偷机”。这一次,他不怕他的行藏早被窥破而仍来这老调子,因为他又新换进了一张牌,——他认为可靠的好牌。
这一张牌,我们从今日的报上也得一点消息:希特勒已指示汉伦坚持要求最大限度之让步,因“英国对捷之援助已开始动摇”。希特勒这“指示”,正和泰晤士报社论主张捷克割让苏台德区以为“釜底抽薪”之计同时发生,是值得玩味的罢。
然而同时据报,英政府已表示泰晤士报的社论绝非代表英政府的意见。而这是捷克公使抗议的结果。
由此可知:希特勒的这一张牌还在变化。它的变化如何,将决定了希特勒此次“偷机”之成功或失败;但它的究竟变成什么,和捷克民族的决心也有关系。捷克的坚决很应该让这里的人们好好研究一下。(九日)
《译电质疑》原文亦不长,照录如下:
下面两条路透电,剪自本港十日的两种晚报:
(路透社巴黎十日电)法国现准备行动,惟此间人士相信英国对于此一冲突,将置身事外,巴黎人士咸认捷克政府已作极端宽大之让步,此项事实愈增强同情捷克者之力量,此间人士以为法国之海陆军事准备业已使德国充分明瞭(了)德攻捷时,法国将采何行动,又此间政界称,局势现仍平静,并希望捷政府与苏台德日耳曼人可以和平解决。(□□晚报)(巴黎路透社十日电)据悉,驻伦敦法大使,经将法方之种种准备,通知英外交部。据巴黎人士相信,果法已准备动作,则冲突一起,英国将不能袖手旁观,捷府对苏台德党人之屡作极度让步,实使各同情捷克之国家,有坚强之藉口,至法方之军事准备,已予德国于侵犯捷克前一重大考虑,惟各方尚望捷事能由捷府与苏党和平谈判解决也。据柏林方面预测,捷事谈判中止时,任锡曼将发表一报告书,表明意见,惟该报告书,将较袒苏台德党人云。(□□晚报)
这两条电文,我相信是同一来源的翻译因为虽然译文表面上几乎像是两个东西,但全电文的骨架却是一模一样的,除了第一译文少了一条尾巴。(即第二译文“据柏林方面预测”等数句)。
但是两种译文却在最重要的一点上完全相反。第一译文谓“英国对于此一冲突,将置身事外”,而第二译文则谓“英国将不能袖手旁观”。我没有找到这一条路透电的原本,不知道英国到底是“置身事外”呢,抑“将不能袖手旁观”乎?
另外的感想是第一译文中“此项事实愈增强同情捷克者之力量”一句也颇令人莫明其妙。
《“偷机”者手里的牌》写于9月9日,是作者针对当日报纸上有关苏台德事件的新闻报道有感而发。在作者看来,虽然希特勒在捷克苏台德问题上公开宣称“不流血的恢复领土”的姿态,但难以掩盖其色厉内荏的本质。茅盾引用了一位欧洲观察家的分析,认为希特勒虽然握有五张牌,但只有一张好牌,其屡次惯用的手法“只是看准了同局者们迟疑动摇的心理而大胆地‘偷机’”。文中多次对希特勒与德国法西斯军进行讽刺,如称他们为“卐字英雄们”“冒险家的儿孙”,将德国吞并奥地利称作“这班英雄们的‘杰作’”等。此篇是茅盾较早关注欧洲局势的文章。及至二战爆发后的1941年,身在香港的茅盾连续发表《纳粹德国的宗教如此》《纳粹人员之恶魔的生活》《希特勒怎及拿破仑》《希特勒的“文化政策”》《柏林人的菜单》等文抨击希特勒与纳粹德国,并与胡风、夏衍等留港文人致函世界作家,提议组织反法西斯作家同盟,积极响应国际反法西斯运动。
《译电质疑》从9月10日香港两份晚报上刊登的来自英国路透社的欧洲时政新闻开始谈起。作者列出了两条电文,认为它们是同一个来源的翻译,只是表述不尽相同,其中有一处关键信息迥然有异。文章仅仅指出这一现象,未作过多的评论,但写作意图不难推断——希望新闻编译人员在处理外文时要格外认真、谨慎,抱着对读者负责的态度,求真务实乃新闻工作的基本原则与职业操守。
由于《言林》副刊仅占《立报》第2版的半个版面,逐日连载的长篇小说《你往哪里跑?》约占去四分之一的版面,留给其他作品的版面并不多,因而《“偷机”者手里的牌》《译电质疑》均不足千言。前者旨在揭露希特勒作为政治“偷机家”的丑恶嘴脸,后者意在鞭策译电员与新闻从业者们,在不长的篇幅中寄寓着作者的良苦用心。整个抗战时期,茅盾不仅密切注目着国内抗战局势,而且十分留意欧洲大陆的反法西斯斗争与革命运动。上述两篇杂文即是茅盾追踪欧洲动态、关心世界政局的产物,体现了其心怀寰宇、放眼全球的国际视野。
时人曾这样描述抗战初期茅盾南下之于香港新文艺运动的影响:“上海战事西移,沪港通航,作家们要到内地去的,有不少经过香港入粤,这小岛顿时像样起来,成了非常重要的交通站。来往既多,当然也不乏安居下来的。其中最主要者厥惟茅盾先生。四月间《立报》南迁在港出版,他就负责编辑《言林》,同时又手创至今发生广大影响的《文艺阵地》半月刊。虽然仆仆港粤道上,心力交瘁,却把一个垂死的病人刺激醒了,《言林》和《文阵》开始在青年中间起见了同化作用,《文阵》教育他们,《言林》是他们惟一发表思想的地方”。学者许翼心在考察香港文学史时下过一个判断:“对抗战前期香港文学做出重大贡献的作家首推茅盾”。此评价不可谓不高。寓港期间,茅盾正是利用香港作为重要的文化“交通站”,以撰述、编辑、演说、讲学等活动促进了香港岛新文学的发展,并对南洋抗战文化不乏影响与推动,从而为抗战文化统一战线的建立与中国革命文化事业的发展作出了杰出贡献。
①编者:《今后的本刊》,《茶阳月刊》第2卷第3期,1937年8月。
②梁若尘:《郭沫若与茅盾在广州》,《南洋商报》“晚版”1938年1月14日第7版。本题词未见各家《茅盾年谱》著录。
③衍一“由”字。
④今作“值得”。
⑤编者:《编辑室》,《茶阳月刊》第2卷第10期,1938年4月。
⑥应为“括”。
⑦此处缺一逗号。
⑧今作“联系”。
⑨今作“零碎”。
⑩谢常青、黄展人:《杜埃在香港和菲律宾的文学活动》,载广东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编《风雨六十年 杜埃作品研讨会论文集》,花城出版社1993年版,第381页。